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陶然儿听到李信志这么说,她抬起头来,凝视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她的大眼如同秋水一般,温暖而清澈。
    作为一个现代女人,陶然儿熟读史书,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像李信志这样伟大,只要苍生幸福,百姓安居乐业,他可以放弃帝王的身份,向其它人称臣。
    他的心胸真是像大海一样宽阔,他就像一个纯真的孩子,不染世俗尘埃。
    这个世界上,许多战争,都是男人为了争权夺利发起的,可以说,帝位,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每个男人拼命地往上攀登,做梦都想做皇帝。
    但是李信志却并不想,他的心里只装着百姓,他并在乎自己是不是身居帝位,李信志真是一个心地仁慈,骨格清奇的好皇帝。
    陶然儿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李信志的手,对他感动地说道:“相公,我知道你的内心想法,其实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一样的,不管怎么说,临安城保住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转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可以用这些时间来思考江南的未来。问题来了,那么伴随着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我们努力思索,总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的,另外,孙赫武抗倭,他是正义之师,正义之师会有天助,你不用太担心他。”
    李信志听到陶然儿这么说,不由心中温暖,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来,低头凝视着陶然儿,对她温柔地说道:“然儿,你真是我的解语花,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有你相伴,在这个乱世艰难行走,才有勇气。”说到末了,李信志声音哽咽,他心想,假如没有陶然儿长陪在身边,他可能早就厌世自杀了,这个乱世,让他看到了太多寒心黑暗的东西。
    陶然儿听得鼻子发酸,眼圈发红,十分感动,信志如此说,她何尝不是如此想,信志说她是他行走在乱世苦苦坚持的勇气,信志何尝不是她行走在乱世拼命闯荡的动力呢。
    阳光正好,月季花开得红似火。假如没有战争,一家人就这样快乐地过日子,多么美好。
    陶然儿凝视着李信志,对他微笑说道:“所以说呢,你要开心起来,明天和意外,我们不知道哪个会先到,因此,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开点,把握眼前,及时行乐。”
    李信志征了征。
    陶然儿指了指花园里盛放的迎春花,它们金灿灿的,如同一颗颗流星,点缀在绿叶间,陶然儿笑道:“相公,你看,多么美丽的春光,我们不要负了它。”
    李信志心中掠过一阵阵暖流,在那个瞬间,他明白过来,陶然儿今天来找他,和他说了那么多话,又说她自己想散步,无非是看到他这些时日天天眉头紧锁,心事沉重,想让他开心起来。
    他微笑着凝视着自己的娘子,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耀眼的光线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看着陶然儿,伸出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对她温柔说道:“原来你是关心我,娘子,你说得没错,生命短暂脆弱,明天和未来不知哪个先来,所以快乐一天也是过,痛苦一天也是过。”
    “对啊!你这样想就对了!”陶然儿十分欣慰,她看到李信志脸上多了笑容,如同乌云边上的太阳,特别的明媚,她也开心起来,伸出手,紧紧地握着李信志的手,对他说道:“相公,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说到这里,只觉得所有的血往脸上涌,身上的体温也在升高,耳朵像火一样烫人。两只脚也仿佛踩在五彩云端。
    李信志征了征,看到陶然儿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如同盛开的玫瑰花那般娇艳可爱,她还没有说话却已经嘴角饱含笑意,不由发愣,在这个乱世,而且是江南的未来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她居然还能嘴角含笑?那么这一定是一个惊人的好消息!
    李信志也跟着兴奋起来,耳朵边响起细细的音乐,他紧紧地握着陶然儿的手,两只大眼如同星星一般闪闪发光,他对她微笑说道:“看你的神情,一定是一个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呢,你快告诉我!”
    消沉了那么多时日,坏消息一个连着一个,他太需要振奋人的好消息了。
    因为被陶然儿感染,渐渐的,李信志也放下心事,变得快乐起来,因为陶然儿说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因此,此时此刻,李信志的内心充满期待。
    陶然儿抬头看了李信志一眼,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她想要一个女儿了,凑齐一个好字,都说女儿会长得像爸爸,那么,会不会像信志呢,她想象着一个白白胖胖扎着两根小辫的丫头摇摇晃晃向自己跑来,内心就如同食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陶然儿对李信志说道:“相公,这大半年你关心朝政,你都不关心我了。”啊,她一定会生一个花骨朵般美丽的女儿。
    李信志愣了愣,看着陶然儿,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陶然儿像春天的草木,她从来不会主动向他要求什么,也从来不会抱怨,她只有在他宠爱她的时候,倚在他的怀里,快乐地闭着眼睛。
    可是今天的陶然儿好反常啊,她居然好像在抱怨他。她在怪他冷落了她吗?
