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怎么安稳的陆云泽被唤了一声就醒了,蹙着眉醒了过来,嗓音沙哑软绵,“已经天亮了?我觉得……我昨晚睡得好不舒服。”
    “怎么了?”大掌已经搭到了额头上,贺邵承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确认没有生病时才放开了手,“因为龙首?”
    “对,就……一直做梦。”他也知道教授们估计今天不会睡晚,所以尽管大脑还晕晕的,也已经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了。墙壁上的时钟刚刚指向六点,陆云泽换上了正式一些的衣服,拉开窗帘对着屋外打了个哈欠。
    伦敦的初晨还是美丽的,充满着英伦风味的建筑被一栋一栋照亮,煮咖啡做红茶的店铺也都起来营业,让整个街道都散发出淡淡的茶香。如果不是接受不了英式早餐的味道,但看整体摆盘,其实英式早餐也是十分漂亮。
    匆匆上班的行人披着充满英式风味的at,随手拿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都装在牛皮纸袋中,瞧着肯定是要比国内的两根油条和一袋豆浆洋气的。
    但现在,穆国锋只想吃两根油条过过瘾。
    这才是来英国的第二天,老教授就已经看哪儿都不适应了。陆云泽和贺邵承两个小子起得也早,一行人刚好在宾馆的走廊里相遇,然后一起下楼用餐。上了年纪,一般牙口都不怎么好,吃硬的东西那是一点都受不了。穆国锋已经把面包片放在机器里烘过了,然而依旧嫌硬,只能接了一杯牛奶,一点一点泡着吃。
    不过,今天更重要的是去鉴定龙首,早餐随便垫一垫也就行了。
    他穿着西装,面色凝重,吃面包的时候都在深思。
    毕竟也是头一回出国,昨天有个大会负责人来带着逛逛,一路出行都无需他们操心;但今天,要去国王街看拍品预展,这就得自己想办法打车了。英语不错的人到哪儿都能行,但问题是穆国锋也没怎么实践过。老头出了国之后处处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举动给国家抹黑,这会儿连打车的事情都极为认真,在大脑里反复想了好几遍。
    “小陆,是去国王街23号,对吧?”
    “嗯,拍卖会在国王街8号,展览在23号。穆老师,我看了下,国王街距离我们宾馆还有点远……我们等会儿打车去?”陆云泽点了点头,“打三辆车?”
    贺邵承在一旁应声:“好,我去打车,各位教授稍等片刻。”
    穆国锋还没来得及说话,贺邵承就已经站了起来,下楼去服务台那边雇佣租车服务了。在路上一口气打到三辆出租并不容易,但酒店的服务台可以直接联系到出租车公司总部,安排就近的三辆车同时过来。老教授们又稍微坐了坐,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刚刚好下楼去坐taxi。陆云泽当然和贺邵承在一块儿,而坐在前排的则是穆国锋,一路都在凝视着窗外的景象。
    虽然他要呵斥英国人的无耻,呵斥这些资本主义国家卑劣的内在……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中国发展的还不够。
    1997年的中国,似乎只有北京、上海、深圳最繁华最热闹的市区能有英国这样多的店铺。这些英国人民都穿着体面,羊绒衣、西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衣服。而中国能买得起西装的人都还不多,农村地区甚至依旧存在着一件衣服穿三代的情况……
    穆国锋叹了口气,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个历史学得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是把国内外历史给搞通透了,可……可他连地都没去种过,也没好好地为国家做点有实际意义的贡献。写写书,写写文章,记录记录文物……又有什么用呢?
