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什么,一点红骤然停住了他的笑声:他从小便是那人培养的杀人剑,就连他行走江湖的剑法也全部来自那人的传授,从小积攒而来的畏惧和敬重使得一点红即便连石观音这类人都不怕,却也不敢生出与那个人对敌的想法。
    一点红唯一能想的便是这人或许会放过他,然而事实证明这不可能,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对那人生出相抗的斗志。
    谢知非静静的注视着一点红从大笑到骤停,许久之后谢知非长叹一声对楚留香说:你不必继续问了,他是不会说的。对于重qíng义的人来说生命固然很重要,但有时候qíng谊远比自身xing命更值得人去守护,一点红便是这样的人,让他为了自己的生死出卖培养自己的人,那还不如让他们引刀自刎来得痛快。
    楚留香微微皱眉,不死心的看向了一旁的曲无容:曲姑娘
    曲无容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双看向一点红的美目中流淌出来的爱慕令人心醉:无论你做什么,有我。
    楚留香轻轻叹了口气,他突然就明白了谢知非那句话的意思:若这世间有谁最明白一点红那一定是曲无容,一点红即便殒命也不愿意背叛将他养成杀人工具的薛笑人,就如同曲无容被毁容断手也不会与石观音敌对一样。
    你或许不能苟同他们的执着,但却不能嘲笑他们的坚持。
    看来那只手只能我自己去找。铩羽而归的楚留香垂下肩,丧气的瞥了眼沉默不言的一点红。
    谢知非lsquo;哦rsquo;的一声,像是非常惊讶:你有消息?
    楚留香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他的消息并不准确而且时间非常紧,必须立刻赶过去:并不确定,我需要去海边一趟,从那边chuī往中原的风不太正常。
    楚留香是个闲不住的人,只是他的闲不住不是各种麻烦事敲他门,楚留香的闲不住是自行出门找麻烦。
    当确信从一点红这里得不到十三柄剑的消息后,楚留香立刻赶往下一个地方与胡铁花汇合,毕竟他这行的危险不比大沙漠轻多少。
    楚留香离开后一点红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即便以往一点红也很沉默,然而那沉默是不惜说话的安静,而如今一点红的沉默是如同死一样的寂静。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消亡,于是一点红爆发了。
    寒星退,夜光残,明透纱窗天yù晓,一片青山雾蒙蒙。
    两道人影从藏剑山庄后院中出来,走过长生院的时候两人脚步顿了下往一片漆黑的房屋看去,像是透过紧闭的门窗看到屋中的人,只是片刻的驻足之后两人又转身准备继续离开。
    便在两人从那颗巨大的银杏树下走过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你们这是要走?
    只见在银杏树茂密的枝叶沙沙作响,谢知非将头从一片沉沉的翠绿中伸了出来。
    一点红同曲无容没想到谢知非会在这里,但也直言不讳:他会来。
    枝叶传来悉悉索索声,随后一身短打绣满金丝秋华的谢知非从树上跃下来。
    谢知非拍了拍手,身上的珠玉还在轻摇,发出好听的清脆声响:你错了,他不会!
    一点红眼中的那个人权势滔天,在幕后也能翻云覆雨。
    然而在谢知非看来却完全不一样:像他这样有权有势却喜欢躲在幕后的人,除了自命不凡以外最重要的便是怕死,他在我这里折了十柄剑必然会打听那日的消息,只要他打听了就必然不会亲自过来。更何况
    谢知非的眼睛在一点红同曲无容身上转来转去,随后低声笑了起来:你们两位就这么走了,日后我岂不是还要满江湖找你追债,莫不成你们想学楚留香做老赖?楚留香一个能跑的就已经够我受了,若再来一个,我还有几日的休息?
    曲无容面色古怪:
    一点红楞了半响后认真道:我不会学他做老赖!
    远处与胡铁花汇合昼夜兼程赶到海边的楚留香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阿嚏!
    胡铁花大笑道:老臭虫,你看到那老尼姑长头发鼻子都好了?
    或许是有人说我坏话也不楚留香揉了揉没有知觉的鼻子抬头望天,随后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只见在水天一线的远方,一道明亮的光点往这边直飞过来,那道光点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存在,看那轮廓竟是人型!
    你怎么胡铁花见楚留香呆呆的看着天边,立刻也抬头看去,随后大声道:这大白天的也有流星!等等,老臭虫你快看那里面!