    陶然儿轻轻地摇摆着身体,用细如发丝的声音对李信志说道:“相公,你差不多有六个月没有关心我的月信呢,以前我来大姨妈的时候,你总是给我泡红糖姜茶,给我做卫生棉包,可是这大半年,天天开战,你都没有关心我呢。”
    因为这个傻瓜为战事烦心,所以她现在肚里的孩子六个多月了,他居然浑然不觉。
    每每想到这件事,陶然儿就哭笑不得。
    李信志立马意识到这大半年确实是自己疏忽了,他天天担心兄弟不和,隙起萧墙,他又天天担心江南灭亡,所以不能像从前一样关心陶然儿了,但是这丫头,不是那种矫情娇气的小女人啊,她任何时候都通达事理,以大局为重啊。
    怎么今天,好端端的,她会突然抱怨他不关心她的身体呢?
    李信志的脑海里升起迷雾,他现在真是丈八金刚摸不着脑袋了。
    因此,李信志的内心十分纳闷,他迷惑不解地看着陶然儿,对她充满歉意地说道:“啊呀,娘子,是我不对,这大半年,我总是担心我那六个兄弟失和,害怕江南变生肘腋,害怕他们对你不利,所以也没有关心你的身体状况,你的月信还好吗,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陶然儿满面笑容,轻轻地飘了李信志一眼,故意说道:“月信没了。”
    什么?月信没了?李信志更加听不明白,简直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他迷惑不解地说道:“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唉呀,娘子,是不是你太过操劳,这大半年让你天天处在惊恐不安当中,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快快快,到房里去休息,我马上叫太医给你诊治。”
    李信志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一只蚂蚁,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将一只手操在陶然儿的膝盖弯处,将她公主抱抱了起来,脸上都是焦急和担心。
    看到相公这样关心自己,陶然儿在李信志的怀中吃吃笑了起来,她一只手握着拳头,轻轻地打在李信志的胸膛上,对他幸福地说道:“笨蛋,这都听不明白,月信没了,表明我怀孕了。”
    什么?!
    李信志只觉得晴天霹雳,震惊过度,双手一松,陶然儿从他的怀中眼看着要滑落到地上,陶然儿惊呼一步,李信志也大梦初醒,立马手上用力,身体动作加快,将她半空中接住,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是虚惊一场。
    看到李信志震惊和惊吓的模样,陶然儿哭笑不得,心想李信志真是,太过意外了吧,如果因为她告诉李信志她怀上宝宝的消息,他震惊过度让她掉在地上,导致意外发生,那么这简直就是史上最搞笑的乌龙。
    不过现在没事,李信志如同抱一个世上最珍贵的古董,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陶然儿出声提醒:“唉呀,相公,你轻点抱,不要压到孩子呀。”
    李信志立马哦哦连声,手劲松了一些,他抱着陶然儿急步往房间走,对她说道:“娘子,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低下头仔细看她的肚子,确实好像比平时要大一些,微微朝外拱起,像座小山,唉呀,他真是太大意了,这么多月过去,居然浑然不觉。
    陶然儿含笑点头,她在李信志的怀中,感受着春天,看着花园中的大好春光,她对李信志说道:“相公,这么温暖明媚的春天,我不想进房间呆着,你找一个亭子,让我们在亭子里坐下休息。”
    李信志点点头,抱着陶然儿走到一处三角亭,将她在长椅上放了下来,他蹲下身子,睁大眼睛看着陶然儿微微拱起的肚子,他的脸上仍旧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
    长亭旁边是一大片竹林,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到地面和长亭里面,长亭里一片绿色,一片清凉,春风吹过,竹林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
    李信志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对陶然儿感慨地说道:“可是之前,我清楚得记得,我娘逼着你乱服药,导致你小产一次,后来太医说,因为你先天不足,体质太弱,又因为流产,这一辈子可能怀不上宝宝了,怎么现在又怀上了?”
    他一直以为从此后他再不会有可爱的孩子,一直觉得遗憾。
    陶然儿笑着纠正李信志,对他甜甜地说道:“太医说的,可是这一辈子可,能怀不上宝宝。”她有意把“可能”两个字拆开来念,念得慢慢的,重重的,李信志仍旧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
    陶然儿哭笑不得,只好说道:“笨蛋,太医的话就是说,也就是说,太医也不确定。”
    “对对!”李信志立马笑容满面,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在亭子里兴奋地走来走去,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原来灰暗的世界也变成了彩色,树叶子是那样的碧绿可爱,花儿是那样娇艳芬芳,天空是那么蓝,空气是那么新鲜,小鸟的唱歌声是那样动听,他的眼圈像兔子一样发红,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我李信志这一生居然又有了一个孩子!这个消息果然是一个好消息,天下最好的消息,娘子——”
    李信志重新走到陶然儿面前,蹲下身来,对她激动地说道:“就是将天下给了我,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高兴!”