    老头皱着眉在那里沉思,也实在是心情郁闷,所以才生出了这种念头。但他也搞了一辈子历史了,真要丢掉历史这个行当,那是和杀了他差不多的事情。
    出租车停在了展览馆门口,贺邵承付了钱,并没有让穆教授动用院系给的资金。这些老教授为人节俭,出国一趟连买东西都不大舍得,这一笔车费也不便宜,还要算上英镑和人民币的汇率,恐怕付了以后就更舍不得其他方面的花销了。
    张教授也下车了,还拎着个包,包里头都是他鉴定文物惯用的一些工具。
    展览馆门口已经挂了好多幅宣传海报,囊括了本次拍卖的所有物品。这也不是专门针对中国舶来品的一次拍卖,因此除了几个一瞧就充满了中国气息的物件以外,稀奇古怪的印度灯、某个死后出名画家的油画作品也都在其列。然而因为龙首是本次拍卖的压轴拍品,挂在最中央且最大的那幅海报就是它——“ese dragon”来自中国的龙。
    穆教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尊龙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进去参观拍品也是要付费的,只是相对来说价格比较低廉罢了。刚刚让姓贺的小子付了车费,虽然心里有数自己这学生和一块来的小伙子估计条件不错,但穆国锋还是不打算占别人便宜,走过去按照票价付了钱。
    一行人终于进入了会展厅,因为来得足够早,也没有和其他人撞在一块儿,整个展览馆里都还比较空。虽然其他的东西也都是宝贝,还有一个元青花的迷你花卉纹鼎,但这会儿所有人心里头都惦记着龙首,也就没有去看别的展品,直接往里头去了。
    龙首原本是圆明园放来装饰喷泉的一部分,乾隆年铸造,由宫廷西洋画师郎世宁设计,法国人蒋友仁监修,宫廷匠师制作。它是个铜像,绝非把玩于掌心的迷你物件,因此一整个龙首也大得很,在其他各式各样的展品之中几乎是鹤立鸡群,稍微往里走一些就能直接瞧见。
    老教授们研究了一辈子历史,却未曾见过龙首的真正模样,此刻看见那铜制的龙头威风凛凛地冲着正前方张开龙口,仿佛都能想象出这十二生肖整齐摆放在圆明园时那种庄严肃穆的场景。所有教授都呼吸屏住了一瞬,接着才颤抖着手,颤着脚,缓缓走到了龙首的身旁。
    陆云泽也抿住了唇,和贺邵承稍微走在了后面一些。
    研究了一辈子历史文物的张教授再清晰不过地感受到了那股气息。
    那股厚重的,经历了岁月沉甸,只属于真品的历史气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都已经嗅到了一点龙气,虽然昨天夜里还期盼过这只是一件仿品,但此刻,张教授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是真的了。他和文物打了一辈子交道,很多东西凭直觉就能看出来,拿手电筒、放大镜去对着看不过是进一步确认罢了。
    “老张……”其他一块儿来的教授轻喊了一声,“你看看呢?”
    张教授又把那吸进来的气吐了出去,“行……我看看。”
    在张教授拿出放大镜的时候,陆云泽也终于走到了那尊龙首面前。
    他见过的文物不多,平时偶尔会跟着穆教授去上海博物馆打杂,整理整理库房的宝贝。特别宝贝的东西他也是碰不到的,据说还有一些出土的东西直接送去真空保存,在他们博物馆都只有一个复制品在进行展览。此时瞧见了这尊龙首,唇瓣就不禁张开了些许。
    贺邵承一起走到了龙首面前。
    虽然无法当着一群教授的面握住么儿的手,但彼此站得足够近,手也微微靠在了一起。感受到手掌的温热,陆云泽看了看他,接着才继续把目光落在铜像的身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张教授拿着放大镜在仔细地看,因为龙首是被玻璃柜子保护着的,他也只能贴在玻璃柜上进行放大罢了,带来的小锤子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他缓慢地绕着玻璃箱走,一点一点的将龙首三百六十度都看了,最终到底是叹了口气。
