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隐瞒什么的,异人们都表示不怕,他们可以从一县的土地、产量、还有货物流通中推算出大致的人口和土地,并且已经准备好来一番大干特干的清地行动。
    他向卫家族长卫璪透露了这个消息。
    卫璪表示了感谢,并且回送了一些药材做为礼物。
    他把消息很快散布出去,世家们心里都有谱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改朝换代和曹魏时已经大不相同,这些事在北方都有过,他们不过是再经历一次罢了。
    很多家族便商量着,搬迁回祖地,哪怕祖田都没有了,但北方毕竟学校管理着吏官的资格,没有这些资格,哪怕能在女帝手下效力,前景也很边缘。
    不过这个打算在魏瑾颁布了建邺将会建立学校后,很快打消,他们也看出来了,女帝一定还会收士子在南边为官为吏,如今各地新收,他们留下,肯定比已经安稳、没有多少坑的北方更有前途。
    ……
    雪依然在下,一艘大船渡江岸,在建邺的秦淮河码头停靠。
    一位儒雅俊美的中年文士裹着厚袄,顶着皮毛,有些小心地从船上走下,他扶着一名还算丰腴的中年女子,女子怀里正抱着一个三岁小郎君,他戴着虎皮帽子,滴溜溜眼珠好奇地看着四周。
    他身后,有着衣着不同的乘客,还有几位亲随。
    “这船便是便利,”女子感慨道,“不需寻船,只需要等上一日,便能从江北过来,一船百余人,还有碳炉,不惧天寒。”
    中年文士道:“是啊,平时这过江甚贵,小船如遇大浪,还有倾覆之险,如今只需要半个角子,便能从北岸南下,只是这江边以渡河为生的船夫,不知何以为继了。”
    “哈,阁下你这便不知了,”旁边有人正好听到,笑答道,“这些船夫都是水上的好把士,如今荆州准备弄个“江航”水运,为建邺周围提供碳石,薪酬不菲,就是因着把渡船的船手都招得差不多了,沿江多有旅者滞留,这才加开了这渡船。”
    “原来如此,君甚广闻,”文士赞到,“在下谯国桓彝,不知使君是?”
    “原来是江左八达的桓使君,吾是丹阳郡纪鉴,不知可准备了车马?”纪鉴笑问。
    桓彝摇头道:“见笑了,家中积蓄都尽付于淮南,如今这南方车马倒算便捷,准备以公车归家。”
    “吾亦如是,”纪鉴无奈地笑笑,“前些日子家中车夫不遵右行之令,将车行于道中,撞了军车,如今还被扣在衙中,需得缴了罚资,然缴罚之人太多,一时半会拿不出来。”
    遭遇相似的两人顿时大笑。
    两人一见如故,纪鉴主动邀请他们上了这里的大马车,避开雨雪风尘,车上还有不少人,桓彝奇道:“这道路似乎修整过啊?”
    “不错,女帝入城后,便将坑洼的道路修整了一遍,否则这便是两马拉车,也是拉不动这一车人。”纪鉴笑道,“使君回城,可是为了叙职?”
    女帝入主建邺之后,便要求郡守县令前来叙职,考较治政水平,问的问题不算刁钻,只要认真管理过治下的,都能答上,成绩不错的,不但暂时能继续管理地方,还有提上一提的可能,但那些成日喝酒聚会把事情都丢给亲随的,必然会被驱逐,没半点道理可讲。
    纪鉴就是低空掠过的那种,女帝的考较是“合格”,听说优和良的都有,让他很忐忑。
    “前日已述职过了。”桓彝微微一笑,“女帝觉得吾还算不错,调我入建邺,协管事物,这才急急购了家宅,带着家小来此,也因要得急,这才费了不少积蓄,暂时买不了车马。”
    纪鉴瞬间就柠檬了,看桓彝的目光便充满了羡慕嫉妒,这至少是得到了优的评价,才能如此啊。
    他不由得言不由衷道:“这也太冲动了些,城中宅子价格甚贵,不如租住一宅,何必倾家去买?”
