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必麻烦,找个烧红的烙铁,止血快,也能毁去伤口的样子。那种箭听说是南境军中新研制的特别武器,与普通的箭伤口不太一样,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孟如川顿了一下,“不如做戏全套,公子找个由头责罚我,鞭打一顿。也正好为我养伤遮掩。最多到晚上,江咏歌就会被‘赎’回来了,他可不好糊弄。”
    “我怎舍得再伤你。”符若初摇头不肯。
    孟如川却忽然翻身而起,将公子初压倒在床上,下一刻狠狠吻上了公子初的唇,堵住了后面所有的话。
    这一吻很是用力,就像是看星星那一晚,公子初对他的吻,咬破了唇。而且他无师自通一般,撬开了贝齿,深入进去,攻城略地。
    一直到两人都有些窒息。
    月香看的目瞪口呆,却强忍着并不敢打扰。公子想孟郎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今日孟郎突然如此主动,还将公子推倒了,公子怕是自尊上受不住,多半要恼了。不过,这就是孟郎的目的吧。让公子恼恨了,就有借口狠狠责罚。
    月香于是很上道的尖声叫道:“孟郎大胆!你,你对公子做什么呢!”
    第61章 夜谈无果
    江咏歌是天黑的时候才回到州府的上宾馆。那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 湿透的衣服基本上也快干了。
    被掳走的时候,江咏歌穿着考究的月白色丝绸袍子,回来的时候一身泥水压着斑驳血渍, 脸色阴沉。
    那些血自然不是江咏歌的,而是被他杀的那些绑匪的。
    江咏歌一开始装怂被带走,就是要借这伙江湖人顺藤摸瓜,看看幕后主事的是谁。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
    那些人虽然黑衣蒙面,却骑了军马, 将他困住为饵, 设了埋伏等着他的属下来援救。明面上还伪装成绑票,只为讹他这个杭城来的贵公子一些钱财。
    江咏歌夸张的呼救,果然公子初那边没人来, 除了他自己的护卫,只有州府的人问讯派了一些府兵及捕快前来。
    “绑匪”们与这些营救的人虚与委蛇的战斗,一看就是拖延时间。不过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邪门歪道,若想困住什么人有的是办法,再加上那些黑衣人的阵仗配合,竟然拖到了下暴雨, 江咏歌才算是带着人冲了回来。
    当然,但凡见到江咏歌施展武功的那些“绑匪”, 一个活口都没留。
    前一刻江咏歌冷笑着手刃江湖人,下一刻看到州府的统领及大捕头出现,江咏歌立刻扔了滴血的刀,倒在泥水里, 手软脚软全靠护卫搀扶而起,深一脚浅一脚表现出了十足的受了惊吓的模样。
    若不是周遭几个护卫深知自家主子的性情和本事,还真瞧不出半分破绽, 从头到尾一身狼狈的江咏歌,完全一个刚从绑匪那里获救的草包公子模样。
    州府大人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作揖赔罪。就连在外地选美的那位礼部官员也派了下属快马加鞭冒雨赶回来,对江咏歌表达出足够的慰问之情。
    江咏歌这才借口受惊回房休息。关上了房门,召唤心腹询问公子初一天的动静。
    原来公子初听见呼救就立刻带人出门了么?却并没有跑去他被劫走的方向,而是直奔了南境驻军大营那边?不愧是公子初,瞬间就推测出了贼人的真实用意。
    “南境驻军那边有什么消息?”
    那属下答道:“李耀遇刺身亡,身边高手尽被屠戮,据传是邓帅指使凌辉做的,李耀的头与凌辉一起回到了邓愈的营帐。”
    江咏歌面露惊异之色:“邓愈的人有这样的本事?那为什么早不做晚不做,偏要等我即将拜访他之前出手呢?难道不与我谈妥,他便敢行动么?”
    那属下不解道:“这不是挺好的么?邓愈此举已经断无与摄政王合作的可能,更显示了他投靠圣上的决心。再者听闻李耀也一直密谋加害邓帅,说不得今日声东击西,就是李耀安排的,一面牵制咱们,一面行刺邓帅,却没想到最终被邓帅反杀。”
    江咏歌也认为这个推测很合理,偏偏内心深处对此仍有一点怀疑。远在南境的邓愈对新帝并不了解,新帝即位后一直隐忍,也没做出什么像样的功业。按道理,邓愈难道不应该怀有谨慎的心思,与他接触一下,再行判断么?
