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狄斯还没猜出少年所指,腰间的剑被猛然拔出,在周围惊呼中,猛然给了男人腹部一间,耶狄斯竟没有躲,只垂眸望着少年,你满意了?
    不满意。
    师宣抽出剑,让男人的血随着伤口汹涌越大,抬手剑锋一转,缠斗中的修士们心里一紧,余光看着,以为少年还要刺给男人第二剑,却见少年反手割破自己的脖子,血液顿时汹涌而出男人瞳仁猛然一颤,来不及多想已赤手握住长剑,掌心被剑锋划破。
    少年紧握剑柄,想施力把脖上伤口割得更深,耶狄斯牢牢握住长剑,往外拉扯,两人争夺间,互相的血混着剑锋汇在一起。
    耶狄斯眸色复杂难辨,你这是何必?
    夺不过剑,少年gān脆松了手,耶狄斯紧抿的唇瓣刚松懈几分,眼前的少年突然缓缓扯开笑容,伸出手指cha入伤口、拨开,皮ròu外翻,血流得更多,映出少年的灿然笑意,让人心惊ròu跳。
    耶狄斯瞳仁紧缩。
    少年道,我知你想逆转成人,但我偏要你泥足深陷。
    师宣一步跃开,任由对吸血鬼影响极大的纯血血液落了一地。
    吸血鬼血液流失越多渴血越qiáng烈,耶狄斯喉头滚动,捂住伤口,因为先前残身做引勾修西离开,修复身体耗费颇多,现在剑伤恢复极慢,随着大量失血与纯血血味弥漫开,男人喉头滚动越来越快,眼球微微红了。
    师宣转身疾走,用一路洒落的血引着男人离开,行了很远,估计修士与暗夜骑士都很难追来打扰时,他停下了步子,是一处花糙丛生的山坡。
    刚刚坐稳,一个高大的人影压来,把他扑在地上。
    师宣翻个身,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男人表qíng紧绷,额角青筋bào起,抓住他肩膀的手扣得很紧,像是极力忍耐。眸中的墨色渗出艳红,像是染了血,又像有把火在烧。若换成普通吸血鬼,理智早被yù望掩盖,男人探出獠牙几次压向师宣脖子,却在将将触及时又险险停下,被血味熏满的鼻子抽动,脸上肌ròu扭曲含着挣扎之意。
    你非要这样bī我。男人声音暗哑,望向少年的眼神透出几分恨意。
    师宣抱住男人的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诱哄,乖,吸吧。
    男人鼻翼一张一缩,眸色时红时黑,青筋一跳一跳,师宣偏偏火上浇油,用带有暗示的声音一遍遍催促被血味蒸晕,理智越来越薄弱的男人。
    当獠牙狠狠扎入皮肤之中,师宣满意地闭上眼,心里默默催动术法。血族濒死时可以把满身力量纳入血中,传给同族,师宣不但要让男人永生永世当个吸血鬼,还要让他成为令常人惧怕的威慑教廷的吸血鬼。
    随着血液大量流失,生命力渐渐微弱,于此同时,一股比往日稀薄许多的风月之力涌来。
    师宣再一睁眼,已回到拟态书库。
    他盘坐在地,揉着额角。
    这次虽然在最后关头挽救些微,并没有空手而归,但故友给他的背叛让他心qíng郁郁。他拿起《上帝的刀疤(上部)》,竟然还没锁,他匆匆翻阅,看见耶狄斯追溯到身为亚父的记忆时指尖一顿,怪不得,原来还有这一段内qíng,法则越来越聪明了。
    他往后翻阅,不知小世界里的耶狄斯发生了什么事,书籍锁了。师宣消化完两种力量,打开小说下部,有些疲惫。
    一世一世,每一次都与记忆全失的故友重头再来,他终究有些累了。
    这一次,若是他再想不起故友,或者,故友再想不起他,便就此终止吧,他一向随心所yù,这种琢磨不清原由亦看不清未来的qíng爱于他,到底是个负累。
    ※
    2017年,夏。
    意大利半岛东部,某常年荒凉的临海小镇,一位儒雅的东方男士造访此处,正翻阅地图。
    是这吗?
    随行翻译转达了疑问,杰米瑞道,是的,先生。
    漫山遍野生长着无人修剪的野花与杂糙,其中有一块寸糙不生的地盘,像是植物因惧怕避让开般,一处突兀鼓起,简陋的墓碑,碑上寥寥几笔,是古语,翻译译成中文读出:
    愿你沉眠于此,某日洗清尘埃,与我再次相遇。
    既未描述死者身份,也没有立碑者的留名。雇佣的外国保镖等待指示,江默言却开始犯难,他没gān过挖坟的勾当,扰死者清净缺德又犯法。
    不久前听闻圣光权杖的消息,心头一热就飘洋过海。本来做好心理建设,可见碑上未挑明墓主身份,想到或许牵连无辜,多年的职业教养冒出,热血稍退。
    杰米瑞看穿他不过是良心的垂死挣扎,荒墓多年无人祭拜,根本没有后人追责,煽动道:
    您或许不知道,在我祖父从这里迁走前,我幼时曾来过这附近。祖父常常跟我讲述小镇里代代相传的故事在数百年前,连文献都很少记载的神秘宗教圣光教lsquo;圣父rsquo;耶狄斯曾与邪恶势力血战。噢,那可真是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圣父英勇牺牲,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唉,可怜,听说死得时候才三十岁。
    杰米瑞满身肥膘,继续道:
    当时教皇悲痛yù绝,在圣父出生地埋下空棺。当时教廷铲除了邪恶势力,被皇帝卸磨杀驴,qiáng行废教。教皇心灰意冷之下,把圣光权杖放入圣父棺中我幼时好奇,多次在附近踩点,只是每次都意外迷路才最终放弃虽然不保证这是圣父的坟,但这方圆数里,除了这座再找不着第二座墓了。
    蛊惑的语言被翻译出来,化作最后一根稻糙,压倒江默言心中的天平,他对墓碑道了一句失礼,祭拜一遍,示意保镖们动手。
    保镖挖墓时,江默言翻阅着杰米瑞祖父的日记,翻译在旁解读。
    内容多是感慨生活艰辛,描写圣光教的部分很少,江默言不耐烦听,匆匆翻过,某页临摹着不知出自哪里的一轮太阳徽章,下书五个字:行走的圣光。
    据闻,在欧洲南部有个古国,都名:赛尔瑟维亚,国教:圣光教。但随圣光教的陨落,古国也如一本书被硬生生撕下一页,淹没在历史。前仆后继的人探寻遗迹,终一无所获,历史学家也只能认为是时人杜撰。
    江默言是所教会私立学院的校长,对探索宗教文化有着天生的热qíng,常年秘密收购各种具有宗教xing质的古董。
    就在不久前,杰米瑞因公司濒临破产,变卖家产,整理家藏古董时,顺便拍卖了祖父的日记本,卖点就是关于圣光教的真实信息。巧合的是,杰米瑞的儿子是江默言学校的jiāo换生,意外得知qíng况后,立刻封锁消息,联系上杰米瑞,出资购买线索。
    挖到了!
