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冬转春,距离IB大考还有叁天。
    阳光斜斜射进过道,人都融进阳光里,皮肤更是显白,黎楚怡到储物柜拿书的时候,发现储物柜外面挂了个袋子,她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老式碟片,封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来历赘述。
    还没来得及思考,有人递一张影飞给她,说:“黎楚怡,考完IB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
    闻声,黎楚怡把那张老式碟片放进袋子里,接过影飞,低头扫一眼电影名字。
    那人显然摸清她的路数和口味,特意挑拣热映的刺激电影,在他翘楚期待的片刻,她泼他冷水道:“看过了。”
    他不死心,目光落至她手中的袋子,刚才有瞟见暗黄陈旧的封面,执着不解:“你换口味了?是不是想重温经典的,我可以陪你啊。”
    她才想起来手中有个袋子,打开储物柜将它塞进去,抽着空说:“没换。”
    他感觉仍有机会,眼皮一撑打起精神,说:“那就行了,到底怎么样才能和你看一场电影,找一个相同口味的女仔看电影好难。”
    黎楚怡懒得想,随口说:“和我玩的那几个都差不多这口味,你问她们。”
    这人意不在此,继续兜着弯:“她们几个现在都有男朋友。”
    黎楚怡把储物柜的门关上,淡淡地说:“包括我。”
    他还是不相信:“那你还收人礼物。”
    黎楚怡手一顿,直觉来得如此强烈,反问:“男朋友送给我的,不能收了?”
    他听说黎楚怡有男朋友,但从来没见过,只当这是挡箭牌。
    这不知死的傻仔是在一个月前看上黎楚怡的,当时她一个人坐在七仔便利店外面,视野被纱雾势的雨水切割,她伏在桌上折千纸鹤,折完塞进喝光的沙示罐里,动静古怪好似在搞科研,而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她一双腿裸露在外,似有若无挑战湿冷空气,明明听闻她很浪荡,可他所见有些清冷。
    他曾见识黎楚怡那种矛盾的气质,却都未出现心跳偏差,独独那次让他印象深刻,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想在考前试一把,异想天开自己能约到。
    男仔总是处于一种高度自满自恋的状态,认为自己帅过周润发劲过梁朝伟,不是勾不到女,而是不想勾,想勾的时候,只要稍微上点心就一定能成功,都不知谁给的自信,可能真的是电影看多。
    黎楚怡看他还在那站着,肯定在煞费苦心要勾她,她都不耐烦这戏路了:“你可以走了吗,挡我道。”
    他不走。
    她最近心情本就不好,看他那么愚蠢,直接在他面前竖起中指,冷冷道:“滚。”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实在打击到他,他对她的印象又被颠覆一次,可还是要硬撑,男人不能没面子,索性口出狂言:“你别给脸不要脸。”
    “听多了,下一句。”
    他哑口无言,自觉纠缠也没用,把影飞扔她身上,还在装:“送你,不要了。”
    “痴线。”
    就这装逼的劲头,完全比不上陈屿。
    陈屿……
    黎楚怡想到什么,没急着去上课,而是把储物柜打开掏出那个袋子。
    拆开,视线定格在碟套和光盘,很强的第六感,强得有一霎让她的心怦然在跳,呼吸紧紧被揪着。
    神游一节课后,黎楚怡提着那袋子到男生宿舍,上楼,穿梭过道。
    有的门敞开着,一隔隔灯光越过她,男仔见到黎楚怡下意识起哄,说的话又糙又混蛋:“我叼,边个扑街仔咁抵死,要靓女直接铲到我地宿舍(哪个扑街那么要命,让靓女直接铲到我们宿舍)。”
    风带薰衣香波,在这男仔地头格格不入,黎楚怡停在刘骏豪和陈屿的宿舍前,拍门。
    那群人靠在门边看,开始编排故事,世纪叁角恋之闺蜜发现偷情,情敌上门讨债,而直击对象是刘骏豪。
    然而,事实不是如此。
    刘骏豪打开门,还没辨认何方神圣,黎楚怡直接从他撑在门边的臂弯钻进去,走到陈屿的位置。
    空的,没人,心又空一次,她折再多千纸鹤都没能许愿成功。
    几本数学书没入浅淡阳光投影,纸上还有他写过的痕迹,原封不动。
    黎楚怡收回视线,坐在他的位置上,往椅背一靠,将袋子堆在桌上。
    刘骏豪转过身走近,听她冷冷说:“关门。”
    他倒吸冷气,挠挠眉头,“你这让我不好做啊,我和你共处一室,李芹会治理我。”
    “关门。”
    门一关,黎楚怡直接就问,“是不是他托你送过来的?”