    邓愈是被李耀逼急了,已经没得选么?还是邓愈其实有更大的野心,今日果断杀了李耀,对新帝示好,将来恐怕不是南境封王就能满足胃口了。引狼驱虎,将来邓愈若帮圣上解决了摄政王,狮子大开口,难免不会成为下一个摄政王。
    “公子初何时回来的,都做了什么,你们知道么?”
    “过了正午,公子初冒雨赶回来的。去的时候骑马,回来的时候坐车,来去都有闵七及护卫们陪同,没见少了谁。”那属下说到这里突然补充了一句,“公子初似乎去的时候带了孟如川,回来的时候,两人都在车里,再后来……”
    “吞吞吐吐是干什么,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公子初那边有人受伤么?”
    “没见有人明显受伤。只不过公子初午后命人狠狠责打了孟如川,传说是孟如川在床上服侍不周。总之……反正大家都看见公子初的嘴唇被咬破了,肿的老高,晚饭都没吃。而孟如川更惨,被闵七抽了一顿鞭子,整个后背鲜血淋漓,还动了烙铁,简直惨不忍睹,人到现在都没醒。”
    江咏歌虽然对孟如川一直是看不顺眼,不过知道孟如川被打了,他居然并没有十分高兴畅快的心情。联想到了公子初的嘴唇被咬破咬肿背后发生了什么故事,江咏歌又哪里高兴的起来?
    “所以,公子初知道我回来也没露面,只打发闵七过来送了些药材?”江咏歌叹了一口气。闵七过来送药的时候,江咏歌特意留心观察,已经确认过闵七并无伤情。公子初当真只是带人出城,装成营救,实际上做做样子而已,溜达一圈就回来了?
    那属下不敢猜江公子的心思,自以为是的说道:“公子初现在都不敢出来见人,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被侍从给强吻,知道的都清楚,肯定是那孟如川烈性不从,才得罪了公子初。一个官奴而已,主子想怎么对他,他受着便是,还敢弄伤了主子,活该他受罚。”
    江咏歌却听得走神了,脑子里衡量着自己的武功与闵七的差距应该不大,能有几分胜算。如果,哪一天他忍不住了,也将公子初推倒强吻,公子初会不会恼恨呢?再恼恨,打不过也只能是任他为所欲为。
    只是公子初看起来柔弱,当日可是用匕首指着他的要害。而孟如川也是个狠人,这两人之间不是早就你情我愿有了苟且么,莫不是“房”事不合,那孟如川索求过度?
    久经风月场,又知道圣上与二皇子之间的种种,让江咏歌对这方面很是熟悉。若是那事情上不和谐,感情上也容易出问题。
    等等,他这怎么就想歪了呢。江咏歌强迫自己收了收心,对属下吩咐道:“你安排个人,晚上溜过去看一下孟如川的伤势,别让公子初的人发现。若是发现了,就立刻承认是觊觎孟如川‘美色’,试试看公子初的反应。”
    那属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过怎么都好奇怪的样子,不免多问了一句道:“主子是怀疑那孟如川挨罚是假?可咱们留下来的人说,是当众去衣鞭打,咱的人亲眼所见,一鞭子下去鲜血飞溅。事后收拾,用了不少清水,才将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的血迹洗干净。”
    “我是怀疑孟如川有别的伤。你下去吧,我自己静一静。”江咏歌就是觉得不踏实,不免在心中假设推演。
    其中一个假设,如果李耀是公子初派人杀的呢?乍看起来,公子初这是在帮忙,逼得邓愈投诚圣上。实际上,是否会有什么隐患?再者公子初如果做了这种事,摄政王知道了,恐怕不妥吧。
    所以如果真是公子初做的,江咏歌这边也一定要帮着遮掩才行。这不仅是逼邓愈投诚,也是公子初的投诚?
    但如果不是邓愈主动要杀李耀,他会喜欢这种被逼迫的选择么?无论是谁下的手,看起来得利最多的都是圣上,江咏歌是代表圣上来与邓愈会商的,人没见就派人玩了这一手,是下马威,还是展现实力?邓愈又会怎么想?