    明亮的光点如同彗星扫过,在空中拖拽出一道带着冰蓝的练条从楚留香他们头顶的天空划过,那光点中的人也被楚留香和胡铁花看了分明。
    白发飞扬,广袖长袍。
    还在天上飞!
    当光点已经消失来看不见之后胡铁花咽了咽口水,用肩碰了碰身边同样呆滞的楚留香:老臭虫
    夜帝是当今武林武功成就最高的人,然而即便是夜帝也无法做到在空中如飞鸟一般的行径。更何况那人的模样又是如此超凡脱俗,楚留香那双黑亮的眼睛猛的爆发出一阵jīng光:你刚才也看到了是不是那是不是人?
    第187章 人间九君子
    一个隐身在幕后二十多年的人绝不会让自己涉足危险,尤其是能威胁到他的危险,所以谢知非在藏家山庄一日那只手便一日不会出现。
    谢知非立刻表示:这怎么行!
    在竹筏上享受来自西湖的熏风,谢知非躺脑中盘算着薛笑人身后的权力人力和财力。
    能组成那样一个杀手组织,至少薛笑人耳目非常通灵;一点红身价那么高身上的银子却那么少,可见这个杀手组织非常有钱。
    只是想了想那些训练有素的人和成堆的金银珠宝便让人垂涎三尺,擦擦嘴角,谢知非默默的告诉自己:他这是为江湖除害!
    为了那只手身后的人财物力,知道目标来到陷阱边缘的谢知非在月移中天的时候将全山庄的人喊在一起,宣布自己见今日傍晚的瘦西湖云霞万丈,心qíng大好,需要出去扬州散散财!同时为了这美好的天气,山庄上上下下今天的学习量翻倍。
    已是大半夜,众人该gān什么早gān完了,这时候翻倍自然只有熬夜的份。可谁让这是他们少爷的命令,从被窝里出来还被要求今日课程加倍的诸人默默吐槽:天都黑透了少爷你才感慨晚霞,少爷你这反she弧到底有多长!
    于是乎,同曲无容和秋灵素悄悄的打过招呼的谢知非便在一片诡异目光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出了藏剑山庄,乘着轻舟小船来到扬州,一掷千金包了扬州城最大最华丽的那条花船。
    当谢知非包花船的时候,一浑身裹着黑袍的人缓缓向藏剑山庄走去。当谢知非听完小曲,拍拍手从花船上起身回藏剑山庄的时候,黑衣人正俯视着地上的血花。
    这个人穿着件长可及地的黑袍,脸上戴着个紫檀木雕成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几乎完全是死灰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带着满意赏的色彩,像是画家正在欣赏自己创造的杰作。
    黑袍客的面具显然是高手雕成的,五官栩栩如生,嘴角仿佛还带着一丝笑容,几乎连一根根眉毛都数得出,但颜色却是红中露紫,紫里发青,再加上那双死灰色的眼睛,看来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而现在他手里提着柄狭长的剑,剑尖还在滴着鲜血。
    曲无容整个人靠在一边的假山上喘粗气,浅蓝的衣服已有半边染成了紫色,染血的紫色,而她手中抱着秋灵素,曲无容身上的衣服多是被秋灵素所染。
    一点红脚下有小滩血,lsquo;滴答rsquo;声中还有不少血珠从他身上往下落,面对石观音也不曾垂下的头现在微低耸。这天地间,生养是永远无法算清的qíng义,无论谁面对它都会与平日不同。
    黑袍客看向自己剑下的一点红,目中露出轻蔑之色,冷冷道:剑不该有感qíng,感qíng只会让剑脆弱不堪,现在的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剑,索xing我便成全了你!
    就在黑袍客准备动手时他面具里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忽然出现骇然的神色,因为黑袍客忽然看见一道亮光从幽暗的密林那边往这里飞来,以黑袍客的内力和眼力自然看得清那不是流星,而是个人。
    人怎么可能在天上飞?
    可这个人便是如此!
    随着这亮光越来越近,黑袍客看得更为清晰,那是个眉发虚白、身着广袖长袍复手而立的人,那双皓白的眼睛在黑暗中看来让黑袍客的心沉了下去,手中的剑也沉了下去,半点也提不起力。
    黑袍客自诩天下用剑最厉害的人,却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qíng况,在这个人出现的瞬间,没有剑气没有内力他却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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