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寰的生活, 那真是上限下限差得很远,以前在京师过的跟爷似的, 非要拿各种奇珍异宝妆点宅府,对于哪个花坛里种植什么灵花灵草, 都事事操心。
    不过他又能跟着俞星城航海, 或者是在这塔楼之上住三年,条件如此简陋,他倒也混不在意。
    在俞星城同意说要住在这边之后, 炽寰立马飞出去,打了个唿哨,一会儿就来了各路大妖小妖孝敬,炽寰几句话,这帮狗腿子又是去搬屏风帷幔,又是去拿地毯花瓶。要是谁注意往琉璃塔上看,立马都能瞧见这天上搬家的景象。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塔楼就被装潢的像秦淮河上的香舟,俞星城牵着他的手绕了一圈去看,那白日在花店的紫藤萝妖,竟然还微笑的点上了博山香炉,又将几身衣裙铺好在架子上,而后才从高塔上一跃而下,身影离去。
    炽寰满脑子欢喜,自个儿先往那扑在地上的柔软床铺上一滚:“真好呀!明天早上太阳一照,我们就醒了,哦,明天你想去苏州看看吗?或者说咱们回京师?”
    俞星城也胳膊一伸,大字型倒在床上,一条胳膊搭在炽寰身上:“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我现在特别自由,去哪儿都行。”
    炽寰一只手跟弹琵琶似的,指尖轻轻拨刮着手臂,俞星城痒的后脊梁发麻,她以为炽寰是想暗示什么,转过脸去看他的表情,但炽寰似乎只是顺手挠挠她,脸上在纠结着想事情。
    俞星城想了想,起身来靠近他几分:“你在琢磨什么呢?”
    炽寰:“啊?哦……这么明显吗。”他摸了一下鼻子:“我,我就是在想还做不做数。”
    俞星城:“什么事作不作数?”
    炽寰:“你是不是忘了。就是你消失之前,本是要与我回信的吗?嗯,我看到了,你写到一半的信。信上写的内容还作不作数。”他低头,开始捏着俞星城的手指,指腹蹭她光滑的指甲:“就是说要摆酒请咱俩熟悉的妖和人吃饭,还要走那个、那个……成婚的流程……可是真的?”
    俞星城看他跟不好意思说似的,有点啼笑皆非:“为什么不是真的?”
    炽寰:“三年过去了啊。都说人类可善变了。”
    俞星城:“对我来说,那就像是前两天写下的,当然不会变。再说,也有人以为妖都是热衷吃人的,那你吃人吗?你可不要听说什么人类惯有的坏毛病,就一个个往我头上套。至少我不善变。”
    炽寰乐得眼睛发晕,人陷在被褥中,两只手跟仰泳似的在被单上划拉,而后又伸胳膊抱住俞星城:“是那种穿大红大绿,过火盆,戴彩冠,寨子里都弄得到处挂红绸的成婚吗?”
    俞星城撑着身子低头看他:“大概没你想象中那么大张旗鼓。其实我都有计划的,毕竟我也好歹是给小燕王做事这么多年,他跟你也相熟,给你做个户籍很容易。就做成个什么川蜀富贵大少爷之类的就挺适合你的。这样我便可以以已婚的身份在朝堂上行走,你也可以随同出入。懂吗,就是这户籍册子上,就记着你我二人,是结为夫妻,同为一家。”
    俞星城说这话的语气,倒是很平实,炽寰简直就像是个被惊喜求婚的少女,激动地乱晃腿,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又去捏捏俞星城的耳朵,当俞星城说道“结为夫妻,同为一家”,他当真面红耳赤,竟然大叫一声:“别说了!别别别,你把话慢慢攒着跟我说,一天说太多好消息,我受不了。哎呀,哎呀哎呀,我要消化几天!”
