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唐经理一行毕恭毕敬迎进来的年轻人站在宴会厅的正中,不太感兴趣地在场内扫过一眼,随手拿起小廖小心斟满的酒杯敷衍地举了举,道:“希望各位今天能玩得尽兴,喝的开心。”说罢随意抿了一口。
    他话音一落,场下便立刻应声如潮,就连几个重要来宾都是满脸堆笑地举杯满饮,面上全是发自真心的欢欣鼓舞,仿佛能得到这么一句准许就是莫大的荣幸。
    这年轻人似乎身份不凡,但史丹利现在不在,许熠嘉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认不出对方的具体来历。
    但好在这年轻人似乎也没有应酬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的兴趣,祝酒过后,也只懒洋洋地站在原地接受着场内一圈人卑躬屈膝地争相敬酒,再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场面话。声音透着几分目空一切的傲慢,面对敬酒的人潮,无论来者是谁,手中的酒杯都只象征性地沾沾唇。
    许熠嘉并未凑上前,想着不管这人是谁,大概率跟他们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便也不打算勉强自己去曲意奉承,只在人后随大流举杯做了做样子。
    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正当许熠嘉放下杯子准备落座时,突然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其中隐含的明显恶意让许熠嘉不由皱了皱眉,他随即举杯掩面,假装不经意地抬眸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会场内有谁正看着自己。
    正疑惑间,身旁的陈教授不知是不是因为年迈不耐久站,重新落座时脚下没有站稳,差点摔倒,许熠嘉立刻伸手扶了一把。陈教授感激地向他道谢,两人便重新攀谈起来,一点被窥探的小插曲便被许熠嘉当作是错觉抛在了脑后。
    似乎是真的不耐烦应付他们这帮人,那身份尊贵的年轻人应付了一会溜须拍马的人群,便打算告辞走人,场内也没谁敢阻拦,唐经理和几个跟班连忙殷勤地跟上去开门送行,然后这年轻人便领着那小廖和来时一般,又一次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这两人前脚刚走,出去送行的史丹利终于姗姗来迟,他刚在许熠嘉身边坐下,便语气有些恍然地和许熠嘉道:“原来博科利尔背后的人竟然是弗朗索瓦议员吗?”
    许熠嘉莫名,“弗朗索瓦议员?”
    史丹利用更奇怪的眼神看他,“刚刚出去的人你没注意吗?那不就是弗朗索瓦议员的独子,笛梵克·弗朗索瓦?”
    许熠嘉有些怔愣,讷讷道:“我不知道啊,也没有人介绍。”
    “……”史丹利颇为无语,只得无奈地给他科普。
    弗朗索瓦议员是益民党的参议院议员,算是新党中的实权派,能力突出背景深厚,在如今政坛里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唯一一点惹人非议的是,这位政坛大佬原是靠着妻族关系起的家,所以对唯一的独生爱子过分宠溺,导致这笛梵克·弗朗索瓦成了圈内有名的纨绔恶少。
    “听说这位小弗朗索瓦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家伙,更糟的是为人还没有什么底线,欺男霸女,十恶不赦的事情没有少干,要不是仗着有个厉害的亲爹,人也还算有几分脑子,对他恨之欲死的人只怕能排着队把他挫骨扬灰了。”史丹利小声地跟伙伴分享着不知从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许熠嘉一边吃着瓜一边揉着额角,颇有些头疼地道:“我们跟博科利尔没什么后续合作吧,这人光是看着就知道不好打交道。”
    史丹利摇摇头,“放心吧,工作室暂时还没这个计划,博科利尔现在才刚起步,估计还没那个资本跟启明星之类的业内老牌叫板。跟你说这些也就是让你心里有数,不得罪,但也别太靠近这些人。”
    “嗯,我明白了。”许熠嘉捏着额角点头。
    见他一直皱眉揉着额头,史丹利有些疑惑地看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许熠嘉摇摇头,“可能就是刚刚敬酒的时候多喝了两杯,头有点晕。”
    史丹利皱眉拿起他面前的酒杯看了看,然后了悟道:“这种气泡酒后劲是比较大,空腹喝比较容易醉。”他看了下许熠嘉有些泛红的脸颊,“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应付就好。”
    许熠嘉撑着脑袋摇头,“不能留你一个人,只是稍微有点上头,我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你还是老实回去吧,”史丹利却拍着他的肩膀道,他俩的关系也无需什么客套,他口气十分直白,“应付这种场合我比你有经验,不然一会你要是醉倒了,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许熠嘉被他不客气的挤兑堵得一噎,虽有点不爽但也知道史丹利说得有道理,只得无奈地接受下来。
