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活鬼的“辣手摧残”,她真是枉担虚名。
    李凤鸣好气又好笑地瞪向萧明彻,压着嗓子咕哝:“他就是个喜欢接话的人来疯,你以后当着他面说话记得过脑。”
    语毕,她重重一哼,敲着桌子看向战开阳,打算话归正题,认真问问恒王府那边的近日动向。
    但萧明彻被她方才某句疑似撇清关系的话怄到,暂时还不想回归正题。
    他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看向角落,对乐不可支的荼芜做出解释。“别胡说,你家凤鸣殿下从不曾辣手摧花。但是……”
    说着,他眼神幽幽看向李凤鸣扶腰的手,小声冷哼,
    “我哪里还清白了?光昨夜就不知被弄脏多少回。”
    话音未落,李凤鸣还没怎么着呢,长桌两旁好几个红脸木鸡已狼狈捂住了鼻子。
    萧明彻声音很小,也不是在座各位故意竖起耳朵,实在是议事厅内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战开阳绝望闭眼,捂着鼻子闷闷嚎出众人心声:“二位殿下,放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小伙一条生路吧。”
    荼芜先前不是才说了么?
    这一个个血气方刚的,有些字眼听不得,会想入非非,根本控制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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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转眼到了元月初五, 趁着各部尚未开朝复印,齐帝在宫中养和殿设了宫宴。
    冬日清闲,宫宴就不止是简单吃一顿饭, 众人大早上就陆续进了宫。
    除皇嗣及其眷属外, 皇族宗亲与外戚之家也被允列席,几位深得齐帝倚重的大臣也奉圣谕携家眷前来, 连在滴翠山行宫的太皇太后也被迎回宫参与。
    太皇太后自去年冬那场大病后, 日渐苍老虚弱,犯糊涂的时候更多了,眼神也愈发不好。面对这堆人, 若无华嬷嬷在旁提醒,她已很难一眼认出谁是谁。
    加之老太太本也喜静, 受了众人拜礼后, 便牵着李凤鸣进暖阁躲清闲。
    老太太对李凤鸣不差, 李凤鸣不忍拂逆, 便先顺着。
    太皇太后精神头并不好,进暖阁后也没太多话,一径让李凤鸣喝茶用点心, 自己则歪在坐榻上眯着眼。
    若不是她冷不丁会冒出一两句话, 旁人都以为她在打盹。
    半盏茶的功夫后, 李凤鸣温声笑着逗她:“太奶奶, 说了这半晌, 您真知道我是谁吗?”
    太皇太后眯着眼,小孩儿似地咕哝:“当然知道, 我记性好得很。你这个小凤鸣不讲信用,还欠我一个大胖小子呢。”
    李凤鸣凭空噎了噎,眼珠子骨碌碌转两圈, 笑意转为狡黠。
    “您方才可瞧清了您的重孙儿?那就是我还您的大胖小子,没欠。”
    她说的重孙儿当然是指萧明彻,可太皇太后又不是只有这一个重孙儿。
    老太太捂着脑袋想半天,摇头嘀咕:“不对,还欠着。明宣瘦了许多,瞧着竟印堂发黑……”
    这是又糊涂了,仿佛将太子萧明宣记成了李凤鸣的丈夫。
    李凤鸣听得眉心猛跳,顾不得礼数,抓了块糕点就堵住老人家的嘴。“太奶奶,来,这个芙蓉糕好吃的。”
    旁边心惊胆战的华嬷嬷白着脸,冲李凤鸣扯出一丝感激的笑。
    这毕竟是在宫里,侍女们可不像行宫那些是受华嬷嬷管束的。
    老太太突然犯糊涂,错将太子记成李凤鸣的丈夫,这事本来问题不大。
    可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哪怕贵为太皇太后,张口就说他“印堂发黑”的晦气话,这问题就不小。
    眼见离正午开席还有一个时辰,华嬷嬷怕太皇太后会多说多错,赶忙与李凤鸣合力将老人家哄睡。
    *****
    老太太睡着后,李凤鸣裹紧身上披风,在宫女的带领下前往养和殿的赏花台。
    赏花台占地开阔,既有花,也有林,品种还丰富。经过少府御用花匠巧思归整,四时皆能移步换景。
    此季恰逢冬春交接,两季繁花共存,有盛有衰,错落交织,别有一番情致。
    李凤鸣是女子,自是被带到皇后跟前。
    皇后得知太皇太后在暖阁小憩,有华嬷嬷及一众宫女在近前侍候,便放下心来。
    她捂着暖手炉,和蔼笑言:“你们这些小辈就别在亭中枯坐了。花林里藏了九个响春铃,快寻去吧。”
    元月里寻响春铃,这是齐国的风俗。
    既讨个“铃响迎春”的好彩头,也是家宴时供小辈们玩闹的好消遣。
    如今太子与恒王几乎已到一山难容二虎的地步,按照以往惯例,太子妃与恒王妃必会互别苗头。
    可今日很古怪,太子妃起身凑近皇后,小声说了什么。
    皇后稍愣片刻,赶忙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叫她坐下。
    恒王妃大约怕太子妃留在皇后跟前暗讨了什么好,便也道:“母后见谅。儿臣近来颇不耐寒,今日风凉,便也厚着脸皮留在您跟前,不去凑那热闹了。”
    太子妃和恒王妃不参与,李凤鸣这淮王妃往常又只与闻音走得近些,如此一来,平成公主自就成了贵女们簇拥的核心。
    平成公主是齐帝的女儿,只比太子小一岁半,在皇子皇女们中间排行第二。
    她是婕妤所出,齐国的公主又无议政权,成婚后无事可忙,明面上很少出公主府。
    李凤鸣没与她正经打过交道,不知深浅,便不想贸然与她凑太近。
    正当李凤鸣犹豫该不该随大流时,皇后笑道:“咱们二公主帮手多,淮王妃从前又没寻过响春铃,闻音,你多陪着些。”
    闻音乖巧笑应后,紧紧挽住李凤鸣的手出来,小声说:“咱们去人少的那边,我与你说个事。”
    *****
    早前萧明彻去南境轮值都司,李凤鸣独自搬到行宫躲了半年。
    期间闻音随母亲去探望太皇太后几次,都因各种缘故没能与李凤鸣单独说话。
    但她俩的交情颇有君子之风,虽大半年没亲近相处,再见面也并不生疏。
    绕到花林旁侧的幽僻小径,确定四下无人,闻音才贴着李凤鸣的耳畔,压着嗓子神秘兮兮。
    “你道太子妃为何不出来?”
