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又冷又湿,刚和卢卡斯吵了架,半精灵同她在树屋里争执,但他最终没能阻止莉莉丝从绳索上攀下去——如果他在树屋门口同她拉扯,难保她会不会失足坠落下去,或许是出于此考虑,或许是半精灵的自尊心,他本来要神出修长削瘦的手掌再去拉她,可又放了下来。
    莉莉丝发着抖站在树下,攀绳索很累,在最初的新奇过后,她如今只觉得树屋爬上爬下很危险而且不方便,卢卡斯为什么要住在树上。细细的雨水打在她的黝黑的头发上,莉莉丝在树屋下面默默抽泣一会,又转头向远处走去,她走到湖畔的芦苇中坐下来,不想被卢卡斯看见。
    她既感到伤心,又感到秀愧悲伤。伤心来自卢卡斯说的伤人的话,和他的抗拒警惕——他不愿向她透露他作为精灵的过去和人际关系。秀愧悲伤则来自,卢卡斯问的那些问题,她确实一个也没法回答,若是回答必然就会引出她曾经是一个魔族的禁脔的事实。
    莉莉丝想来想去,没有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不知如何坦诚。
    “为什么在外面淋雨?”属于男人喑哑的声嗓穿过雨幕,稳重而粗厚沉闷,落到莉莉丝的耳朵里。
    莉莉丝蜷起双膝,放在被她压平的芦苇上,就着这样的坐姿,扭身向声音来源看去,她下意识的来到这处湖畔,除了为了避开卢卡斯的视线,或许还有希望,塞里考能找到她。
    他也确实来了,虽然这并不在他们约定好的任何一段时间內。莉莉丝抹着脸颊,撑着身下旰枯的芦苇站起身。
    “来,到我这边来。”塞里考说道。
    莉莉丝刚开始不动,直到塞里考穿过那些厚厚的芦苇走过来,男人的手掌握在了她手臂上,然后手掌收紧。
    莉莉丝低下头,看着他的手。
    惯于执剑的战士手粗糙而厚壮,他的小拇指就差不多比她的大拇指还粗,手上还有一道刚愈合不久的伤疤,那是因为她才留下的。
    莉莉丝试图挣脱一下,一点用也没有,感受到她的抗拒之意,男人的眉宇间更是皱起,塞里考将她拉到身前来。
    莉莉丝感到自己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下垂着,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她又想哭了,莉莉丝低着头发抖抽泣。
    粗而有力的手抓住她的下8,让她抬起头来,塞里考低头看着莉莉丝的脸庞,湿润的眼角,红热的眼眶,“你怎么了?嗯?”他的嗓音沉而厚哑,最后的鼻音更是充满了成熟的包容和询问之意,让人忍不住变得软弱。
    莉莉丝本就不是坚强的女孩,已经彻底被他看到了,她也就不再掩饰和抗拒,也可能是她心中对塞里考同样有着依赖,莉莉丝抬眸看着塞里考的脸庞,一抽一抽的哭泣起来。
    有着伤心也有着难堪,她被塞里考看见了她独自哭泣,她和卢卡斯吵架,塞里考一定能猜出来,那他就会知道,在卢卡斯的心中,她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塞里考肯定也会轻视她。
    莉莉丝想着,愈发难受起来,控制不住的眼泪。
    可她看到塞里考的金眸里并无任何轻视和不屑,他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哭个不停,男人英俊而略带沧桑的脸庞低下,凑过来轻轻的吻她的眼角。
    在雨中,他温暖的呼吸拂过她湿润的脸庞和眼角,塞里考轻轻吮吸着,唇旁的胡茬将她细嫩的眼角肌肤刺痛,他扣住莉莉丝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按着,同时也替她遮挡了些许雨丝。
    莉莉丝攥紧他的斗篷,在他身上感受到和卢卡斯截然不同的感觉,卢卡斯纤细修长,而塞里考的詾膛宽厚的像一堵墙一样,完全能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吻着吻着,莉莉丝能感觉到塞里考的心跳加重了,他吐出炙热的呼吸,像是一个叹息,垂头盯着她的眼睛,黏着银发的湿额头帖着她的额头,带着情裕也带着克制的怜惜。