    “是真品啊……”
    穆国锋闭上了眼,都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叹息。
    有生之年能见到真品龙首,他学历史的也算是这辈子值了。可……可这龙首,却即将被英国人拍卖,不知道又要流落到谁的手里。
    自十九世纪中就离开故土的龙首,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一次回到它本来的地方。
    陆云泽抿着唇站在一旁,忽然发觉穆教授哭了。
    这样的气氛确实很让人沉默,一群老教授站在龙首身旁,虽然鉴定了真品,但却一点笑意都露不出来。他们带了相机过来,然而进展览时门票上写了——为了保护文物,一切展品都不得拍照。
    明明是属于自己国家的文物,此刻却必须遵守他国的规定。
    虽然上海博物馆也不准游客拍照,他们这群做文物的都知道闪光灯对丝绸、木材的影响;但心里那根筋就是拧不过来,颇有一股“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伤痛感。
    穆国锋又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泪,“好啦,来都来了。我和老张在这里把龙首测绘一下,你们去看看其他展品。小陆,你和小贺来一趟也多学学,那边还有印度的东西。下学期你们就要学到印度历史,你去看看,到时候和班上同学分享分享。”
    他摆了摆手,打开自己的包,将一个特别大的绘画板拿出来了。张教授刚才对着龙首看了那么久,也不是白看的,此时一拿出画板就落了笔,仿佛这尊龙首的样貌已经深深地被他记在心底了一般。两个人一个画正面,一个画侧面,之后还要再补四十五度像和背面像。起码有了这样的图画资料,回国以后说不定还能让人用石膏做个模型出来。
    陆云泽又抿了抿唇,只好跟着贺邵承一块儿去看别的展品了。
    他的心情也还郁闷着呢,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时都提不起兴趣。英国作为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抢掠过的国土数不胜数,恐怕这次拍卖会里得有一大半的物件都是抢过来的。他就和贺邵承慢慢地走,穆教授嘱咐过的印度文物——哈里哈拉雕塑他也仔细地看了。
    因为还没学过印度史,陆云泽对这个也不大懂,只是觉得这尊佛像颇有些奇怪,一共有四只手在身上。两只右手拿着三叉戟和佛珠,两只左手则拿着海螺壳和法论,仿佛是善和恶的结合体。他仔细地记录了一番,接着和贺邵承一块儿去看了看那尊迷你花卉纹鼎。
    “这个小瓷鼎做得挺好看的……”他小声叨叨着,“但是我估计也不会便宜,外国人对中国的瓷器特别喜欢,好多书法绘画作品的价格都比不上陶瓷。”
    “嗯,a的原本含义就是陶瓷,过去最先出口海外的也是陶瓷、茶叶、丝绸,因此这三样东西在海外算是最能被外国人接受的东西。”贺邵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这三脚小瓷鼎的起拍价。
    么儿喜欢,他不介意全都拍下来。
    虽然原本放在海外账户上的资金他还不打算变现,但此刻取出来也无妨,再在证券市场里折腾几回,这些钱就又出来了。他贺邵承赚钱的目的本身就是让陆云泽愉悦,如果钱只是一串账户上的数字,那么对他来说就毫无意义。
    一行人在展览馆看了许久,穆教授和张教授两个人也把龙首的八个角度都测绘下来了,累得两个老头满身都是汗。其他几个过来的教授也没闲着,记录了不少其他展品,包括那尊三组花卉纹鼎。之前让贺邵承付了车费,穆国锋做主,中午就找了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餐厅请两个小伙子一起吃顿饭。这回他们来了个有牛排的店,虽然依旧没有熟悉的米饭和炒菜,但起码牛排的味道不错,淋上黑椒汁,是他们能下咽的口味。
