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许真就不打伞,夹克衫的帽子翻起来戴上,微低了头就这样走进朦胧。
    易晚站在蜜蜜门口,一直看着他消失在烟雨的幕布中。水汽扑溅,丝丝凉意从地面蔓延靠近,爬到她的腿上。
    但她没有动。
    其实刚才,她也想问周天许同样的问题。
    “你是不是有事情没跟我说?”
    她没有问,因为她可以猜出来他会回答什么,他会用一贯的自信狂浪,会用基因带来的绝美容貌,会用深情又带着顽皮的声音,回答出一个美妙动听的答案。
    但她到底要不要相信呢?
    或许,易晚放目远眺,整个铁灰的城市从头到脚湿透,仿佛脸上流下肮脏的泪来。
    或许,就如他所说,不要想太多,原谅彼此的历史,忘记彼此背后的担子,相信彼此的苦难终有尽头。
    或许,他是真的爱她。
    雨越下越大,远方的轰鸣犹如城市边角的轰塌。
    阿彪不辨喜怒地站在蜜蜜关了灯的大厅里看着易晚的背影,灯光从他背后稀薄地漫开,他的影子逐渐长入遍地的黑暗之中。
    易晚单薄的身影被铁艺镶玻璃的门隔开在外,黑白女仆裙跟黯淡褪色的街景异曲同工,她就像一张贴在门外的旧照片,下一秒就会被冷风吹走——
    但她只是沉默着转回身,开门的那一霎带进来放大的潮湿雨声,随后又被她轻轻关在外面。
    易晚有些艰涩地穿过大厅,看着阿彪紧盯她的眼神,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帮我跟景年哥哥说一声,我收拾一下房间就去找他。谢谢啦?”
    不给他一个解释,不给他一个道歉,把他丢在原地,又去而复返让他帮忙……
    阿彪可能是在黑暗里站久了,一双眼睛也被染得黑漆漆没了高光。
    他看着易晚噌噌又上了楼,他先往大门那边去了一趟,从里面反锁了,然后回到楼梯慢慢地拾级而上,登上二楼。
    只有一间房开着门,他无声地踱步到那扇门边,抱起手臂靠着门框,长久而静默地注视房间里的小女仆。
    行军作战的培训让他的动作悄无声息,接近两米的大个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难得一见的冷酷面容使他整个人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食肉动物。
    食草的小羊一回头差点没吓个半死。
    易晚方才已经把湿得能挤出水的床单扯了下来,拿蒸汽清洁机洗了床垫,又接上吹风机吹干了潮湿的部分,正要换新的床单。
    她使电器还行,不算太费力,但要把床垫抬起来铺床单,还是这么一大张床,着实有点拙计。但也不是不行,两边多跑几次,多挪动几回也能铺好。
    勤劳且瘦弱的小女仆理了理衣袖,抬起床垫一角用布料包好,转身想去处理另一角,一回眼就看见个黑黢黢的影子站在门口,她短促地惊叫一声,差点脚软蹲下来。
    看清楚是阿彪之后,她抚着胸口顺气,瞪圆了眼睛啐他:“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阿彪被指着鼻子骂也不生气,还是站在原地,紧绷的衬衫勉强包裹着他的前胸后背和手臂,他左右动了动脖子,面料就跟着一起被肌肉挤压出细密的褶皱来。
    明明穿着款式体面,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但整个人就是不像禁欲的执事。
    “阿年发脾气呢,我懒得去招理他,有什么事你可能要自己去讲咯。”
    他好像还是那个随心所欲散漫惯了的阿彪,易晚扁扁嘴,心想这次宋景年难哄了。她看阿彪还在那里,便朝他招手:
    “那你来帮我铺下床单吧?这个重死了我一个人抬不动……”
    很好。
    阿彪笑起来,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更多像是……看见猎物踩入陷阱的得逞。
    是你叫我过去的。
    数时前。
    易晚跟周天许上楼去了之后,小影扑到柜台后面,就要往阿彪身上挨。
    “彪哥你看她!什么客人都抢走了!”