    江咏歌只觉得脊背发凉。再也坐不住,不能等了,明天一早就去见邓愈,把事情聊清楚才行。而今晚,必须找公子初确认一下,千万别是公子初的手段。
    符若初料到了江咏歌半夜会溜过来。以江咏歌的武功,搞定那些绑匪甚至是接应绑匪的军队,应该不算特别难。
    而且,江咏歌的脑子不笨,肯定会对李耀的死有所怀疑。
    “江公子不在卧房休养,这么晚偷偷摸摸潜入我的房间,是何用意?”符若初好整以暇的坐在屋内桌旁的椅子上,月香也在,小心伺候着端茶递水。
    江咏歌看公子初散了头发,想必刚刚沐浴完,墨色长发散着水汽,房间内也弥漫着似有若无的幽香,他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不合时宜的那些成人想法,假做委屈道:“符老弟,我今日被人绑票,你怎么没去救我?我呼救那么大声,你该是听到了吧?”
    “当然是听到了啊,还立刻亲自带了人追去。不过我们到了城外就找不到你们的踪迹了,还遇到另一伙歹徒。若不是我带着闵七和几个护卫,怕是也被那伙匪徒给绑了也未可知。”符若初编瞎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言辞凿凿。
    “原来是错怪你了。还好我的护卫找对了地方,也经了一番苦战,才将我救出来。你呢,怎么逃回来的?难道是军中有人帮了你们?”江咏歌出言试探。
    符若初可不想与江咏歌聊太多,言多必失,于是连茶水都给江咏歌倒,只自己端了茶盏润喉。公子的心思月香自然明白,公子不明确吩咐,她才不给江咏歌倒茶呢。
    江咏歌只好自己拿了个茶盏,自己将桌子上的水倒好,抿了一口,又问:“符老弟你的嘴怎么肿了?”
    “孟郎咬的,他啊,今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偏将我按在下面。往日里都是我压着他,我自然是恼了。”符若初大大方方的回答。
    江咏歌不免浮想联翩,茶水差点没呛出来:“你那孟郎身娇体弱,听说被打的挺惨。你真舍得?”
    “舍不得啊,不过动手的是闵七。闵七一贯不喜欢他,下手狠了点。我那时也正在气头上,现在有点后悔,但总不能屈尊降贵的自己跑去看孟郎吧。”符若初的语气又爱又恨的纠结,都很符合情迷之人的心态和表现。
    江咏歌看不出半分破绽,也没接这个茬,跳转话题正色道:“你知道李耀被人杀了么?”
    符若初点点头:“听说了,不过还未经证实。你也知道我刚来越州,之前一直往深山老林里钻,哪有什么人手去了解军营里的事。不过今日我恰好撞见,南境大营那边在操练,无数兵将都拉出了营盘,在外边摆开了阵势。我身份特殊,岂能随便靠近你们南昭的大营,赶紧就避开了。后来下大暴雨,我们躲到雨小一些才返程,这才耽搁了许久。回来之后,我被淋透了,自然要沐浴更衣,让孟郎服侍着。我那孟郎长得好,我们洗着洗着就到了床上去……”
    这话前半段听着还行,后面越说越不正经,三两句都不离美色,这其实挺符合公子初给大家的印象。
    江咏歌顿时没有再聊下去的念头了。再聊,他怕是要把持不住,对公子初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而且公子初言语之间的逻辑没得挑剔。别说一个年纪轻轻初次来越州的北燕质子,便是北燕的密谍暗桩也少有在南境布局的,对北燕而言,遥远的越州南境这里完全不值得关注。所以公子初两眼一抹黑,没有什么消息来源,就算撞上了两军对垒,也不可能马上分辨出李耀的所在。更何况李耀也不是白给的,手下统帅那么多兵将,为了防备邓愈的人周身护卫也一定都是高手。
    万军之中取李耀项上人头,将其身边高手护卫屠戮殆尽,还全身而退,那需要多么强悍的武功?