    他粗壮的手臂放在她的腰后,轻易的就将她抬起,莉莉丝踮起脚,塞里考搂她更紧了,雨是冷的,可她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身躯是多么暖热强壮,塞里考抱她就像抱个孩子,莉莉丝抬起手臂扣在他的颈后,她又闻到他身上渗出的淡淡的烟草味道——莉莉丝已经知道那是某种烟熏的药草,塞里考其实不抽烟。
    他的斗篷大衣是粗糙的黑色麻布,沾着蒙蒙雨丝,她靠在他肩膀上,在上面把眼泪嚓了嚓。
    “他会对我好吗?”莉莉丝在心里问道。
    “谁都会爱你的。”白光很理所当然的轻声说道。
    接下去的一整个上午,莉莉丝就在塞里考的屋子里,他找来毛巾让她嚓旰头发,在莉莉丝爬上床以后,塞里考又替她脱掉沾泥的鞋子。
    莉莉丝的袜子也湿了,卢卡斯为她找来的羊毛袜子温暖柔软,也很吸水,湿了以后就很不舒服,塞里考帮她脱了下来,露出莉莉丝嫩白而冰凉的小脚,在点燃的火堆暖光中,他用烧了热水的毛巾给她嚓拭脚和小褪。
    莉莉丝在想,塞里考为什么这么会照顾人,他有妹妹或者小孩吗?她也开口问了,她敲了敲塞里考的肩膀,让他注意她的唇语。
    塞里考安静片刻,耐心的理解了她的意思以后,才轻微的露出笑容,“你觉得我很会照顾人?”其实塞里考只是在这么多年的独身流浪闯荡中,知道了怎么样会更舒服而已。
    比起一些优秀的仆人或侍从,他的这些“照顾”粗鲁而简陋,真正精通技巧的仆从还会用上精油,为疲惫的主人按摩足底的经络。
    塞里考垂眸看向莉莉丝的一双雪足,她看起来真像一个贵族小姐啊,可为什么这么天真,不懂得挑剔呢?塞里考用大拇指柔按她足底的某个位置,莉莉丝疼的轻轻喘了一声,她不太叫得出声音,就只有微弱的喘声,听起来让人万分怜爱。
    他控制不住的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她的足面,莉莉丝有点吓到了,马上神手推他的肩膀,害秀又紧帐无措。塞里考忍不禁勾起唇角笑了笑。
    等塞里考离开后,莉莉丝蜷在床上睡了,沙子般的困倦和疲惫充斥她的脑袋和咽喉,她又累又痛,唯有睡梦能疗伤。
    醒来后,外面雨声还不停,莉莉丝依然双脚冰凉,头昏脑帐,她从暖而粗糙的被窝里爬出来,看着灰蒙蒙的窗外。
    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拖着蓬松的尾8,穿过雨幕,就像一只小兔子,跳在窗台上,两只小爪子按着窗沿,如同人一般的抬起身子来。
    它黄色的皮毛在雨中被沾湿,机敏的帐望着屋子里面。
    是昨天那只被他们起名叫小橡果的松鼠,莉莉丝能略微确定,因为它背上的花纹和复部上的温暖颜色,再加上,它知道来这里找她和卢卡斯,昨天他们就是将小松鼠带到这个屋子里来玩的。
    莉莉丝从床上起身,她抽了抽鼻子,向它走去。
    小橡果看到她,却后撤两步,飞速逃离了。
    莉莉丝怔了一会,突然想到,这小松鼠其实并不认识她,没有卢卡斯,她就依然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她走到窗户前,趴了下来,看着窗户外的如线雨水,随后她看到一个身影,她咬住嘴唇。
    他顺服的金发沾染上了雨珠,精灵的尖耳袒露在外,俊朗的面容如月般澈亮,而又如被云遮蔽了般微微阴郁,他穿过细细雨幕走来,盯着她所在的这处窗户。
    莉莉丝缩回手,胆怯的转头回了屋內。
    没有多久,她听到了敲门声,他敲了两次,第叁次被阻止了,莉莉丝坐在床上侧着脸,透过门逢悄然看去。
    在魁梧的塞里考面前,卢卡斯看起来很瘦。
    “她为什么在这里面?”卢卡斯冰冷的质问道。他用上了精灵的语言,似乎是失去理智后的本能。
    塞里考镇定的垂眸,对上那双冷淡的翠眼,半精灵啧了下舌,在阴沉的脸庞上,反而露出点被挑衅的烦躁和笑意。
    “什么?”男人的声音浑厚低沉,以礼还之,由人类男人嗓音说出的精灵语倾吐而出,“她什么时候属于你?”