    走之前许熠嘉先去和主桌几个资方代表致歉,坦言不胜酒力今天就先行离场了,几个主宾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派和气地连连表示理解,
    一一打过招呼,史丹利陪着他一道出了宴会厅,站在走廊问他,“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我是什么需要你帮忙记车牌号的小女生吗?”许熠嘉哭笑不得,“你赶紧进去吧,今天还有得你辛苦的,放心吧,我自己能行。”说着他摆了摆手,转身沿着走廊往电梯间方向走去。
    史丹利在背后见他脚步还算平稳,便没再坚持送他,看他的背影消失,便也重新回去了宴会厅里。
    “许先生,请留步。”
    许熠嘉从电梯走出,穿过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堂正要离开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住自己。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正小跑着追上来,是刚刚跟在笛梵克·弗朗索瓦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
    许熠嘉不知这人叫住自己的目的,但还是停下脚步等对方追上来,然后客气问道:“廖……先生是吗?”他一时没想起对方的名字,略有些不好意思。
    这姓廖的年轻人似乎并不介意,相貌普通的脸上反而露出个笑容,伸出手道:“廖成义,您好。”
    许熠嘉伸手回握,“您好,我是许熠嘉。”
    “许先生大名我当然知道。”廖成义脸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颇有些怪异,“许先生这是要走了吗?”
    许熠嘉面上不显,只客气地道:“是啊,稍微有点不胜酒力,抱歉失礼了。”他眼下的确精神不济,这人给他的感觉也不太好,所以不想多聊,直接道:“不知廖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廖成义闻言眼珠微动,露出了个纡尊降贵的表情,“是这样,笛梵克先生一直是许先生的乐迷,今天有幸能在这里见到许先生本人十分高兴,所以特意派我等在这里,想请许先生当面聊聊,还请许先生能够赏脸。”
    许熠嘉闻言皱起了眉,从那位笛梵克先生刚刚在宴会厅里的表现来看,可实在看不出他是自己的乐迷。不过这大概率也就是个戴高帽的吹捧之言,许熠嘉听听也就算了,只是是否该给这个面子,就让他有些头疼起来。
    才刚刚和史丹利聊过这人,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许熠嘉揉着脑袋认真寻思了一下,还是决定拒绝,这笛梵克看上去就不宜来往,他平时都会对这类人敬而远之,更何况是眼下这种精神不佳的状态。
    只是,面对这种自视甚高的人话不能说的太直接,许熠嘉委婉地道:“实在很抱歉,我今天确实喝得有点多,和笛梵克先生见面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就不太好了,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吧。”
    廖成义看他拒绝,眯起眼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许先生既然不大舒服,那当然不能强求,只是我毕竟只是个跑腿办事的,就算许先生不方便,也还请当面和笛梵克先生说一声的好,不然被怪罪下来,我也不好交代不是?”
    这人语气阴阳怪气隐带威胁,让许熠嘉不禁在心底皱眉,但廖成义却是一脸坚持的朝着位于酒店东侧的酒吧摊手示意,“笛梵克先生就在包间等着,就麻烦许先生了。”
    自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严词拒绝,恐怕就真的要得罪人了。许熠嘉深吸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向酒吧方向走去,打算尽快把事情应付过去。
    一路穿过酒吧嘈杂的舞池,来到二层一间装饰奢华的包房门口,廖成义伸手拦了一下道:“请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许熠嘉停下脚步点了下头,虽然有点烦这帮膏粱子弟架子端得老高,但没办法,作为一个刚入社会的社畜,他也不是不懂得形式比人强的道理。
    廖成义进去待了好一会功夫,许熠嘉都开始有些无聊地打量四周奢靡的装潢时,廖成义才终于是重新打开了房门,他对许熠嘉露出个虚伪的客套表情,“许先生,请进吧。”
    许熠嘉暗暗提起精神,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沉重大门随即在身后合上,许熠嘉就觉得耳边陡然一静,眼前也是蓦地一暗,这间包房隔音效果显然很好,一墙之隔的地方,不同于外界的吵嚷,这里却是一片寂静。
    此时房间里只开着几盏昏暗的装饰小灯,许熠嘉眨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勉强看清了这间宽敞无比的包房里的情况。
    整个包房内除了廖成义以外,还坐了三个人,两女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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