    “我没想明白,”李凤鸣摇头,笑乜她,“你听到什么风声?”
    “前些日子听我表姐说,太子妃小产了。方才太子妃对皇后耳语,大约就是说这个。”
    闻音的表姐就是恒王妃。
    恒王妃这些年对外最重要的事,就是盯着东宫女眷,尤其是太子妃。
    小产对于女子来说毕竟是不幸的伤心事,李凤鸣同情地沉默了片刻。
    走着走着,她脑中闪过一点古怪迷思:“以太子妃的尊荣,小产后理当请御医前往东宫帮助调养。怎么外间一点风声都没有?看皇后方才的模样,好像事先也不知情。”
    大约是年轻辈的男子们也来寻响春铃,闹腾的动静不小,花林深处传来隐约笑语。
    为了方便说悄悄话,两人便就地驻足,挨在一起警惕望着周围。
    “还有,你表姐为何突然与你说这个?”李凤鸣愈发想不通。
    按齐国风俗,闻音算大龄。但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恒王妃又不是市井妇人,怎会无缘无故与她嚼起太子妃小产的舌根?
    “早前太子试探过我父亲好几次,像是有意纳我进东宫。不过后来他遇刺,就没再提了。”闻音满脸苦闷,以唇抵住她耳畔,声音比先前更小。
    “前些日子我表姐收到风,就随口问了我两句。表姐说太子怕是想换我去坐那太子妃的位置,就这么顺嘴说到太子妃小产的。”
    如今太子膝下已有几位稚龄儿女,但都是庶出。
    按齐国皇律,只有太子妃所出的儿子才有资格被封“皇太孙”。
    太子妃已二十五六,成婚多年却一直无所出。
    眼下好不容易有孕却又不知为何小产,而太子紧跟着就试探闻家有无与东宫联姻的意向,恒王妃怀疑太子妃这小产后身子有大损。
    齐国贵人们在婚姻上门第之见极深,太子妃这位置不是谁都能坐。
    考量德言容功、才能品行都是次要,最重要是其家门出身。
    目前两位太子侧妃以及太子昭训都出自“良进贵”之家,比不得闻家这种世代清贵的真名门。
    闻音低着头,烦躁地踢着脚下碎石。
    “早些年他迎娶太子妃时我还小,本与我无关。后来皇后曾半开玩笑与我母亲提过,想让我成年后进东宫为侧妃。我家里不愿意。”
    谁都清楚,太子这是想通过联姻将闻家真正收为己用。
    但闻家的名声地位摆着,就算有意与皇室联姻,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家姑娘做小。
    “好在他对我的长相并不十分满意。再加上我表姐已是恒王妃,皇后和太子大约也有所顾忌,这话没说实,笑笑也就过了。”
    “那他现下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小产伤身,他就又重新盯上你?”李凤鸣拳头都硬了。
    她既为闻音不平,也为太子妃不值。“一国储君就这德行?啧,不干人事。”
    闻音缓缓摇头:“他早前并未与我父亲说太明,方才我说的那些也只是表姐私下随口猜测,做不得准。”
    这是个有分寸的姑娘,不愿给家里惹麻烦,至今没将那捕风捉影的揣测告诉过父母兄长。
    但她实在不愿自己的婚事与东宫有牵扯,生怕恒王妃的猜测最后成真,独自忐忑许久,今日在李凤鸣面前才敢畅所欲言。
    李凤鸣想了想,安抚地捏了捏闻音的脸蛋。“别担心。以你闻家的地位与名声,太子总不至于‘强买强卖’。”
    *****
    毕竟是皇后让她们出来寻响春铃的,一直躲在暗处说小话也不合适。
    诉完苦后,闻音带着李凤鸣往前走,沿途左顾右盼。“通常响春铃都会装在锦囊里,挂在不显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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