    就是太贵了一点。
    吃过饭,也差不多下午两点了,回宾馆稍微歇歇,一个白天就又溜了过去。
    陆云泽和贺邵承第三天去了云端国际分部,见了见被派遣过来的几个员工,又仔细商谈了一下英国本土的国情和文化,以方便制定后续云聊国际版的发展计划。尽管云端目前是以国内市场为主,但贺邵承此刻却盯上了国际这个更大的市场。
    在计算机的互联网领域,虽然云端在整个国际还只是一家微不足道的小企业,但既然他有能力刮分下来一小块蛋糕,那么凭借他前世的记忆,他完全可以在还未兴起的另一个地盘分割天下——贺邵承摩挲了一下自己掌心的手机。
    当初说好了过来只是旅游,不参与考古学大会,但或许是这几天的相处让老教授们接纳了这个来自金融系的学生,最后居然也给他申请到了一张参会证。贺邵承跟着过去听了半天的开幕式,又看了看么儿做的那一张海报,下午则去了会场楼下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浓咖在那里电话工作。陆云泽也知道贺邵承有事,就一个人跟着老师们认真听会。穆教授的发言安排在十七号下午,还要再过一天才轮到他们中国学者。
    晚上,回了宾馆,陆云泽也没高兴去吃主办方提供的自助餐。
    他确实吃不惯正经的西餐,这会儿已经怀念极了家里头的饭菜,别说是红烧肉了,给一块姥爷用老炉灶烘出来的锅巴都行。一个锅实在是不够,后来贺邵承又陪他去中超买了一个,还带了一小袋子的米回来,就自己在屋里煮饭做菜。一个简单的番茄炒蛋盛出来,陆云泽又炒了一个红椒肉丝,稍微撒了一小把蘑菇进去。
    “就这样简单吃吧……”陆云泽嘟囔着,将米饭也盛好了,“倒是忘记拿酱油了。反正还要在这里几天呢,贺邵承,我们明天烧个红烧肉怎么样?”
    贺邵承终于挂了电话。
    “嗯,想吃肉了?”
    “当然想……虽然牛排鸡排也都是肉,但按照英餐的口味一煎,我总感觉像是什么都没吃一样……”他把筷子也都放好了,两个人一起在桌边坐下,就像是在家里头一样。曾姥爷的辣子鸡丁酱也开着,一人往饭里头添上一勺,拌开吃着味道简直不能更香。
    也就是有着曾姥爷的辣酱,陆云泽这些天才觉得嘴里还有些味。他直接吃了一口米饭,接着才仰着头说道:“我现在就想吃姥爷用土灶烧的红烧肉,肉也最好得是我们村里养的黑猪肉……油都炖到了汤里,和米饭拌一拌,把米饭都染得油亮亮的……”
    贺邵承不禁低笑。
    不过曾姥爷的红烧肉也确实是他们一个美好的记忆,就算已经过了七年,他都还记得当初刚刚到么儿家里,姥爷给烧的那一大份红烧肉。他好像对着吃了有三碗饭,是好几年第一次扎扎实实地吃上一顿肉。一筷子肉丝夹到了么儿的碗里,贺邵承自己将红椒吃了:“嗯,回国之后就挑个周末去看看姥爷。”
    “那是肯定要去的……我们还要给姥爷买点英国这里的特产呢……哎,对了,贺邵承,你是不是——”陆云泽看着他眨了眨眼,嗓音也小了下去,“你最近几天都在打电话谈钱的事情,好像要把股市里的钱拿出来?你……你想参加拍卖啊?”
    他心里头一直隐隐约约有这个感觉来着。
    “嗯,是的。”贺邵承没有隐瞒。
    他喝了一口茶,嗓音低沉:“既然我们已经有这个实力,那么将龙首带回国也无妨。反正钱总是要花的,放在那里也只是放着。”
    陆云泽愣了愣。
    一开始,他和老教授们的心情一样,对于自己国家的文物漂泊海外这件事气愤又郁闷。他平时没怎么高消费过,所以还真没想着说去参加这场拍卖会,把起拍价就八百万英镑的东西买下来。但……贺邵承手里,如今有三四个亿的美元资金呢。
    他们真的买得起龙首。
    眼睛又眨了眨,他瞅着面前的人,唇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是啊……我们可以买下来!我们可以把它买下来!”