    保镖们的喜悦声拉回江默言的注意力。
    他走上前,棺木埋得很深,一米九的壮汉们在坑中只露出个头。
    土坑中,腐朽的棺木和cháo湿的土壤融为一体,壮汉撬着棺盖,泥土簌簌抖落。光看腐烂度,江默言的心脏紧张地吊起,制作棺材的木料并不珍贵,让人怀疑死者身份是否高贵?待观察到被泥土遮住的圣十字刻纹,他放下一颗心。
    哐当一声!
    随烂掉的棺盖掀落,陈年的土灰扑鼻,呛得众人偏开头捂住鼻子连连咳嗽。
    等一行人移回视线,霎那呼吸停止,呆若木jī。铁锹失手掉下,不论是叮铃哐啷声,或倒霉砸到脚,都没分散众人的注意力。
    棺内躺着一个人?
    实在很难跟尸体挂钩,不是花白骨架,也不是丑陋gān尸,是一个大概十六岁的美少年。
    时隔数百年的光芒she入棺内,眨眼功夫,衣服可惜地在光和氧化作用下化作齑粉。少年安详闭目,双手jiāo握于小腹,腕上带着手镯,手心握着一支稍微萎靡的紫色鸢尾花。
    他四肢修长,骨ròu均匀的线条如被雕刻而成,曲度迷人。长相更是惊为天人,金发如日辉垂落肩头,五官如画,气质古典。略显张扬而勾起的眼尾上栖息着两扇羽睫,面色透白无垢,唇色嫣红,映衬下如血滴落入雪地般鲜明。
    有点太白了。
    白可透光,似是血管能被阳光烧穿般,让人不由移动脚步,想为他遮阳。
    应该是个高雅的贵族。微抬下巴透出无法忽视的气场,像教堂壁画上的天使,让人难以亵渎。
    不过,这是谋杀案,还是绑架案?谁忍心把这样一个大美人放进去?
    夏风chuī过众人脊背,大家冷静下来,脱离美色的迷障,想到周围的荒凉,棺材埋藏的深度,和变成齑粉的衣物,萌生出诡异感。
    颇为毛骨悚然。
    江默言在旁人的惊呼中跳下坑,按上棺中人的颈部,没有脉动。指下白肤细腻如瓷,却触手冰冷,虽不知为何保鲜至今,但,是尸体无疑!
    收回手时碰到尸体佩戴的jīng美手镯,取下一看,内侧刻着圣光教徽。果然,是与圣光教有关的人,江默言一瞬间被狂喜击中心脏,目露痴态,亲手擦掉少年脸上的落灰,凝视尸体的表qíng近似温柔,对保镖说:
    拿一件gān净的衣服过来。
    给尸体换上衣服,保镖把棺材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传说中的权杖。杰米瑞面露忐忑,江默言却未谴责。
    是夜。
    意大利东海岸线的安科纳港口,停泊着一艘私人租赁的轮船。
    尸体换了新棺,罩上一层木箱,被秘密搬进船舱,甲板上来参加海外jiāo流的各校师生并未察觉,雇佣保镖前有签署保密协议,高昂的佣金背后是让人倾家dàng产的违约金,江默言并不担心消息走漏。
    师宣用gān燥的舌头舔过唇瓣,喉咙烧着把火,焦灼、饥渴,连唾液都不曾剩下。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空间狭小而bī仄,如囚牢般。胳膊微微一动,就碰到阻挡的硬壁。
    躺在棺材里。
    第68章 纯血再临(1
    海路颠簸。
    海水味与涌动的人血芳香隔着甲板传来,不断挑逗师宣的嗅觉,忍不住冒尖獠牙,却未伸向任何人,一遍遍用唾液湿润喉咙,哪怕体内血液快见底了,他并不急着轻举妄动。
    江默言每次对着棺材自言自语,让他弄清小世界已过了数百年,迈入21世纪,他现在正被运往中国。
    推开棺盖,隔着船舱的圆窗静望海面的波澜,摸着腕上的手镯这是耶狄斯母亲的遗物,不知为何会戴在他身上,亦不知为何要把他葬在两人幼时朝夕相处的小镇,同样的,听江默言所言,圣光教与邪恶势力已覆灭,世上流传着吸血鬼的传说,但世人并未见过其踪迹,不知此时,耶狄斯身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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