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不容易。你们是要把东西用人背回去?”
    马志华忽然没了从前看到季海明挣钱发家时的眼热。
    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啊!从前只觉得季海明挣钱,现在来看,挣的都是辛苦钱!马志华看到一个个把七八十斤的化肥袋子抗在身上,扪心自问,自己吃不了这个苦。
    自己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大冬天坐在屋里暖暖和和的就把工资挣了。
    “唉,海明你先等会儿。”
    马志华叫住季海明,从货柜抽屉里拿出两包烟,小跑到季海明身前,把烟塞到季海明口袋里。
    “路上休息的时候,给兄弟们抽。”
    “谢了,老马。”季海明腾不出手来,只能跟马志华点点头:“仗义!”
    他们的队伍里,年轻力壮的一人抗一到两袋化肥,年龄大一点的,没人抗一卷塑料布。
    进入二十一世纪才开始实施的“村村通”工程,此时在平安乡一点儿影子都看不到。乡里连通外界的主干道尚是水泥路,等季海明一行人拐了个弯,穿过村子的时候,道路全部变成了泥泞的土路。
    他们来的时候积雪尚未融化,踩在雪上,只不过是抬脚稍稍困难一些。
    现在他们回程,一天晴朗的天气,积雪已经融化了很多,融化成水,和道路上的泥混杂在一起。踩在上面,又滑又黏。大家身上又背着重物,容易重心不稳。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更加艰难,几乎每个人都没有幸免,在泥里滚过了一圈。
    泥粘在身上,被低温一冻,湿了水分,变得硬邦邦的,像穿了一层盔甲,又重又硬。
    “不行了,二哥,歇一歇。”
    “歇歇吧。”
    大家扔下身上的东西,坐在化肥袋子上喘着粗气。
    季海明担忧的看看天上的日头,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敢回去。
    正歇着呢,陈兴国用胳膊肘捅捅季海明。
    “咋啦?”
    陈兴国指指远处,笑着跟季海明说:“二哥你看,除了咱,还有别的傻帽呢。”
    哈哈。
    大家顺着陈兴国指的方向往远处一看,还真的呢。看起来有四五个人的样子。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狼狈,心情瞬间都好了很多。
    大家都来了兴致,一个个眯起眼睛,努力往来人的方向看,猜人是男的女的,有几个人,大概多大岁数,去干嘛去。各种荤话也都开始往外冒,人群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等人来得再近一点儿,大家看清楚了,一共五个人,竟然还都推着自行车。
    这时候自行车可不便宜,能舍得这么糟蹋,有的人觉得,嘲笑了一通的傻帽倒霉蛋,其实比自己强多了,心里开始发酸,酸话怪话不停的往外冒。
    推着自行车的四五个人又走近了一点儿。
    发现了季海明一行人。
    两拨人显然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对方,一时面面相觑。
    “颜、颜书记?”
    季海明赶紧站起来,来到人群前给颜长民打招呼。
    季海明跟个泥猴似的身上满是泥,颜长民也好不到哪里去。穿着一双胶鞋,鞋帮裤腿上的泥也能刮下来二斤。
    颜长民看到这么多人和化肥塑料,心里虽然明白,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问季海明:“你们这是……去乡里买化肥?”
    “对啊。不是昨天下大雪么。”
    季海明把情况又跟颜长民说了一遍,听得颜长民连连叹气。
    季海明本来还想问一下颜长民怎么会从村里推着自行车出来,搞得这么狼狈。还没等季海明问,颜长民先说了:“我去各村看看有没有被压塌的房屋。既然看到了你们,就不再往你们村去了。”
    颜长民又说:“等过几天,村里能出来了,你把损失情况统计统计给我送去。说不定上边能有救灾资金发下来。”
    “真的吗?”
    不止季海明,牌坊村的其他人眼睛都亮了。
    救灾资金,政府给我们发钱?!那可太好了吧!
    “不一定。”颜长民不敢对着老百姓把话说死,万一发不下来,这些人不得去堵他乡政府的大门:“先申请,别抱希望,不见得发!”
    “那怎么行!”
    “同志,您可要帮我们说说好话!”
    “书记,给我们发一点吧!”
    “我们受灾可严重了!”
    大家七嘴八舌,颜长民笑着谁说话都点头,季海明反而尴尬的恨不得用地上的泥把自己的脸都糊上,赶紧扛起东西,撵着大家快走。
    后面的路上又歇了三次,终于在太阳刚刚落山,但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时赶到了牌坊村。
    牌坊村里的路虽然也是泥巴路,却比外面的好走多了。
    不但没有积雪,还铺上了麦秆干草,不比乡里的水泥路差多少了。
    季小冬正“被迫”领着一群小孩在村口一边玩一边等季海明他们回来,看到季海明一行人,季小冬打发几个小孩跑快点去跟等在家里的人报信,她自己从一辆地排车上跳下来。
    村口拉过去好几辆地排车,大家把身上背的东西都仍在车上。
    季小冬用力跺两下地,跟季海明“表功”:“你看咱村里路好走吧。我们在家也没闲着,把雪扫了把路都整了整。”
    “这路还真不赖!”陈兴国抢在季海明之前,夸了句季小冬,转头跟季海明说:“嫂子和侄女在家,可帮了咱们大忙。”
    到了家,大家都有了干劲儿,说说笑笑拉着车往地里走。
    季海明坠在后面,拉了拉季小冬,看着人群走的稍微远了一点,压低声音跟季小冬说:“路上遇到颜书记,说让申请救灾资金,你看……”
    季海明心里已经完全把季小冬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和自己家跟“大人物们”打交道的话事人,对于什么政府的钱啦资金啦之类的东西,他不敢自己拿主意,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季小冬,跟季小冬商量。
    季小冬好奇问道:“你们不是去买化肥塑料么,跟乡政府不一路啊,怎么会遇到颜叔的?”