    刘骏豪想起之前陈屿寄给他的东西,他点头:“迟来的圣诞礼物,听说最近海关查的严,搞好久。”
    黎楚怡不明白:“那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直接联系我,非要四处请人。”
    “你问我我问边个啊,姐姐仔。”
    她不可控地喊:“人渣。”
    刘骏豪心咯噔一跳,气势都弱不少:“你别诋毁我,我好久没call上他,他整个人跟失踪一样。”
    黎楚怡浑然处在自己的状态中,这四个月都还好,看到他桌上的东西突然情绪失控,“他骗我。”
    刘骏豪反应很快,意会她要流泪,“你们两个又怎么了啊,哎,好难搞,”他打电话给李芹,“喂,宝贝儿,你快过来sc202。”
    那边说了什么,他速速回应:“你直接来男生宿舍就是了,没人查。”
    不用太长时间,李芹闯进门的时候,外面的男仔几乎要拍掌,好一群看戏的人。
    李芹留意到黎楚怡竟然在哭,心不好受,急忙绕开刘骏豪过去抱她,贴心哄着:“点啊阴公猪,系唔系压力太大,我俾个驳头你挨住,你眼泪流到我都肉扯(怎么了宝贝,是不是压力太大,我给个肩膀你挨着,你眼泪流得我心都疼)。”
    黎楚怡快崩溃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崩溃了,给点希望和甜头却不回来,把她一个人晾在这边。
    领悟一件悲哀的事情真的好痛苦,黎楚怡靠在李芹的肩上控诉道:“阿芹……我再也不要钟意一个人了,你还跟我讲什么哭得撕心裂肺,我再也不要这样了,可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好憎掉眼泪。”
    李芹赶紧从陈屿桌上抽纸巾,抹她的眼泪,大致了解她近排为何浑浑噩噩,“掉就掉咯,谁说不能哭啊,你都说你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有什么不能哭,有人骂你矫情我帮你搞死他们。”
    刘骏豪简直没眼看,黎楚怡埋在她肩膀处,整个人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鼻子淌到下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废柴过,竟然为了个混蛋哭得不成人样。”
    李芹看桌上的袋子,脑里倒带这四个月的种种,外加之前各种接触,比如联谊和演唱会,她心里有数了,默默念道:“所以那个混蛋是陈屿。”
    刘骏豪听后哇一声:“我老早就觉得你们两个有古怪,没想到还真是,他真的人渣,连自己表妹都下手了。”
    黎楚怡默认,两人终于明白,他们之前为何如此拉扯,原来和“情”字挂钩,此“情”还非彼“情”。
    李芹叹气,“你怎么忍的啊,他走四个月你都不提一句,你有时出神我以为你是压力大所致。”
    黎楚怡:“死顶咯。”
    刘骏豪见她哭得好凄惨,尝试打电话给陈屿,怎么也打不通,“打不通,这个扑街仔,”他把手机扔桌上,也加入安慰行列:“虽然他经常玩女仔,但我不信他真的把你搞透了就走人。”
    这话让黎楚怡更伤心,李芹搂着她,一个巴掌拍到刘骏豪背上,“你不说话不会死。”
    场景实在混乱,惨淡日光从数学书缓缓移开,揉成团的纸巾堆积在地上,窗外一架飞机从天飞过。
    半小时过去,黎楚怡情绪安稳,刘骏豪说请他们吃顿大餐快活去。
    叁人出门后,外面的男仔还没散,有的拿手机在录视频,刘骏豪挑眉,拥上两位妹妹,“记得拍好看点,明天论坛的话我都给你们造好了,刘骏豪兄弟走失外加考前压力过大,硬生生被逼得脚踏两条船发泄,喂,记得给我搞大点,帮我散出去,让地中海那边都看到。”
    那群男的秒懂,打个手势应和:“犀利喔,光明正大搞两条女。”
    “那不用讲,我刘骏豪出马就是那么劲抽。”
    李芹蓦地就笑道,“你可厚脸皮。”
    黎楚怡推开他的手,“演的差不多就够了,烂技巧。”
    “还不是他逼的,妈的,最好赶紧给我回来,不然我又撕烂他女仔衣服。”
    刘骏豪突然睁大眼睛,望黎楚怡,手指夸张在颤,惊呼:“是你的……”
    黎楚怡嗯一声,其余两人更惊。
    -
    晚上八点,香港国际机场。
    秦艺拉着行李箱到出口,看到熟悉的人微笑,“没想到我们还是以合作伙伴的形式相见。”
    陈彪立也只是点头,绅士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却保有距离,完全不碰她,“像William说的,迟早要面对,不管什么形式我都坦然接受。”
    五个月的自我调节,怎么说也要做好准备,合作意味着应酬,要赚钱养家糊口,要给陈屿提供更好的读书环境,他当然不能退缩。
    陈彪立环顾四周,没看见陈屿,皱眉:“他人呢。”
    秦艺叹息,“一下机就赶着搭的士回学校了,他很看重这场考试。”
    他失笑。
    夜晚机场人很多,越晚越不好打车。
    陈彪立开车来的,秦艺坐他副驾驶,他打开车厢收音机,不再是从前那些歌,只点一首黄凯芹的《旧朋友》。
    陈彪立问:“他过得怎么样,连我都不联系。”
    秦艺抬手撑自己下颌,望窗外风景,渐暗的天模糊进眼里,灯火辉煌。
    “一般。”
    “那就是过得不好。”
    秦艺笑,没回答,听黄凯芹的歌声,突然说:“我很期待见到黎楚怡。”
    陈彪立提醒:“别再hurt他们了。”
    秦艺真心实意地说:“放心吧,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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