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到三月才十九,没必要着急是真的,刚才他也就是那么羡慕一下。
    两人边走边说,客院就在眼前了。
    回到屋里,苏眉让打来热水沐浴,去去寒。
    她把伞给他挡了一大半,她后背还是泼了不少雨,林以安拉着她一块儿泡在热水里,还帮她揉按穴位,让她惬意得趴在桶沿直哼哼。
    等沐浴后,本来没有困于的苏眉沾着枕头便睡着了,一夜好眠。
    林以安和她交颈而眠,梦境里光陆离奇。
    同样是他,经历的却是种种不同,梦里的最后一幕还让他惊醒。
    睁开眼,外边已经天大亮。帐幔内一片柔光,他冷汗淋漓地探手摸向枕边,发现身边没有人,更是心惊地坐起。
    “眉眉!”
    “嗳——”
    软糯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林以安掀开帐子,便见到她正歪着头戴耳铛,朝自己走来。
    他紧张地盯着她,知道她察觉他的一样,伸手去摸他额头,他才感觉到了真实。
    梦里……她离世了。
    他无力挽留她的无力和痛苦侵蚀着他心脏,即便是梦,那种感觉亦真实得让他害怕。
    他去握着她的手,手心汗津津的。
    “夫君怎么了,做噩梦了?”她在他身边坐下,挨过去亲了亲他唇角。
    林以安闭眼片刻,再睁开眼,面对鲜活的她忽然明悟。
    那个光陆离奇的梦……是不是她经历过的那一世?
    有些事情和这世并不重合,甚至脱离得厉害,他就想起昨日净无还与自己说的因果。
    既然是因结果,那这世的结果必然不能再与前世一般,她……嫁给自己了,而不是在病痛的折磨中离世。
    他将她拥进怀里,无比庆幸他们的缘分在这一世没有被斩断。
    外边的雨还在下着,直到中午才见小,到下午才彻底停歇,林以安领着苏眉准备再去见见净无,结果扑了个空。
    小沙弥双手合十与他们说净无大师云游去了,就在雨刚停歇那会。
    林以安和苏眉面面相觑,小沙弥道:“师父给林施主留了话,师父说他昨夜参悟了林施主与苏施主的一些因果。也正因如此,他想要入尘世多行走,或许才能有所顿悟。”
    “师父还说,两位施主乃天作之合,这一世必然富贵喜乐。”
    净无云游,还给他们批了命,林以安谢过传话的小沙弥,与苏眉再去大殿上香,在后山的客院住了两日才回的京城。
    会试放榜要到四月,两日回京倒不是因为科举,而是见刚下过雨的天又开始有厚重云层压下来,便早些回京城。
    回到京城,林以安并没有回林家,而是跟着苏眉住到侯府。
    苏眉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紧张地问他:“你跟国公爷说了什么?”
    林以安本也没有想瞒她,只是等父亲的回答,见她问起笑道:“你夫君这个时候再入赘,岳父还收不。”
    苏眉就啐他一口:“你还想入赘呢,爹爹说我苏家的门不好进!”可玩闹是玩闹,很快便正了脸色逼问,“你当真决定了?”
    入赘肯定是玩笑话,即便他愿意,她还不愿意呢,但他是真的要离开林家。
    这个时候离开林家,也不是不可,就是有点儿便宜了那些人。
    “早就决定了,若不是要把我娘接出来,还怕你受委屈,我肯定不会在林家成亲。”
    林以安笑笑,对林家那些东西无所谓,“我会好好努力,给娘和你挣诰命。”
    要把生母牌位也接出来,这就不是单纯的兄弟分家,而是彻底脱离,自立门户,他的这一支除了血缘外不会再与卫国公府有联系。
    苏眉闻言还是有些不满:“反正该你的,我还是要给你讨回来!你要再回林家议此事,把我带上,我把算盘带上!”
    她现在算盘打得可好了,没有便宜他们的事。
    林以安失笑,在她唇上偷香,满足地道:“他们占不了便宜。”
    **
    经历了英王豫王一事后,朝堂似乎也就此平静。
    皇帝让了一半权给太子,有时连早朝都不去了,任由太子掌政。
    太子是能力的,样样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出人使坏的日子,过得亦十分地快,一眨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这间林以安一直住在侯府,其中与卫国公交涉了两回,都没能达成意见一致。
    卫国公还是希望林以安只是分家,而不是连宗族都脱离去自立门户,给了无数的条件,甚至连爵位都拿出来了。
    林以安当着两个兄长的面直言道:“我从来就不稀罕这个爵位,圣上最近精力不济,父亲考虑的时间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月。”
    卫国公闻言脸色铁青。
    他怎么能不明白小儿子的意思。皇帝身体不好,估计太子不久就要强行登基,等到太子登基,才是真正清算林家的时候。
    长房都干了什么,太子清楚得很,他再不同意,林以安势必直接请太子插手,那到时候就不是再这样商议了。
    最终,卫国公还是屈服了:“既然你意已决,为父便不再强求。等到那个时候,为父会亲自去向殿下请罪,希望看在先祖的份上,殿下能将功抵过,饶恕林家。”
    “父亲!”