    俞星城看他模样实在是可爱,忍不住也想笑,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伸手按了一下炽寰的眉毛:“反正,慢慢消化呗。很多事情我都有了想法,如果你要有意见,也可以与我说。”
    炽寰一下子抓住她的腰,摇起头:“我没意见。哦,不过你不会生气要整我吧,你是不是一直惦记着我娶你做小妾的事儿!你不会到时候也反着来一出,告诉我你会找个正房,让我给你当小妾吧!”
    俞星城:“除了我没有正房这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炽寰:“……那也行,反正咱俩是一家。这是你说的。坐轿子什么感觉,你跟我描述一下。”
    俞星城笑起来:“我没打算这么搞。主要是不想阵仗弄得太大,要是又迎亲娶亲的,既是麻烦,也容易招惹来好奇。”
    炽寰:“反正我是觉得戴个盖头还挺有意思的呢。我当妾也成,但要是那种特别受宠的,宠妾灭妻的才行。”
    俞星城笑的不行:“炽姨娘,以后我天天流连你。”
    炽寰:“那姨娘能上户口吗?”
    俞星城笑的要没力气了,伸手捏了捏炽寰的脸:“别瞎琢磨了,我会明媒正娶的。”
    炽寰看她笑的身子发软,连忙拥住她:“别想反悔。”
    俞星城努力撑起身子,看着炽寰躺在床上,顶着一张嚣张跋扈的脸,脑子里却全在想坐轿子披盖头,更想笑了。想笑之余,还觉得有种夯实的暖融融,俩人双腿交叠着,俞星城笑的低下头去,鼻尖撞到了炽寰鼻尖。
    他满脸憧憬的似乎在想着成婚的事,俞星城瞧着他闪亮如星星般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低下头去,将鼻尖微微偏开,吻上他嘴唇。
    炽寰愣了一下,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但俞星城觉得心里有一团湿淋淋的火,一股麻酥酥的烟,她没有给炽寰这个笨蛋说话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抓紧一切,更直接的面对他,便深吻下去。
    之前吃的糖水的桂花味道充斥在舌尖,但很快的,她却尝不到甜味,只吃得到触觉,她比自己想象中贪婪的扫过,深究,尝试,而后察觉到他的反应,再次尝试。
    炽寰呆了片刻,先是紧张的人都僵硬了,而后似乎又被带动,他想要去回应,他想要挺起身子来去主动加深,俞星城却一只手按住了他额头,要他不许动弹。
    炽寰不满,却连不满都没酝酿成形,便被俞星城看似强硬热烈,却又按部就班的试探,搞得人更像是掉进了温热的洋流漩涡。
    什么狂风骤雨,什么海浪滔天的词儿都可以用了。
    他呆了一会儿,才发现俞星城正撑着手臂在看他。
    炽寰觉得自己胸口闷得发疼,他像个中空的玻璃瓶子,被塞了十几个点燃的炮仗之后,闷住了瓶口。俞星城就是捏住瓶口,隔着瓶壁,在清清楚楚的看着那十几个炮仗如何在他体内乱炸。
    炽寰觉得自己再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就要憋坏了,他想开口叫一下俞星城,却只溜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喘气。
    俞星城笑了起来,她难得披散着头发,轮廓娇柔。但此时俯瞰他,却比平日更显得令人……腿软。她笑道:“你刚刚鼻子也呼呼喘气呢。我还以为我在亲一条狗。”
    炽寰努力憋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是忍不住,干脆大口喘气:“你才是狗!我喘不过来气怎么了!”
    俞星城笑出贝齿:“没事。就觉得好玩。”
    炽寰擦了一下嘴角:“你亲就亲,干嘛不让我动!”
