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绫在婚使引导下,率先踩着绣凳上车。谢延随着她走过来,在顾绫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坐在她车架上,手执车绳,驭轮三周,一言不发下了车。
    车内,顾绫的手,慢慢捏紧了腰间的流苏。
    夫君为妻子驭车,已是古礼,象征着敬重与爱。在本朝已许多年没有人用。上一次,是顾问安迎娶顾夫人,亲自为夫人驾车,惹得旁人艳羡不已。
    这样的事情,前生谢慎不曾为她做过。
    而谢延,却不声不响去学了驾车。旁人有的,她全都有了,旁人没有的,她也有了,从此再也不必羡慕阿爹对阿娘的爱。
    顾绫眼眶微微发酸,目光追随着谢延的身影 ,眼底装满深情。
    谢延怎么能这么好?
    顾绫望着他,看他上了另外一辆车,隔着车窗,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谢延顿了顿,报之以一笑。
    金辂车出顾家大门,沿长安街入宫。这条路,顾绫走了整整十几年,每日上学都要来回两趟,再熟悉不过,周边有什么吃的玩的一清二楚。
    可那十几年来来去去,都从未像今日这般,满心欢喜,像是盛满了蜜糖。
    望着街道两旁热情贺喜的老百姓,顾绫不由得露出个温柔开心的笑容,让云诗将篮子里的喜糖撒出去。
    云诗微微一笑,点头答应,几步走到后头吩咐几句,长安街沿路,便下起一阵糖果雨。
    金辂车就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缓缓驶入宫城,直接进了装饰一新的兴庆殿。
    大皇子夫妇拜堂成婚,帝后不需在场,可顾皇后仍旧是赶来了,坐在主位,看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儿,今日大婚。
    她养了顾绫十几年,从嘤嘤哭泣到牙牙学语,再到蹒跚学步,一天一天长大,一天一天从小奶娃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今日,终于要嫁人了。
    顾皇后心底,泛起一丝心酸,一丝欣慰。
    宫中没有喜宴一说,拜堂后,便是同牢礼,夫妇二人进馔,所食并非寻常食物,乃五谷六畜,俎豆粟米。
    随后,便是合卺礼。
    此刻,兴庆殿中的客人,已走光了,连顾皇后都起身离去,新房里只剩下顾绫与谢延,和为二人做引导的喜娘。
    喜娘笑着用红线栓住两只酒樽,往里头倒满酒水,笑吟吟道:“姻缘一线牵,婚后日子甜,还请殿下与娘娘满饮此杯。”
    谢延与顾绫各拿起一只酒樽,当着她的面手臂交缠,将一杯酒水互相喂给对方,一饮而尽,干干净净。
    喜娘笑吟吟又道:“掷!”
    这一步,二人听内务府教导过,不约而同将手中酒樽扔出去,“彭彭”两声,酒樽落地,喜娘连忙看了一眼,拍手道:“一上一下,阴阳调和,上上大吉。”
    她笑吟吟看着顾绫与谢延,调侃二人:“天色尚早,殿下与娘娘且歇息片刻,午后且莫忘了去拜见陛下与皇后娘娘。”
    顾绫轻轻嗯了一声。
    谢延却沉默不语,只点了点头。
    喜娘笑着推搡着侍女离开,顺带关上门。
    随着“啪嗒”一声,大门合上,挡住门外照进来的光线,暗沉的卧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这不是第一次独处,顾绫却发觉脸烧的厉害,避开他炙热的目光,小声道:“你看什么……”
    听着她没什么底气的声音,谢延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腕:“你是我的妻子了。”
    他的妻子,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要怎么看就怎么看。
    顾绫伸手探探烧红的脸,又摸摸他的,冷静无波,温度平常,没有激动的意思。
    顾绫看着他,小声问:“你都不害羞吗?”
    谢延微微一笑,摸摸她的脑袋:“今天是我们大喜之日,你是我的妻子,我与你在一处,为何要害羞?”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情绪是控制不住的。她说服自己一万遍也挡不住脸颊它自个儿发光发热。
    顾绫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杏眸明亮璀璨,轻轻一眨,犹如星辰,引诱着人去触摸,谢延下意识伸手摸她脸颊,触手不复平常柔软细,没忍住搓了搓,搓出一手的尘状物品。
    他诧异地看着顾绫。
    顾绫尴尬地脚趾头蜷缩起来,在鞋底抠个不停,羞恼道:“我去沐浴!”
    便匆匆朝着后殿的浴池奔去。
    今日大婚,都说新娘子妆容要盛大明媚,她才会涂那么多脂粉,看上去格外妩媚动人。
    谁能想到,谢延不按常理出牌,会上手搓呢?
    坐在浴池中,她慢慢磨牙。看来,想要好好过日子,真的不太容易。
    比如,她现在就想要谢延忘掉刚才那一幕。
    第86章 沐浴
    顾绫将身体浸入水中, 奶白色肩肘露出水面,雾气氤氲中,一身的冰肌玉骨, 莹润如玉, 看上去柔滑至极。
    她拿着巾帕擦了擦脸,借着水流, 用香膏将满脸的脂粉洗去,露出白皙细嫩的皮肉, 年轻女子柔嫩的肌肤像最柔软的绸缎, 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顾绫慢慢擦着身子,神思不属, 沉浸在懊悔当中,连身后的脚步声都不曾听到。
    直到“哗啦”一声, 水波荡漾,显然有人踏入水中, 才愕然回神,下意识脱口而出:“谁?”