    林大老爷和林二老爷都白了脸。
    这是……这是要拿爵位出去抵过!
    林家爵位若是不保,这国公府也得收回,那他们……两人心头一凛,终于明白为何林以安没有难为自己。
    他不是不为难,而是知道他们往后都得落魄无法翻身!
    没有了爵位的日子,让习惯了权势带来好处的兄弟二人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们这些年算计的人,得罪过的人,恐怕要将他们活生生给拆了!
    还有什么能比日夜为性命担忧的恐惧更折磨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晚安
    ————
    第103章
    卫国公府西院内, 仆人们抬着箱笼往马车上放。
    林以安回到院子时,他要用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苏眉蹲在挪走了杏树的那个花池边, 不知是在研究什么。
    待林以安走进了一看,居然是一颗小小的树苗,在光秃秃的花枝间其实不算明显,若不仔细看还不一定能发现。
    “这是……”他弯着腰,端详那舒展的小叶子。
    “好像是杏果发的芽?夫君你之前还种了种子吗?”苏眉白皙的指尖去点了点。
    小树苗受惊一般,左摇右晃,然后又回到她指尖,那样子像怯生生地挨着她。
    她看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一声, 林以安道:“不曾特意埋种子,这长了有一个手掌高, 或许已经有些日子。既然瞧见它了,还是挪走吧。”
    苏眉便让人找来小铲子, 跟林以安小心翼翼地把周边的土都松了, 将树苗挪出来。
    两人弄满手泥土,苏眉还摸了一下脸,娇媚的三太太就成了小花猫。
    “这个天还冷, 到侯府了把它放暖房里。”她说着, 把帕子在树苗下的土包个严实。
    林以安点点头。
    树怕挪,还是小苗苗, 是要小心一些。
    紫葵这会来说日常要用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 夫妻俩净手,相携着等上马车。
    上车的时候,苏眉察觉到一道目光, 她拧了眉,朝那个窥探的视线望去。
    林恒礼就站在离他们大概有十步远的树下,一袭月牙白的袍子,似乎是消瘦了,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迎风荡着。
    林以安亦看了过去,神色不变,扶着她腰上马车。
    “你不用理会他,御前的差事已经卸了,圣上心里明白他们跟豫王有多少牵连,不过是太子殿下让锦衣卫那边暂时压下。”
    林以安见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拍拍她手安抚。
    苏眉却摇摇头:“不是害怕他还能做什么,而是有些感慨……记起事情来后是真恨他,可那恨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强烈了,就觉得他挺可悲的。”
    她话落,林以安沉默片刻,很快眼眸内就荡着浓浓笑意:“所以,他不重要。”在她心里一点也重要。
    笑意亦在她唇边慢慢绽放:“是,下午去看新宅子?”
    “确定要那一户了?”
    林以安握着她手,捏她指尖。
    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只要两人挨一块,他就总爱握着她手,喜欢揉捏她软软的指尖。
    是他最放松的样子。
    苏眉靠在他肩头上,调皮地伸手去拨他眼睫:“就那处吧,离侯府也进。我们还真要谢谢英王和豫王,不是他们那么一闹,侯府附近哪里能空出来宅子。”
    那一片都是朝廷官员落户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宅子拥挤得没有再多的地方,还有很多祖宅,不是英王豫王闹一出谋逆,他们在那儿连个一进的小院都买不上。
    如今两人看的是带东西跨院和园子的四进宅子,肯定不如侯府和卫国公宽敞,可也够了。
    苏眉一眼便相中,走过一趟脑海里便已经有了画面。
    哪处种玉簪,哪处可以给杏树安家,园子里要给林以安修个药房和书画室,甚至连孩子们的住处都规划了好。
    不过她没有跟林以安说,在下午重新再仔细看过各处,定下房子后才拉着他到小书房,把人推到桌案后。
    林以安站在案后,有些茫然地看她挽着衣袖研墨:“眉眉是要做什么?”
    还在他跟前铺了大大一张宣纸。
    “我听闻我们林老爷也喊擅长工笔,我与你说,你给我画,让我也开一回眼界。”她眼里都是期盼的光。
    别说是作画,只要是她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又何妨?
    林以安想着,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宠溺,取笔蘸墨问道:“想要我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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