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吐新芽。
    地处南方,背山朝海的海城冬春之间似乎没有明显的界限,一成不变的温暖的气候,晒在身上暖融融让人想伸懒腰的日光。人对季节的变换的感应,显然不如课室窗外那一颗颗老树。
    老树冒出嫩绿得出水般的新芽,坐在教室里看着一片润润的绿,孙朗月却无心欣赏,全神贯注地看着从树下经过的一抹白色。
    在六楼的她不可能看得清少年的模样,但仅仅是看到他白色的衣角,心里也觉得沉甸甸的满足,直到那抹白色消失,她才把目光从窗外移开,把课本高高竖起来,藏起她的脸。
    “朗月,语文老师喊你过去。”同桌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传达老师的命令。
    “诶,好。”
    朗月敲开办公室的门,就被语文老师叫到他的桌子旁。
    语文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略微有点谢顶,顶着个啤酒肚,为人挺幽默,能跟同学们打成一片,人唤“佳哥”。
    “月考试卷改好了,你拿到班上发下去吧。”语文老师说,“这次打算把优秀作文打印下来分发给大家看看。朗月你这次的作文写得很好。时评类议论文嘛,还不就是那回事,你写的虽然是不够尖锐,但胜在平稳啊。你现在这个成绩,保持下去就很好。今天还在跟理科重点班的老师谈,语文学不好啊,高考分数怎么能上来呢?像他们班那个林煦阳,数理成绩那么好,要是语文也有那个水平,Q大B大还不抢着要,可惜,可惜啊.....”
    语文老师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朗月却走神了。
    他语文是很差。
    在海城这个小镇里,海城实验中学是城里升学率最高的中学,只开设高中部。
    初升高时,他是因为在全国初中数学联赛中得了一等奖而被实中免试录取。
    她默默地算了算,就算高考时他语文只拿个90分,刚好及格,加上各类竞赛加分,大概,也是能上F大Z大之类的大学的吧。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等到语文老师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朗月抱着一大迭试卷走在走廊。
    左转是理科班所在的楼层,从这里去到文科班要一直走通过读书走廊到前一栋教学楼。
    朗月侧头认真地想了一想,下一节是名义上的美术课,但早已变成自习课,脚步拐了一个弯。
    经过3班走廊上打打闹闹的人群,2班去上体育课了所以空空荡荡的课室,前面是1班的门口。
    好,现在,她可以装作不经意,从后门看进去。
    他就坐在第四组倒数第四位靠墙的那个位置,不,那个位置并没有人。她用左手拨一下头发,掩饰着扫视了一圈教室。
    他在饮水机旁,仰着头在喝水。大概是刚上完了体育课,白色T恤背后湿了一大片。鬓角沾满汗水,一滴汗珠慢慢滴落,从额角,到高挺的鼻梁,到吞咽着水上下起伏的喉结。
    朗月双脸猛地一热,低下头快速地走过。
    回到教室时已经开始上课了,朗月迅速地把试卷分发到各组。回到自己的位置,喝了一大口凉水。
    同桌许安安疑惑地盯着她红透了的脸,伸出手去摸额头“小月亮,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不会是中暑了吧。”
    朗月又喝了一口凉水,“没事,大概是外面太晒了吧。”
    雨前天气为什么让人觉得很闷?
    因为下雨前空气中含较多的水蒸气,空气密度减少,导致气压减少。
    嗯。对。人的呼吸当然与大气压有关,所以雨前湿度大,气压低,会让人胸闷。
    孙朗月在单车棚里,正要给自行车开锁,一抬头看见阴沉沉的天。
    像噘着嘴,要哭不哭的孩子。
    孙朗月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在下雨之前去一趟书店,她想买两本作文辅导资料,再好好总结一下笔记。
    她拿着车钥匙,却愣在那里发起呆来。突然,一个篮球向她滚来,弹跳几下,缓缓停在她脚边。孙朗月的心脏不自觉地急速跳动了几下,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果然看到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站在身后,坏笑着看着她,约莫是刚刚打完球,T恤与鬓角被汗水浸湿,扑面而来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孙朗月微微笑起来,喊一声:“林煦阳。”,掩藏在尾音里的,是无人察觉的颤抖。
    林煦阳过去捡起篮球,一手扯了扯她的头发,把篮球放进旁边单车的车篮,打开锁,一边说:“在干嘛呢?愣着不动,走啊,一起回家。”
    “像是要下雨了。”“对啊,那还不快点走,我可没带伞呢。”...随着话音渐渐消失的,是并排骑着自行车的两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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