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悟空懵懵怔怔的样子,老黿知道自己成功了。
    观音菩萨指使属下每年抓一对童男女,眼见事情败落,竟下起狠手,将通天河水府中的一众生灵尽数剿灭。如果自己不是常年躲在山洞里,可能也要惨遭毒手。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观音菩萨的对手,但是这口恶气又实在咽不下去,他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孙悟空,他根本就没指望孙悟空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起码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草。
    他又让陈玄奘帮忙打探自己何时能脱得本壳,其实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观音菩萨叫板,告诉她:“通天河的生灵还没死绝呢,我知道真相!”
    当老黿回到已经被摧毁的水府事,赫然发现,水底竟站着两个童子,每人的头顶都长着犄角,老黿问道:“你们是谁?”
    两位童子倨傲地看了看他,一人问道:“鳜鱼婆在哪里?”
    老黿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继续反问:“你们找她干什么?”
    一个童子问道:“你是谁?”
    另一个童子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黿狐疑地看着他们,并未答话,一名童子正待发作,却被另外一人拦住了,说道:“我们是太上老君的徒弟,我是金角,这是银角。”
    老黿更加纳闷了,问道:“太上老君?你们找鳜鱼婆?”
    金角童子说道:“师父接到了鳜鱼婆的求救信号,便派我们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黿更加吃惊了,说道:“鳜鱼婆竟然是太上老君的人?”
    金角童子说道:“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鳜鱼婆的确是太上老君的人!想当年,金蝉子第一次命赴黄泉,十殿阎王亲自护送他到陈家庄投胎,此事虽然做得隐秘,可是三界之中依然会有一些流言,这些流言传到太上老君耳朵里之后,他顿时紧张起来。
    太上老君并不知道金蝉子的来历,只知道他一定是佛派的人,至于他为什么要去陈家庄投胎,太上老君更是一无所知。
    陈家庄的对面就是太上老君的秘密基地女儿国,难道如来佛祖盯上了这块肥肉,竟意图巧取豪夺?
    太上老君不敢掉以轻心,便派出鳜鱼婆潜伏到通天河打探消息,可是那个金蝉子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八岁,这期间他虽然经常到通天河戏水,却从来没有想过到对岸去。到他八岁那年,更是被文殊菩萨接走了。
    太上老君虽然一直觉得蹊跷,但此事显然与女儿国无关,他也就把心放在了肚子里。至于鳜鱼婆,也便成了一颗弃子,被遗忘在通天河里。
    但是,鳜鱼婆却不甘心这种被人遗弃的命运,终于灵感大王来了,她觉得此事十分可疑,便上报给太上老君。当听说这个灵感大王竟然要抓童男童女的时候,太上老君立即吩咐鳜鱼婆,查出他的幕后老板是谁。
    不管是谁,只要掌握了石锤,太上老君就可以控制他了。
    如此九年时间过去了,鳜鱼婆的查访行动毫无进展,可是这天,太上老君正在打坐的时候,突然感应到了鳜鱼婆的求救声,他惕然心惊,嚯地睁开眼,立即找来金角童子和银角童子,吩咐他们去通天河看看鳜鱼婆出什么事了。
    金角银角没想到,通天河底已经如同世界末日,到处都是鱼虾蟹贝的断肢残骸。银角童子问道:“这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在水底大开杀戒?”
    老黿毕竟已活了千年,对人情世故洞若观火,此时虽然金角银角并没有明说,但是他已经明白鳜鱼婆竟是太上老君的人,她潜伏到通天河一定另有图谋,只是被观音菩萨剿杀了。他立即说道:“刚才有个鱼篮从天而降,将一尾金色鲤鱼装了进去,其他水族则全都剿杀,我因躲在山洞中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鱼篮?”银角童子问道,“什么鱼篮?”
    “金鱼?”金角童子说道,“金鱼又是怎么回事。”
    老黿便把灵感大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听完通天河惨案,两个童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兹事体大,立即离开通天河,奔回兜率宫。
    太上老君也很吃惊!
    观音菩萨为什么每年都要抓童男童女?
    普陀山到底在干什么?
    灵山到底有什么图谋?
    太上老君二话不说,亲自奔往普陀山,远远的便看到霞光万道,他知道观音菩萨啊正在**,他不便现身相见,便隐了形迹,在普陀山脚下按落祥云,沿着一条石径蜿蜒而上,虫鸣啁啾,别有一番野趣。又行一程,树林中显现出一座茅庐,里面传来劳作的声音,太上老君心下狐疑,凑近去看,只见一个熊罴怪正在丹炉前操持,灶下烈火熊熊,丹炉中瓦釜咕嘟嘟冒着泡,熊罴怪时不时丢进去几片树叶。
    太上老君很是疑惑,要说炼丹,三界之中没人能比得过他,这熊罴怪的炼丹之法他创制的,但是他用的是什么叶子?这种原料,太上老君倒是从来没用过。
    他绕过茅庐继续向前,然后闻到一股异香,不知道什么花开了,这花的香激情澎湃,直冲入脑!他循着香味找去,终于见到了几十株小树,树冠并不如何繁茂,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有几朵小花傲然开放。
    猛然间,太上老君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然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数千上万年来,天庭控制三界的不二法宝就是蟠桃,为了延年益寿,三界众神仙必须对天庭俯首称臣。但是,这些年来,佛派越来越恣意妄为,在西牛贺洲无所顾忌地发展自己的势力,甚至还派出取经队伍,妄图在南赡部洲开枝散叶。
    太上老君一直不懂,佛派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看来,他们已经跟地仙之祖镇元子勾结到一起了,联手培植人参果树。一直以来,万寿山上的人参果树只有一棵,所以虽然也能延年益寿,但是在三界的号召力并不强。曾几何时,玉皇大帝还想把万寿山收编了,但是被地仙之祖毫不气地拒绝了。
    难怪拒绝!原来早已跟灵山佛派暗通款曲了。
    人参果树一直生长在万寿山,很多人曾经试过栽培人参果树,但都已失败告终。如今在普陀山开了花,看来离结果也不远了。
    他又想起来,方才熊罴怪炼丹用的叶子,不正是人参果的叶子吗?
