电话里的女人仍然在哭诉,颜面全无的乞求。
    “阿琛...求求你,求你帮我拿回孩子的抚养权...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麦克家里什么势力你也知道,我根本没办法...”
    “这是你要的有钱人。”商琛漠然冷对,残酷无情地揭开女人伤疤,言语如同锋利尖锐的匕首。
    “阿琛!不!阿琛!求求你...”
    在女人持续不断哭喊中,商琛果断挂了电话,还给自己一片清净。
    他承认,是自己眼瞎,心盲,愚蠢至极。
    黎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十年又是什么?
    高烧持续侵袭,他额头滚烫无法思考,胡乱扯开领带,按动轮椅按钮来到办公室内的休息间,里面有一张大床可以休息。
    当梦境渐渐重叠为上辈子的现实,冥冥之中自有公平。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缩成剪影涌入他记忆深处。
    二十岁和三十岁的灵魂逐渐融合。
    这个男人在那十年做过的无恶不赦,全数奉还给他自己。
    记忆最后的画面落在一处废弃工厂,他站在警察中央,一个劫匪已经被击毙倒在血泊之中。
    另一个劫匪用枪对准她的后背。
    砰!
    ************
    “不!”
    病床上惊坐起来的男人全身冷汗,他大喊一声的惊恐模样吓到了旁边的姑娘。
    难不成是发烧四十度烧坏脑子了?
    黎粹见他从高烧昏迷中苏醒,准备转身出去叫医生。
    她刚想离开就被男人拉住手腕,身后传来深沉低哑的嗓音,一开口就将那十年拉回到她眼前。
    “粹粹,我回来了。”
    第9章 【有恃无恐】
    病房内温度骤降,空气凝结成冰。
    黎粹四肢百骸冻得僵硬,心脏漏跳好几拍,周遭寂静甚至能听到自己短暂急促的呼吸声。
    她脚下一时无法动弹,心里却并不恐惧,仍然如同上辈子最后一刻的反抗挺直腰背,美眸轻阖,深呼吸恢复血液流通的温热。
    那个经过十年折磨,守着遥不可及的爱情,怯懦卑微的黎粹已经死在上辈子的枪口下。
    渐渐地,全身热量汇聚。
    黎粹能感受到血的流淌,感受自己是如此鲜活的生命,同时也感谢老天眷顾。
    冷静意志重新占据理智中心,她甚至能脚踩十厘米高跟鞋优雅转身,面带礼貌疏离的笑容,甩开男人拉紧皓腕的掌。
    病床上的男人手里一空,心口被一片虚无吞噬殆尽。
    他手足无措的想要拉她,却看见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门口面无波澜的望着自己。
    他们之间,是前世十年的深渊万丈,任谁往前一步都会粉身碎骨。
    美艳昳丽的女人神情冷淡,极其厌倦的讽笑:“哼,老天果然是公平的,那十年不仅还给我,也还给了你。”
    男人负罪感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微垂着头,黑眸干涸黯淡,硬生生从喉头挤出两个字。
    “粹粹...”
    “离婚。”她淡漠地瞥开眼,单刀切入正事,“我现在只想和你离婚。”
    她本来以为商琛知道认错人后,离婚这档子事会很麻烦。
    谁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也重新拥有那十年,如同噩梦的记忆。
    如今,悲剧尚在开端。
    重生归来的女人显然已经厌恶前世十年的人生,她姿态高傲,果敢平静的对他下最后通牒。
    高贵优雅的白天鹅不会再卑躬屈膝,更不会心生胆怯。
    黎粹毫不拖泥带水,淡定的从lv包里拿出一纸文件,她稳稳的踩着细带高跟走到病床头的柜子,放下了离婚协议书。
    这次换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心生恐惧,他额上已经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她定定的看向病床上慌张的俊美男人,有恃无恐的谈离婚。
    “这是我请律师重新写的离婚协议。协议条件很清楚,我不需要商家的赡养费和房产,唯一的条件是请你不要在公共场合透露我结过婚的事情,这会对我的学习和日后的工作产生影响。”
    黎粹将一支钢笔压在离婚协议上,男人眼中天崩地裂的痛恨懊悔刚刚开始,这场跨越两辈子的离婚拉锯战却要落下帷幕。
    商琛目光空洞,呆滞的看着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出神,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她中弹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承受心口被挖空的痛楚。
    他再没有资格乞求挽留,骨节分明的双手微颤的伸向那两张离婚协议。
    “商琛”两个字的笔划不算少。
    每一划都割在他心上,每一笔都在祭奠上辈子那十年自己给予她的地狱。
    黎粹收起商琛签好的一份协议,临走前道:“明天下午三点民政局见,如果你忙,可以叫律师。我已经对祖母说我想先专心学业,也会搬到宿舍,祖母那边可以先等一等再说。”
    女人拿起离婚协议转身离开病房,连一句“再见”都懒得多说,她期望的是再也不见。
    关上病房的门,病床上的男人旧疾复发,那场大火不仅夺走他的双腿,还侵袭他的身体多年。
    他的理智已然崩溃,喉头一甜,五官逐渐扭曲。
    “噗!”