    桓彝摸着胡须,笑而不达,倒是他身边的夫人抱着儿子,微笑道:“夫君听说城中将要建学,那宅子早买了,也方便稚儿求学不是。”
    因着这消息,城中宅地价格猛涨,他们家也是托了关系,这才买着。
    纪鉴于是更羡慕了,他家在城中也有宅地,但离着筑学之地甚远,受不得熏陶。
    桓彝当然也看出这一点,便转移话题,感慨道:“这不过两月,城中风貌大是不同啊。”
    以前街头乞儿成片,卖儿鬻女者已经有专门的集市,如今不过数月,棚户烂瓦不见,街头乞儿也几乎看不到,听说是女帝手下招人筑新城区,凡是去做活的,不但给吃食,还给棉花御寒。
    这却是让冬季不知少了多少会冻饿而死之人。
    纪鉴也点头:“陛下治理天下的手段天下文明,连海外也知晓,前些日子,我家在广州的船队,还听说万里海疆之外,都有人献土于陛下,却是真真的名扬四海了。”
    “哦,阁下在广州也有船队?”桓彝惊讶道,“原来你是丹阳纪家。”
    纪鉴终于找回一点面子,笑道:“不敢,我这江东小族,原只是依托周沈两家,小打小闹罢了。”
    “不知船队如今收益几何,听闻如今大家都在寻求入海的门路?”桓彝也是有点水平的人,否则也不会被调到中枢来了。
    “嗯,是北方异人,建议我等入股海船商队,”纪鉴说这到事,很是愉悦地道,“如今海商繁华,很多大船都建起来,交广两州皆是夷地,若是能将其化为熟地,教化百姓,不但是大功一件,也能运来无数财资,远胜土地产出。”
    更重要的是,如今有南方耕牛和犁的改革,让耕地的人减少了,多出的人若是直接放了,他们总觉得可惜,但若用到海上,无论的捕鱼还是送货,都是要人力的地方,很多有世族都愿意掺上一手。
    “如果能入矿山水利道路,岂不更有利?”桓彝问道,这些也都是女帝向来喜欢退行的政绩。
    “那也要进得去啊,”纪鉴有些不悦地皱眉道,“那些异人,说我们什么‘安全意识不足’,大多不要我等参与,便只能入海了。”
    还有更重要的话题他没说,按异人们的说法,若是海运坐大,将来未必不能在海外圈占土地,立以国家,把在这里享受不到的特权,在海外享受。
    当然,这些可能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但家族兴旺,本就要从自己开始,总不能全指望儿孙吧?
    “原来如此,听说南边又新开了许多茶园?”桓彝不动声色地打探道。
    “南边茶树甚多,北地又需茶,自然便多种了,”做为江东地头蛇的纪鉴随口答道,“尤其是山越夷人,他们那边多山少地,难心耕种,茶与药材是他们少有能用来的换盐粮的东西,听说江州和广州的山蛮还和那个孟静深合作,每年产的茶,都被她包了,唉,北方茶道,如果能掺进去,那就是天下大的赚头啊。”
    听说一袋茶叶,在北方草原就能换一匹健马。
    “山越夷人,可是因此听话许多?”桓彝若有所思地问。
    “岂有,”纪鉴摇头,“听说许多夷人为了争得茶树,相互攻伐,很多被分而化之,还有的被驱逐出山,成了那孟静深手下的山蛮士卒,连当年的宁州女刺史李秀都在她手下效力了。”
    桓彝心中一凛,心想那李秀姑娘果然也是有心人。
    两人又说了些这数月的变化,这时,纪鉴拱手道:“家宅已至,不如使君前去小坐?”
    桓彝婉拒道:“多谢相请,然如今家宅刚迁,诸事烦多,还是改日吧。”
    两人于是约定了时间,相互告别。
    纪鉴走后,桓彝逗弄着儿子:“温儿,看为父为你前程,连车马都赔了。”
    他夫人瞬间拍开他的手,嫌弃道:“你手冰,小心冷到我儿。”
    第259章 旭日朝阳
    魏瑾定在建邺后,整个南方官场略为沉寂一月后,便开始了暗流涌动。
    晋元帝在位时,对南渡世族非常优容,而一些拖家带口没有产业的世族,也能依靠姻亲和救济勉强生活,但这些好处,在魏瑾上位后,全部中止了。
    而这时,新的基建任务对这些知识份子还是很有需求的,很多人哪怕心里不适,但为了生活,还是只能去基层混口饭吃,总不能看着一大家子人饿死。
    魏瑾没有直接改天换地,也是因为南方的局面太复杂,且这里非常不适合大军突进,她可没兴趣每天派人去打地鼠,而且南方的开发还需要这些人,无论这些世家大族有多少恶习,他们对南方的开发却是实打实的,汉人如今在东南和西南的开发,远不到后世的百分之一,真让他们退回了北方,反而更加麻烦。
    南方最有利的条件,就是纵横的水系,宛如天然的货运通道。
    只要用得好了,中原将来经济中心必然会南移,早一天开发早一天受益。
    同时,先前的种田活动也该结束了,否则她担心这些大山们再争下去,关中和蜀中没准明年收回来了。