    就算公子初有行刺之心,也没有那种行刺的实力。公子初这边都是什么人,这一路上江咏歌早就摸透了。闵七和那几个影卫的武功是不错,可是万军之中行刺,也是有去无回的白给。公子初哪里舍得损耗自己的人手?从杭城到越州就遭遇过行刺,回城恐怕也不会太平。公子初没有高手护卫,不是作死么?
    现如今闵七和那几个影卫都安然无恙,公子初派谁去行刺?穷困抠门的一路蹭吃蹭喝,公子初可雇不起像样的杀手刺客。
    那么,现在能肯定,不是公子初做的了?
    江咏歌心内稍安,告辞离去。
    第62章 深情回应
    次日一早, 江咏歌就带人去了城外南境驻军大营。
    符若初碍于北燕质子的身份,并没有跟去,也没有安排人去。表面上的理由是脸上有伤不雅观, 在上宾馆里猫着。江咏歌体谅其知情识趣,心内也降低了不少防备。
    北燕质子不过十四岁,江咏歌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担忧什么,他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孩子?
    符若初等着江咏歌带着人都走了,才施施然的去了孟如川的房间。那是正房旁边一间耳房, 面积不大, 开门是床,连摆放一套桌椅的地方都没有,只一个矮柜子, 兼做桌椅。
    如今上面放着一些饮食,不过都凉了。
    “如川!”符若初坐在床边轻轻叫了一声。
    孟如川趴在床上没动,却睁开了眼。他赤着上身,虽然敷了药,不过脊背上一片狰狞,动一动就会很痛。
    “早上还没吃东西吧?”符若初关切的问。
    孟如川说:“嗯, 不想吃。”
    “闵七下手够狠的,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符若初有点心虚。
    孟如川的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委屈道:“痛,够不到吃的。”
    符若初知道他这是撒娇呢,当年在摄政王府的地牢,还有后来受伤奔波, 孟如川眉头都不眨一下。若真是饿极了,背上有伤也妨碍不到他吃东西。明明是,故意等着, 等她来看他。
    符若初让人将冷饭撤下去,换了热腾腾的清粥小菜,她亲自端了一碗,凑到他的嘴边,哄道:“吃吧,有点烫,小心。”
    孟如川乖乖吃了一口,粥很清淡,明明没有放糖,却甜在心头。
    “江咏歌信你说的了?”孟如川吃完了这一勺粥,笑着发问。
    符若初很自然的又盛了一勺给他:“江咏歌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他哪有你这么狠。今日匆忙离开,上赶着跑去找邓帅解释。不过这事都做成了,李耀死了是事实。他们之间的猜忌已生。以邓帅的骄傲,不可能忘了这茬。”
    “是啊,自己选的和被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上新帝的船,心态完全不同。公子当机立断,以此破题,实在高明。”孟如川真心实意的夸赞,吃了眼前这一勺,又央求,“公子,那个笋子给我来一点。”
    符若初拿了筷子夹了笋子,喂到孟如川嘴里,动作轻柔,菜的分量也适中。不会太多,不会太少,恰到好处。接下来继续盛了粥,递送过去。
    跟在身后的月香都看呆了。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服侍人?
    孟如川却颇为受用,得寸进尺道:“挨了一顿打,能得公子照料,在下觉得值了。”
    “你哪次受伤我没照料过你?”符若初不服气的反问。
    孟如川便说:“疗伤和喂饭是不一样的。”
    “这还有什么差别?”
    孟如川扯歪理道:“反正就不一样的。比如闵七若是为了公子受伤,您给他包扎上药之后,会留下来亲手喂饭么?便是喂饭,也一定和对我这种温柔不同,对不对?”
    符若初点点头,夸张的说道:“是啊。我的孟郎长得这么俊美,又一贯的‘体弱多病’,我哪里舍得对你冷脸,自然小心伺候着。若是换成闵七,我大约是直接丢个饼子,让他自己吃,哪有这等耐心。”
    门外守着的闵七听得咬牙切齿,公子和孟如川绝对是故意挤兑他的,早知道昨日不该手下留情,真应该假公济私狠狠的多打几鞭子。
    哎,恐怕以后都没这个机会了。
    “你的那些手下,昨日可有损伤的?”符若初换了传音入密问道,“他们的抚恤,我来出。”
    孟如川推辞:“不必公子费心了。那些人我管着,婉婷经营多年,有一套安置的办法,也留了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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