    太上老君越想越吃惊,继续向前走去,终于来到大放光明之处,观音菩萨正坐在莲花台上,给当众讲解佛法。
    太上老君一眼就认出了红孩儿,眼眶不禁湿润了,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抱抱自己的孩子。那红孩儿似乎也有感应,警惕地看着四周,最后怔怔地看着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本以为自己暴露了,却听观音菩萨说道:“善财童子,不可分心。”
    红孩儿说道:“我感觉有人来了,但是又看不到。”
    难道这就是父子连心吗?
    太上老君趁被观音菩萨发现之前,匆匆忙忙离开了普陀山,他本来要直奔凌霄宝殿,找到玉皇大帝,告诉他事态的严重性,可是双脚刚踏进南天门,他便改变了主意。
    他想到了车迟国,想到了虎鹿羊,这三人都是他太上老君的人,虽说斗法时,三清有意让孙悟空取得胜利并借此去掉了头上的紧箍儿,但是却没想到三人竟惨遭横死!这难道不是张百忍的过错吗?虎力的五雷法是真的,风雨雷电诸神会集,却不按时下雨,这才让猴子捡了大便宜。
    玉皇大帝一直在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之间做平衡,这太上老君当然是知道的。他想:“我现在帮你揭穿佛派的图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了?我岂非又要为你做嫁衣?”
    太上老君认为,佛派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玉皇大帝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佛派一旦彻底摆脱蟠桃的控制,气焰只会更加嚣张,到那时候,如来佛祖根本就不会把张百忍放在眼里。
    太上老君笑了!
    真到了那一天,张百忍就只能倒向他了!
    一直以来,太上老君总想朝纲独揽控制三界,可是却步步维艰难以施展,何不就此改弦更张?你张百忍想平衡我和如来佛祖之间的势力对比,我也要平衡你们,只有这样才能取得主动。
    一家独大已经不可能,何不天下三分?
    阻止佛派崛起已不可能,在新形势明朗之前,太上老君必须抖一抖威风,给天庭、给灵山一点颜色瞧瞧。
    他大手一挥,眼前浮现出西牛贺洲形胜地图来,他看到了翻翻滚滚的通天河,看到了自己辛苦经营的女儿国,看到了在女儿国和通天河之间的一座高山,那山嵯峨矗矗冲霄汉,峦削巍巍碍碧空。怪石乱堆如坐虎,苍松斜挂似飞龙。
    就是这里了!
    他抚摸着手腕间的金刚镯,想起当年自己在凌霄宝殿门口受到众神羞辱的往事,就是在那一役之后,他才遍访名山,最后在昆吾山上找到了赤金,以此练成了这个水火不侵的金刚镯。五百年前收伏孙悟空时,太上老君曾经小试过一次牛刀,之后又雪封了起来。
    如今,金刚镯大放异彩的时候到了。
    他逡巡到丹房中,一个童子正在里面东张西望,看到老君突然回来,童子有点面红耳赤,老君心中暗喜,知道这厮想偷丹吃,他并不说破,反而摸出一粒丹来,偷偷丢在门口,然后问道:“牛儿看好了没有?”
    童子说道:“回师父的话,在牛舍里呢。”
    太上老君问道:“你来找金角银角玩耍吗?”
    童子答道:“是。”
    太上老君说道:“这两个调皮捣蛋鬼也不知道去哪儿疯去了。”
    童子说道:“两位师兄不在,徒儿告辞。”
    太上老君说道:“去吧,去吧,把牛看好,别让它跑了。”
    童子连声说好,告辞离开兜率宫,刚出门便看到地上一粒金丹,他心中一喜,知道这粒金丹定是师父不小心遗落的,他二话不说建起来就丢进了嘴里,结果一会儿的功夫便昏昏沉沉了,坚持着回到牛舍,就在牛栏边倒下了。
    太上老君微笑着走到牛舍旁,看着那头青牛,说道:“青牛啊青牛啊,好久不见了。”
    牛舍里的青牛化作人形,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
    太上老君说道:“我要你替我去办件事,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而且你还要占理。”
    青牛问道:“师父让我做什么?”
    太上老君说道:“你去一趟金兜山。”
    青牛听完了太上老君的吩咐之后,立即带上金刚镯,火速杀往金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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