    而如今还远不是时候,巴蜀地的汉族人都已经被建立成汉的氐人驱逐到荆州地区,关中更是胡人比汉人多得多,现在江南的温饱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她要是拿下那里,瞬间便又要多上一倍的扶贫任务,还是先等等吧。
    她需要南北的生产力再发育一波,到时拿下蜀中和关中解决起来就很方便了,如果只是统一全国,她才不必耽搁这么十几年。
    想到这里,她准备直接让单秘书把这次的收益结算了。
    “等等,”单秘书劝阻了她,“今年大战,谷物收益亏空不少,不如等明年秋收之后,再来结算,如此一来,这一年他们必然会全力开于农耕,秋日之季,必有大收。”
    魏瑾一想也是,现在要是结算了,她们肯定没那么努力了,如今地盘都到手了,差不多也该精耕细作了。
    于是回头在网上把“我爱种田”活动的倒计时挂上去,用于激励这些玩家们。
    至于上不上热搜,大山们会不会有新计划,都是后边的事情了。
    ……
    消息一出,四方震动。
    吴兴太湖之旁,世代做为佃户的吴家奴仆接到了家主颁布新的任务。
    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他们需要服今年的征役,就是修筑水河堤。
    按老爷们的意思是,吴兴一带每到夏季,便是大水漫城,淹没田地,如果想要风调雨顺,那就少不得要修筑堤坝,填平洼地,引出水流,才能有更多的田地。
    他们不太懂这些,但老爷都这么说了,那便做吧。
    听说这次征役的民夫,只要去了,便都能分得一套棉袄衣裤,这可是大件,光是这个,便不亏了。
    平日里,他们能让家人不饿死就已经尽力,可没有余钱多添件衣服,能得一件新衣,女儿出嫁时,也更有颜面。
    ……
    魏瑾这次动的国库钱粮很多,但在这种数十万大军千里行军下来,消耗也非常大,剩下的钱财,放在俸禄和行政上就已经花得差不多,在基建上,是没有能力出太大作为的。
    但玩家们不同,从她南下,大量的玩家也带着他们这十年积累的资本,前来开发。
    他们也没有什么要修筑个苏州园林、置办百十后宫的意思,这些在现代家宅有个上百平就满足的玩家们对圈山修园子的兴趣很缺,他们更喜欢建立工坊,然后锤建奇观,然后尽量地帮助那些贫穷的土著,看到他们从贫病交加变得可以温饱,看着自己影响范围中的人对他们顶礼膜拜,那种舒爽、那种成就感,远胜过修园子数钱钱。
    他们自称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到了南方后,以前积累的经验和财力,便能帮他们很快打开局面。
    第一件事,当然是种田,只有足够的粮食,才可以谈其它产业。
    农民们的粮食产量增加了,才会有余钱去卖买商品,不然生产出来没有市场,就会很尴尬。
    再说了,如今美州还是印地安人,东北也还是原始森林,中南半岛更是蛮夷之地,如果粮食出了问题,可没地方进口。
    而且魏瑾已经颁布了政策,谁出钱修路修水利,政府会在商坊的政策上给回馈。
    这让很多玩家们的干劲更加足了。
    太平洋上,风平浪静,星空澄净,夜幕美得让人惊叹。
    一位玩家从自家的帆船的船舱里出爬出来,爬上桅杆,瞭望远方后,又在夜空下用六分仪辨认着方向,调整风帆,被吹鼓的风帆带着小船,在太平洋上乘风破浪。
    他是从314年出海,在向东航行了一年多后,到达了太平洋的基里巴斯岛,在这块最后的补给地上等了两个多月,带足了两百斤的椰干和渔干,还有一些淡水,这才踏上这最后的旅途。
    从这里过去之后,近六千多公里都再也找不到足够做为补给的岛屿。
    他在基里巴斯岛上和当地人有了一些小冲突,好在一个普通的铁质燧石打火机镇住他们,在他们眼里,能带来火种的,就是天神,他用这个打火机换来了大量食物,至于说里边的油用光了怎么补充——噫,以后女神的船队肯定是要经过那里的,让以后的人烦忧去吧。
    确定完路线后,他爬下桅杆,借着月色,把先前破了的那张帆补上,这些经历风吹雨打的帆布已经撑不了多久,如果不精心保存,就真的要靠那每小时几公里的洋流飘去美洲了。
    他可不想真的当少年派来场奇幻漂流。
    一望无际的大洋之上,他享受着这寂寞和天地独一人的快乐,又去吃了些食物。
    海上的食物很难保存,尤其是淡水,过不了多久水缸里就会藻类横生,所以淡水采集器每天的收集的露水就特别重要。
    就在他感慨之时,天上有云飘过,遮掩了月色,挡住了星光。
    一滴雨水落在他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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