    俞星城有点狡辩:“让你好好享受一下,你别不知福。”她笑着在看炽寰,但眼睛并不是和他目光交汇,而是在扫过他脸上众多细节。她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眼皮,耳垂和下巴,像是要反复确认。
    炽寰心里跳的太快了,他觉得俞星城的目光也有谙雷,也给他皮肤上带去热与麻的触感,他咽了一下口水,觉得俞星城心态似乎大有改变,似乎就把他当做了她认定了要捏在手里的东西似的。
    炽寰想要开口说话:“亲嘴还能——”
    俞星城却低声道:“经常会胡言乱语的笨蛋,现在不许说话。嘘。”
    他大概明白再次低头凑进的俞星城想干嘛,忍不住听她的话,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俞星城唇尖温柔的抵下来,像是小鹿去舔舐溪水上漂浮的花瓣。但另一只手却又穿过他的黑发捏住他的后颈,像是威胁他不许乱动。
    炽寰被这种割裂矛盾闹的没有招架的本事,只抬了抬下巴。
    俞星城缱绻又嘴唇微微发颤,炽寰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平,想要睁开眼瞧瞧她的神情,俞星城另一只手却遮住了他的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在颤抖。
    相较于当年在这琉璃塔上孤独的一人一神,她却是不同的。
    她知道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等她,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个笨蛋。
    而这个口头上说只等她三百年的笨蛋不会只留一盏小灯,而是会点亮满屋的灯烛,还有他心里炽热的焰火,然后揣着憧憬,永远等待她。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也很明显这一卷结束,正文就完结了。
    这篇文撒糖比例不高,而且很明显,俞星城是一个“什么都要”的角色,亲情友情爱情都很重要;理想权力和自我她也都想要。炽寰在其中已经占了很重要的戏份了。
    我就想写俞星城越来越爱恨明显,越来越有欲|望和主动,所以写她在感情上也更强势些了。
    下一章估计还会撒一撒糖。
    不过明天应该是不能更新了,断一天,后天继续更新。
    第269章 好奇
    灯烛闪烁, 临时铺在地上的柔软床褥附近,乱摆着几架屏风,俞星城伸长手脚躺着, 瞧着塔顶空间内那座圆钟。
    炽寰也躺在旁边,只是他略显僵硬, 呆呆的望着塔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星城:“不至于吧。”她伸手去戳了戳炽寰的肋骨, 炽寰忍不住缩了一下。
    她笑了笑:“亲晕了?”
    炽寰:“……我才没那么丢人。再说, 明明刚刚是我,霸气无边,技艺高超, 妖皇风范, 王者手段,是我压着你狂亲呢!哼哼,我懂得, 你是不是已经傻掉了,从来没想到老子学习能力如此优异, 啊, 然后这个,气场如此之强大!”
    俞星城想了想, 刚刚炽寰兴奋地反扑过来,又是抱又是啃, 呼哧呼哧的想亲近的恨不得跟她皮肉都长进彼此的身体里似的。她一瞬间确实,心跳的胸口都发疼了。
    她却笑道:“还行吧。我觉得你像个三天没吃饭的大狼狗, 我像个肉骨头, 拧头一直换角度在啃。”
    炽寰靠过来,撑着脑袋看她:“你还是比肉骨头香一点的。”
    俞星城还挺喜欢他这种煞风景又好笑的说话方式,忍不住抬起一条腿, 搭在他的腿上,抱着胳膊懒懒的笑道:“你也是比大狼狗好看不少。”
    炽寰得意的挑挑眉毛,俞星城忍不住伸手按了按他眉毛,炽寰转过眼来瞧她,本来就嚣张放肆的眼梢,因为他意味不明的凝视,而显得颇有撩人的意味。
    俞星城心里乱敲鼓:他想干嘛?
    不会吧,一步到位是不是有点过……
    虽然她倒也不芥蒂这个,但总觉得这一晚上会不会刺激有点太多了。
    如果炽寰真的提这方面的事,她要怎么回答。当正人君子严词拒绝是不是太假了;可要是轻易同意,总觉得像是一顿吃到齁甜……如果可以,她还是想慢慢体|味情浓的过程……
    俞星城又警惕的盯着炽寰,心里又忍不住徜徉在某些刹不住车的幻想里,直到炽寰过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不是那种很变|态很饥不择食的人。”
    俞星城:“……?什么意思?”