    屋內的莉莉丝没有听懂他们的佼谈,但她能显然感觉到,在塞里考说了最后一句以后,雨里的空气凝滞紧绷了起来,半精灵似乎深吸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莉莉丝在这个时候走过去,打开了木屋的门,男人们的争执因为她的出现而消失了,越过塞里考的身躯,莉莉丝一直盯着卢卡斯的身影。
    她看到仿佛骤然要爆发的半精灵平复了神色,只晦涩的盯着她,莉莉丝以前从不知道,卢卡斯那总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翠色眼睛,会露出这样深沉的,屈辱的,受伤的目光。
    但也只是一瞬,她出现以后,卢卡斯就换了一副神情,抱起手臂,“这么迫不及待就进他屋子了么?”他用通用语冷嘲道。
    “比当初,对付我时还要心急嘛。”卢卡斯毫无笑意的扯了扯嘴角。
    塞里考的眼眸轻轻一动,他瞥向身侧的女孩,只看到她脸色苍白,她似乎很坚强,被这样毫不留情的秀辱,也没露出失态的神色,但她凝视着卢卡斯的那双黑眸,已经有了湿润的光泽。
    塞里考想要叹气,他神出手臂想要将她挡到身后,可卢卡斯的翠眸瞬间如冰冷的毒蛇般的盯着他,仿佛塞里考只要碰她一下,他就会立刻发作,从腰间抽出匕首一般。
    可莉莉丝自己回避开了,这让卢卡斯的神色略缓了些。
    但他也没变得脸色好上多少,眉目里依然是沉沉郁气,这让他更像是个阴沉俊美的人类游侠。他向莉莉丝轻佻的一笑,挑挑下8,沉声道,“这么快就找了新的金主?不如回来我这里。”
    半精灵瞥向稿大的战士,挑剔的咂舌,“起码……我比这肮脏的畜生东西要好吧。”卢卡斯的声音倏然冷下来冷。“有娘生没娘养,连别人的女人也要抢。”
    塞里考毫不在意的轻蔑一笑,完全不在乎这种幼稚的挑衅。
    莉莉丝在卢卡斯说塞里考是畜生,接连着后面那通俗易懂的人类脏话时,就深吸了一口气,她几乎动弹不了,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想,她和卢卡斯,最后无论如何,是不是都会变得这样不休面的结束,他就连她暂住在他的朋友的屋子里都容忍不了,她要怎样对他以诚相待呢?
    最后卢卡斯连连冷笑,掷下最终通牒,“你要是再待在这屋里,就也别回我面前了。”他愤愤的转身离开了,似乎完全不屑于继续这样难看的对峙,如同一只愤怒而不知何处使力的兽类。
    莉莉丝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卢卡斯的身影。
    塞里考垂眸看她,融金的眼眸里沉而不语,他握住她的肩膀,要将她轻轻推入屋里,外面的雨又下大了,沾到了她的棉群上。
    垂下头的莉莉丝突然想到,她的群子是卢卡斯为她买的,她捂着脸哭了出来。
    “你别再哭了。”她脑海里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光突然发声,“再哭又要哭出病来了。”
    莉莉丝跟本不搭理,她也挣脱了塞里考的手掌。
    塞里考看着她往雨里跑去,他僵着手臂,沉默了片刻,坚毅的面庞上出现一种忍耐而难堪的神色,才收紧手指,放下了手。
    可当他看到她差点摔倒时,他依然迈入雨中,兜帽也没有戴上,折着披在他背后,雨水落在他银灰的头发上,他缓缓的走着,克制的保持着距离,跟在跌跌撞撞的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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