    一回头, 对上谢延俊美的脸,声音霎时卡在嗓子里。
    谢延也很迷茫:“我们的婚房, 还能有谁?”
    他看着顾绫,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胸前。顾绫刚才有些紧张,回头时微微浮起身子, 原本沉默在水下的隆起,如今露出一半。
    洁白温软,诱人至极。
    顾绫松了口气,忽觉它眼神放的不是地方,惊慌失措地往下沉了沉, 磕磕绊绊,无甚底气道:“你……你干什么……”
    她双臂环在胸前,摸摸缩了缩身子,小声道:“大白天的,让人不知道了不好,你快出去。”
    谢延只脱了外袍,身上仍旧穿着大红色中衣,拆了发冠,用一根红丝带绑住头发,五黑的发丝散落在池水中,犹如一匹绸缎,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轻轻一笑,摸着她的手腕,没有用力,哑声哄她:“阿绫,松手。”他一笑,顾绫立刻就被眼前美色蛊惑,不由自主撒开手,露出胸前风光。
    谢延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压根没有盯着看,好似浑不在意,只是凑近一步,继续蛊惑她:“我和你一起沐浴,好不好?”
    顾绫脑子还未从反应过来,头已经不受控制地点了下去,嘴唇更是不争气地张开,吐出一个字:“好。”
    对着他这张脸,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谢延又是一笑,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道:“阿绫真好。”
    顾绫靠在他肩膀上,看不见他那张天怒人怨的俊脸,鬼迷心窍的脑子终于回过神,霎时脸色绯红一片,羞得恨不能从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唯有安慰自己,大礼既成,他们二人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妇。夫妻两个在闺房中做什么,都不羞耻。哪怕白昼宣淫旁人也不好多说,她完全不用感到害羞。
    如今不过是一同沐浴罢了。
    顾绫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脸越发脸红,脸颊灼烫的温度,像是要将她炙熟了。
    谢延身上中衣单薄,被水浸湿后便贴在身上,穿了不如不穿。而顾绫此刻浑身上下□□,就这样被衣衫尚且完整的谢延拥在怀中,总有几分难以自持的羞意。
    谢延自然能感到她脸颊上的温度,十分贴心地将大手探到她额上,关切道:“是不是水太热了?怎么脸这样红?”
    一本正经,衣冠楚楚,真真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顾绫悄悄磨了磨牙,借着水里往后蹬了蹬,离他略远几分,“不许闹了,要沐浴就快沐浴,待会儿还要去见陛下和姑姑。”
    谢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当着她的面,解开中衣的系带,直接扔到岸边。
    很快,方才衣冠完整的男人,也同她一般,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顾绫只看了一眼,就面红耳赤移开眼。
    纵深知谢延精通骑射马术,武艺超群,定不是柔弱书生。
    却从不知道,平日长身玉立,腰细腿长,穿衣时犹如神仙公子的男人,衣袍下藏着一身极阳刚的肌肉。手臂上,腰背之间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有着刚劲的纹理。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腹上的肌肉,一小块一小块,看上去就极有力气,不是那等虚弱的男人。
    只要看一看,就让人双腿发软。
    顾绫掩饰地咳嗽一声,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缩了缩身子,小声道:“你脱什么?”
    只是语气听起来,越发没有底气。
    谢延哑然失笑,反问她:“只许你脱,不许我脱?”
    顾绫默默闭上嘴,没有再说话,也不敢再看他,生怕一个把持不住,青天白日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匆匆忙忙洗了身子,连忙爬上台阶,裹着一旁的巾帕裹住自己,逃难似地跑出去。
    谢延在背后,极轻地笑了笑,摸着水面下叫人难以启齿的部位,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跑到门口的顾绫,耳根蓦地红了。
    谢延足足洗了半个时辰。
    待他出来时,顾绫已在侍女的侍奉下换了新衣裳,梳好发髻,素面朝天坐在桌案前,一口一口吃着饭。
    余光扫到谢延露出的手臂,素白的脸庞突然间又红了。
    时辰不早了,谢延没逗弄他,亦换好衣裳,衣冠楚楚坐在他对没钱,拿起对面的饭碗,优雅快速地吃完,放下碗筷,道:“走吧。”
    早些走完礼节,早些回来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片刻都不能浪费。
    谢延那张脸,几乎将这打算写的清清楚楚 ,就差写上大字做成牌子,挂在脖子里游街示众。
    顾绫杏眼微微眯起,威胁地看他一眼,舌头在嘴里来回动着,最后一句话没说,起身将手放在他手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期盼春宵的,不止谢延一个人。他如斯美丽诱人,顾绫早已春心萌动。
    多年的教养,才能让她维持淑女的矜持,不主动求欢。
    早些时候说好的,夫妇二人会在安泰殿面见帝后,喜婆就直接喊人去安泰殿,没有多做打听。
    引着谢延与顾绫进殿时,众人俱是一静,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偌大的安泰殿内,只坐着顾皇后一人,凤袍华贵无双,却分外孤独。
    谢延却似无所觉,直接忽略了皇帝,拉着顾绫的手,一同跪在跟前的蒲团上,三叩首后,“儿臣敬谢母后养育之恩,今日携妻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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