    小影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了,经常有男人进门来是她去迎接的,搂搂抱抱好一阵,结果那些人一到柜台看见小晨,顿时就走不动道了。
    小影气坏了,现在的男人都不喜欢巨乳了吗!
    当然她也不至于没有生意,只是那种到嘴的鸭子飞掉的感觉,实在很差。
    桃桃看了一眼楼上,又看了一眼就差把奶子挤到阿彪脸上的小影,揉了揉鼻子走开去泡茶了。
    唉,小影本钱也不差,就是一直没想通,女仆本来是一种含蓄的色情意向,有时候表现得太露骨了,就没意思了。小晨那种表面清纯,实则在各种细节处展露风情的,才更符合这里客人的喜好吧。
    阿彪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小影,那薄薄的衣襟掩不住的丰满圆润就快绷开纽扣,深深一条乳沟软得轻轻颤动。
    但他脑子里想起的,还是小晨洗了澡之后,不大却挺翘可人的胸。虽然只是浴室门上的剪影,对他而言要比小影现在脱光了还要诱惑得多。
    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还跟他演戏,说不接这个客人,结果跟他早就认识。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在糊弄?
    他一次次从发情的客人身下把她救出来,一次次替她赶走来找茬的不速之客,虽然这欲擒故纵的确就是蜜蜜玩的花样,但时间久了……他难免产生一种自己是她的护花使者的错觉。
    而她是怎么对他的?
    无视他的好意,无视他的眼神,无视他的感情?
    阿彪一把推开小影,往地下室走去。
    宋景年的办公室比外面的天色黑得多,倒不如说那惨灰的雨云是唯一的光源,从他身后的采光窗里薄情又吝啬地施舍亮度。他本人还是坐在办公桌后,显示屏遮住大半张森然冷寂的脸。
    黑白明灭的光,自然又是监控。
    阿彪走到他面前去,两人的目光在这难以视物的昏暗中居然准确地对到了一起去。
    其实自从那天他差点失控要去抱她开始,他们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阿彪不在蜜蜜住,到了关门的时间就自己离开,宋景年则似乎一天到晚都不出房间,仔细算来,两个人僵持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他们似乎也明白是因为什么的。
    但今天,一个他们的公敌出现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一起开店的兄弟,这种时候自然要一致对外。
    阿彪垂眼望着监控屏幕,看见易晚拉住周天许的手,不让他碰到任何可以记录指纹的显示屏和芯片。收音的设备里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快走吧”“不要到这里来”
    他跟宋景年都有了一种后院起火的感觉。
    晚晚……要护着那个男的,不听他们的了?
    宋景年的手自发地去摸烟盒,攥住了纸壳包装又几乎将其捏皱成球,他已经不想再看监控上重迭的人影,烦躁地一把推开椅子站到排气扇旁。
    但阿彪却一直看着,直到画面中的男人扛起无力的女人消失在浴室里。
    等宋景年抽完皱皱巴巴的烟,阿彪却已经不在地下室里了。
    回到现在。
    易晚指挥着阿彪跟她一起抬床垫,终于把包好床单的大床垫子放回了原地。
    “啊——”她累极一般,半个身子趴在床边,圆圆的小屁股就这样撅起来。“太重啦!”
    阿彪挪动脚步站到她身后盯着那白嫩的大腿根,仿佛轻松地问:“那你之前是怎么换床单的?”
    易晚还是趴着没动,懒懒地随口答着:“一点点往里推呗……手都要弄痛。”说完她觉得自己是有点什么事情没做,回头对着阿彪笑了笑:“谢谢啦。”
    结果立刻对上阿彪凑近的身体。
    他一手抄起她膝弯,另一手轻松划过她肋下,把她整个人捞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易晚甚至也没有什么危机感,因为一直以来阿彪都是这样抱着她放到淋浴间的。
    “诶?”你要带我去哪?她本来想这样问。
    下一个眨眼,她被阿彪甩到了刚换好的床单中央,山一样的身躯千斤般压上来。
    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有些事情,真的是想错了。
    其实谁都没有做错,是欲望让我们背上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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