    一口鲜血喷在床上,有几滴溅上离婚协议的边缘。
    随后他双目猩红,薄唇和牙都沾着血,面部狰狞的放声狂笑,双拳不断砸向自己残废的双腿。
    医生和护士们连忙冲进来制止他伤害双腿的行为,有条不紊的为高烧四十度刚醒的商总做例行检查。
    狞笑停止,他被医生护士按在床上,如同死水里的浮木对周遭的一切毫无知觉,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商琛这个不曾因双腿残废落泪的男人,此刻瞳框极酸涩难忍,两滴泪不着痕迹的滑落。
    准确的说,是默哀。
    为死在黎粹心里的自己默哀。
    **************
    离婚证办得极为顺利。
    一切由商氏的代理律师出席,唯一的条件就是保密,万一透露,需赔付高达五十亿的违约金。
    其实五十亿这个数字是她瞎填的,只是保障自己以后的生活不受影响。
    当天晚上,她就从商氏庄园搬到了华大宿舍,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是表演系的同学。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大多是塑料花情谊。
    闲余时间都在暗地里比拼谁的男朋友更有钱,谁的奢侈品更上档次,谁更快找到经纪公司签约出道。
    黎粹对这种“面子”情谊心知肚明。
    不过她也忙,鲜少待在宿舍,白天上完课,其他时间都在和芭蕾舞社的社员排舞。
    芭蕾舞社的同学们除了她表演系之外,其他都来自华大各个学院,彼此之间不存在相争关系,关系也较为纯粹。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专业表演课结束,黎粹按照惯例来到舞蹈室压腿热身。
    她刚一推开门,社员们蜂拥而至,一群穿着黑色舞蹈服女生异常兴奋的围过来叽叽喳喳。
    一个女生手举高给她看自己的手机,笑道:“粹粹,粹粹,你看看帝都来的大导演要来表演学院选女主角啊,你去不去啊?”
    旁边簇拥的女生们都眨着星星眼看向她。
    另一个娇小的女生摇她的手臂,“你去吧,你去吧。我就可以和我妈吹牛,说我有个大明星当朋友。”
    刚才举起手机的女生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听说你们表演系很多女生都报名了,你没有报吗?”
    黎粹停顿了一分钟,望了一圈周围女生期盼的眼神,点头道:“报了报了,你们这些小操心鬼。”
    而后在舞蹈室的欢呼声中,社员们回到自己的位置练习。
    她们在为月初的校庆排练,华大作为国内顶尖综合类大学之一,校庆舞台堪比演唱会现场,绝不是小场面。
    **********
    “什么?你要辞职?艹,你他妈疯了吧!”
    “我没疯。”
    凌晨,时针指向一点,商氏集团顶层办公仍然灯火通明,笔记本电脑的光映在男人俊美略显疲惫的脸上。
    他在和友人通越洋电话,加班时间给自己沏一杯咖啡。
    电话里的友人极其不理解他一意孤行的做法,质问道:“而且你现在每天加班到凌晨一两点不回家,想英年早逝?”
    “辞职之前,我得先把工作结束。”
    男人的高烧还没好利索,再加上连续半个月的过度加班,即便是铁打的也吃不消。
    英年早逝?他疲累的喝口黑咖啡,倒希望死的那个人真是自己。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友人对他不惜命的态度非常无奈,“拼命加班,还要辞职,你为了这个总裁的位置和董事会周旋了多久,你现在全都放弃了?”
    他沉默,想起离婚协议中的保密条款,缄口不言。
    友人为他着急道:“阿琛,你难道不想想大火里去世的父母吗?!他们二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现在辞职对得起谁?!”
    把所有希望放在自己这个魔鬼身上。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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