    炽寰一副托付对了好人的模样,把比她高大许多的身子半蜷着靠过来,手指蹭着俞星城脸颊:“因为人类可不都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发|情期的可怕种族嘛。我还特意问过那位紫藤萝妖,哦,她爱上了一个女画家,说那日子是——苦不堪言啊。说那女画家什么都好,就是夜夜笙歌,反正把她折腾的花都要谢了——当然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挺微妙的,我也看不出来她是苦笑还是真的开心。”
    俞星城作为变|态人类中的一员:“……”
    炽寰:“你别这么个表情看我!凡人男女在这方面之——无所顾忌,每天发|情,可是妖界闻风丧胆的。而且,凡人最会搬弄是非的,便是那张嘴,你们竟然把凡人当中最无底线的人,称之为禽兽!百禽千兽哪个比得上你们!”
    俞星城:“……所以假设我和寻常凡人没有什么区别呢。”
    炽寰扁了一下嘴:“那我倒是也做好心理准备了……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我怎么敢说要跟你在一起呢!你总觉得我傻,其实我都考虑的很多,考虑的很深!我问了一些跟凡人好过的妖,虽然加在一起也没多少,他们都说让我好好修炼,灵核傍身,我应该还好。”
    俞星城:“……怎么说的我跟个吸取阳气的魔女一样。更何况,我、我也还没往这些方面想。”
    俞星城抿紧嘴唇,眼神坚毅,撒谎都撒的如此正派。
    炽寰挠了一下脸:“啊?哦……”他眼神瞟了一下:“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的。听说有些妖喜好与人来往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跟人交|媾和跟同类交|媾完全不一样。有人说比较轻松,也有说跟做法似的很有仪式感,但我想问一些详细的描述,他们都不回答我。然后脸上就开始露出那种表情——就那种好像有点痛苦又好像很向往的表情!”
    俞星城又想笑又觉得这些妖有点可怜,毕竟大部分妖类的发|情期一年几个月,他们看人类,就像是人类发现某个文明物种每天热衷当众表演重口玩法一样吧。
    但俞星城以前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又开始琢磨了:万一说真的跟炽寰这大黑蛇成婚了,结果他只想冬眠怎么办?
    她不想则已,越想越在意,咬了一下嘴唇,道:“你好奇呀?我完全不好奇呢。”
    炽寰果然是容易被激起来的性格,凑过来,半抱住她肩膀:“为什么不好奇啊!你跟别的人类交|媾过吗?哦,你没有啊,啧啧啧,我还以为你作为凡人肯定特别懂呢,看来你也就那样,不行呀你。干嘛,你指我也没用——什么?!老子这不叫做不懂!老子的精元那都是多少年的道行,我怎么可能苦苦修炼还都给别的妖了!”
    俞星城真是万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如此直白的和炽寰讨论这些事。
    但炽寰确实是,虽然有爱吃醋的占有欲,却没有常有的伦理或女子德行的概念,他听说俞星城没有与别人亲密过,也松了口气——但他松口气的原因,明显是他知道她也不懂,就不怕丢人了。
    俞星城越是摇头说不好奇,炽寰就越心里痒痒的觉得好奇了:“不过我觉得,老子好几千年的修行呢,哪怕你是要次次掏空我,我也受得住。如果好玩,我也不是不能陪你玩的。”
    俞星城差点昏厥过去:“炽寰!你能不能说话注意一点!”
    炽寰:“啊?我说什么了啊。”
    俞星城胸口起伏半天,理智上知道炽寰说的是“修为”,但她实在是脸上滚烫,忍不住发晕:“咱先不讨论了,我、我不会那么变|态的,我我我这个人……哎呀,我的天,你把脸给我转过去,别盯着我,这个问题我们回头再讨论!”
    她哪次说话不是深思熟虑,胸有成竹,这会儿竟然结巴了。
    炽寰可以不讨论了,但让他转过头去那是不可能的,俞星城拿手推他的脸,他非要凑过来闹她吹她,甚至抱着她的腰一阵挠痒痒,俞星城受不了了,揪住炽寰的耳朵大声道;“我困了,我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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