    陶然儿笑了起来,一个男人把妻子和孩子看得比天下还要重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自然是极大的幸福。
    信志是一个小男人,他喜欢种地,他喜欢孩子,他喜欢和她一起看书下棋散步,他喜欢与家居有关的一切生活细节,他心地仁慈,他勤奋节俭,他是一个没大志向,没功名心的小男人,但是她,爱死了这个小男人!
    陶然儿伸出手拿着李信志的手,然后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她对他轻轻地说道:“孩子六个多月了,会动了,你感受一下。”
    胎儿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比春风吹过水平如镜的湖面还要美好。
    李信志半信半疑,满面的惊喜,他歪着脑袋,认真地用手感受着那胎动的降临,他感叹着说道:“天呀,居然六个月多了,那么说,还有几个月我就可以与孩子见面啦。”
    陶然儿幸福地直点头,此时此刻,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快乐的唱歌。
    空气是那么新鲜甜美,四周的一切,是那么美好安详。
    李信志微微偏着头,认真地感受着孩子的胎动。
    陶然儿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父亲在外面,立马像一条鱼儿一样,从肚子的一头飞快地转到另外一头,如同鱼儿划破水面,急速地留下一条水线一般。
    李信志激动极了,他的手从陶然儿的肚皮上弹跳起来,又轻轻放下去,试图再次感受胎动,他兴奋地对陶然儿说道:“孩子踢我了,孩子踢我了,和小米粒一样有劲!”
    他兴奋得像一个孩子,这一次,他刚把手胡乱放在陶然儿的肚皮人,感觉摸到了什么,正在那里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一个翻身,他才意识到,他刚才的大手握着的是孩子的一个脚丫。
    李信志震惊得跳起来,满面欢喜激动。
    陶然儿立马想起她在虎村怀小米粒的时光,想起此时此刻,不知道江南的未来如何,如同茫茫黑夜,看不到光明,李信志天天为江南要不要向江东称臣苦恼,她不由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不过不想让李信志看到伤心,因此,趁李信志陷在狂喜之中时,她迅速地伸出手,将眼泪擦掉了。
    其实孩子在这种前途未卜的乱世出生,是很可怜的。可是她既然来了,他们肯定要照顾好她,保护好她。
    希望通过她的努力,和平盛世能够早日到来,这样,她就可以天天守在孩子身边,陪伴她长大成人,她不想再像小米粒一样,长年消失在他身边。
    李信志长时间地将手放在陶然儿的肚皮上,他对陶然儿惊喜说道:“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我还有这个福气,然儿,我真的很喜欢小孩,但因为你不能生育,我只能反复安慰自己,一个孩子就好,养好了胜过别人八个十个孩子,可是现在——”
    他兴奋笑起来,眼睛红红的,同时又如同月牙一般弯弯的,他对陶然儿说道:“你怀上了二宝,等到我们归隐虎村,我们还可以生三宝,四宝,一堆孩子是不是?”
    陶然儿不由心酸,呃,有那么一天吗?她的内心真的没法确定。
    李信志也是想着想着,突然一呆,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他的内心突然酸楚起来,如同针扎一般,他慢慢地说道:“是,我现在想,二宝来的可能不是时候,唉,现在正是江南最危急存亡之秋,小米粒刚刚在你肚子里的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可是因为政事烦心,这二宝,都六个多月了,你才告诉我。”
    李信志不由自责又难过起来,一颗心仿佛有针在扎,他拿着陶然儿的手晃了晃,对她说道:“然儿,你之所以那么晚才告诉我,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担心,对不对?”
    他痛苦地想,如果在江东围城的时候,陶然儿告诉他她怀上宝宝了,他肯定不会让她跑到孙赫武面前去说和的,如果——
    陶然儿看到李信志又难过起来,立马振作精神,拿着李信志的手摇了摇,对他微笑说道:“相公,一切都过去了,我看你现在天天不开心,所以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了,相公啊,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应该振作起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你,我,小米粒,还有二宝,我们一家人,最后一定能过上快快乐乐与世无争的生活,好不好,怀抱希望坚强地活下去!”
    李信志心中温暖,他点了点头,看了看肚子里的孩子,那小家伙又开始胎动了,陶然儿的肚子皮上明显的出现了一个小脚印,李信志眼眶湿润,他轻轻地说道:“娘子,你说得没错,再艰难,再黑暗,也一定要怀抱希望坚强地活下去,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好好的!”
    陶然儿点点头,抿嘴一笑。
    李信志站起来,伸出手,将陶然儿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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