    “他说是去各村看受灾情况。”
    季海明把遇到颜长民的事情跟季小冬详细说了一下。
    季小冬皱眉道:“就是说,昨天晚上,不止咱村,其实大家灾还都挺重的?”
    “不知道,颜书记没说。”
    季海明说完,想想自己一路从乡里穿过别的村子时看到的情况,跟季小冬说:“咱村啥样,其他地方能比咱强多少。咱村屋子有塌的吗?”
    嗯?
    季小冬心思全铺在了大棚上,一天都没怎么进村,还真不知道村里的一些破屋子有没有受损。
    她摸了摸下巴,对季海明说:“你别管了,救灾资金的事情,我有数。”
    第67章
    过了几日, 雪化了不少。
    村子里通往外面的道路已经可以正常通行。季小冬怀里揣着牌坊村的村支书写好的两张纸去了乡里。
    上面用炭笔粗略写着统计的牌坊村受灾情况。
    乡政府门口的门卫,上一次本想在季小冬面前摆摆谱端端架子,没想到这小丫头直接被颜长民带进了大院儿。这会儿看到她,翻翻白眼, 却不敢再刁难。
    不情不愿的给季小冬放了行。
    季小冬熟门熟路的找到颜长民办公室, 敲敲门推开一点儿缝, 看到里面坐了几个人正在谈事情。
    季小冬探探头又缩了回去, 在外面走廊上百无聊赖的等着。
    过来不知道多久, 颜长民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 颜长民出来招呼她进去。
    “前几天下大雪, 在路上遇到你爸带人去买农资。”颜长民真心实意的感慨:“不容易啊。”
    问季小冬:“损失怎么样?”
    季小冬把带来的两张皱巴巴的纸交给颜长民:“这是我们村的统计。”
    颜长民皱眉翻看, 看完把两张纸跟他办公桌左上角一沓用铁夹子夹住的纸放在一起。
    季小冬伸头去看, 问道:“那是其他村的损失?其他村受灾情况咋样, 损失多不多?”
    “不少。”颜长民叹口气,把那一沓纸拿给季小冬:“不是什么秘密, 自己看。”
    季小冬接过来,翻着翻着, 她的眉头也皱到一起。
    其他村里, 鸡舍、猪圈、房屋倒塌,比牌坊村严重的多。
    季小冬认认真真一页页翻完,把她们村里统计的大棚的损失和花费的那一页抽出来,把其他的依旧按次序夹好,放到颜长民桌上。
    季小冬拿着那页薄薄的纸,一条条撕成纸条,又把纸条一点点撕成碎片。
    “你这是?”颜长民疑惑的看着季小冬的动作:“你把统计数字撕了,按什么发救灾资金!”
    “这一部分资金我们不要了。”季小冬说:“民生多艰,大家都不容易, 我们家还能抗,如果有多余的资金,给其他人多补点吧。”
    颜长民盯着季小冬,看她神色不似作伪。
    这还是我认识的季小冬嘛?季小冬什么时候这么高风亮节了?
    颜长民问:“那跟你们种大棚的其他人怎么办?他们能愿意?”
    季小冬决定不要救灾资金补贴,其实在季海明给她说有救灾资金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考虑了。固然有其他村子的“惨状”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但并不是临时起意热血上头,也不是慷他人之慨表现自己的高风亮节。
    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当然,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不统计或者在路上时把那张纸撕了,非要等到颜长民办公室在撕——有没有表演成分,只能自由心证了。
    所以这会儿季小冬一副悲天悯人舍己为人大义忘利的姿态,仿佛全身自带圣光,对颜长民说:“那些损失,我们家补给大家。”
    ???!!!
    饶是见多识广自认看遍社会百态的颜长民,这次真的被季小冬的魄力镇住了。这是什么精神,私人主动承担政府应该承担的职能,为人民服务公而忘私的精神让我这乡书记都自惭形秽!
    “这怎么行!”颜长民说:“救灾本来就是政府的责任,怎么能让你家私人贴补!这得贴多少钱进去!你家再有钱也得被掏空!有个态度就可以了。我知道你们有这个心,但事情要量力而行!”
    季小冬对颜长民的这番话,既没有说听,也没有说不听,反而问道:“颜叔,你听说过保险吗?”
    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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