    但接着,陆云泽的眉头却又是一蹙:“可……万一,价格被抬得很高呢?”
    “应该不会。”贺邵承已经快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吃光了,不过锅里还有,他可以继续去盛一些,拌上曾姥爷的辣子鸡丁酱,“龙首只是铜制品,铜制品本身价格就不高。而且么儿,你也知道,外国人对瓷器其实更感兴趣,这件龙首未必符合他们的审美和文化。想来应该不至于拍到多么昂贵。”
    “总之,尽力。”
    “嗯……尽力就行。”目前还没拍到龙首,陆云泽也不会去讨论拍下后龙首的具体安排。他胃口顿时好了,把自己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也和贺邵承一样又去盛了一些,拌着番茄炒蛋在那里吃。
    他们两个都舒舒服服的,吃过饭了再冲把澡。陆云泽好不容易折腾到能打去中国的国际长途,给曾姥爷拨了个电话,和姥爷说了说龙首的事情之后,他才乖乖地躺进了贺邵承的怀里。
    贺邵承拿了一截裁下来的领带在手里,明明是那样好的布料,此刻却只剩了半截,旁人看到肯定直呼可惜。而陆云泽一看到那截领带,耳朵尖就已经红了,像是熟菜店里刚刚腌好的猪耳朵一样。虽然自从上次见了老中医以后,他已经被贺邵承捆习惯了,可每次瞧见,他都还是会耳朵发烫。
    “你真够烦的……老中医说什么你都听。”
    “么儿,乖。”贺邵承啄了啄他的眉心,哑声低哄着,“乖……老中医说的还是有用的,不是吗?你这半年多身体好了不少……冬天都没怎么感冒。”
    “那是我身体长大了……成年以后本来就不怎么会生病的,免疫系统发育好了……”陆云泽被他啄着面孔,从眉心啄到唇角,说话都带着些轻喘,“你不知道吗?人的免疫系统是要刺激的,小的时候生病,以后反而不容易生病。我才不是身子弱……”
    “嗯,嗯……乖,么儿不弱,但我们还是听老医生的。”贺邵承低笑起来,目光中满是温柔。
    领带绕了几圈,之后才打成了一个结。
    他们两个靠在一起,心情愉悦;而穆教授在自己屋里却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逼着自己去复习复习准备好的发言稿。
    这次伦敦国际考古学会议的主题是早期人类文明,所以他才让陆云泽准备了关于武进新石器时代发掘遗址的一篇文章。小海报也挂了好几天了,看的人不少,应该能拿个奖项回去。他自己的发言稿也是早就准备好的,还给大会主办方发去大纲过。穆教授平时上课也都是两个小时一上,这点时间还真不算什么。
    但他心里头还就是不大舒坦。
    那天看完了龙首,他们一行人后来又去了大英博物馆。大英博物馆是全世界都知名的旅游场所,因为那里的馆藏可不止英国一个国家的,几乎是把全世界的文明都囊括进去了!走进中国馆的时候,瞧着那些流落海外的奇珍异宝,每一个物件都仿佛是在提醒他们——中国当初是如何被这群野蛮人抢掠的。
    一切宝贝都已经被运回了英国,而只给他们本土人民留下了疮痍的中华大地。
    穆国锋搞的是历史,不搞政治,但他也是个中国人,哪能轻易地高兴起来呢?
    就算走到印度馆,发现印度已经连骨头带根地被英国人掏空了,他也还是难受得紧呢。
    原本一群老教授来英国还都挺高兴,上飞机时喜滋滋的,觉得出趟国得为国家争光呢。结果这会儿却发现自己渺小得很,除了在大会上发发言,认识几个来自全世界的考古学学者以外,其他的事情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天在英国吃得也不习惯,穆教授心里已经无比思念家乡的那一缕食味。他一辈子都生活在上海,还从没体会过这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真的是难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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