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娡拿过另一串给谢无量戴在了手腕上,左右瞧了瞧:“谁能想到,平日里安荣王大方得很,送的订情之物却是这般寒碜!”
    “哈,嫌弃的话就拿回来罢!”说着谢无量伸手做势去夺,谁知柳娡趁此伸手抱住了谢无量的腰身,仰着小脸看着他。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要回来之礼?”
    谢无量突然说道:“娡儿,这儿呆着不高兴,不如再换个好点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便叫人吩咐下去,给你买下新的住宅,只是太远了也不太好,我想去看你的时候,都不方便。”
    这段话说得甚是委婉小心,柳娡想生气都生不起气来。
    “娡儿不喜欢现在的王爷。”
    谢无量怜惜的轻抚着她如藻的云鬓,吻了吻她的眉心:“为何?我不还是我?”
    “不一样的。”柳娡轻叹了口气:“以前的王爷,不会如这般小心翼翼同我说话,以前的王爷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和要去做的事情,我做错了,王爷就狠狠训斥,现在我做了什么,王爷都无条件的包容忍让,不觉得太委屈了?”
    “怎么会委屈?是我欠你太多,对你好也是心甘情愿的。”
    柳娡摇了摇头,只是轻轻道了句:“如果这段感情,是非得让另一方放下身段,受这些委屈,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我真的不觉得委屈!”谢无量拧着眉解释着:“为什么你要这么想呢?”
    在谢无量看来,既然柳娡已是他的人,而他又心慕于她,那这些事情不都是爱一个人的表现?
    为什么她总是在挑剔自己所有的爱意?他甚至大多时候会迁就她的想法,不再去计较那些,情不自禁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你心里,有我吗?”谢无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问她。
    柳娡没有回答,只是推开了他,起身道:“我去让她们准备热水,王爷身上都淋湿了,还是先换身干爽的衣裳吧。”
    谢无量喉间顿觉一股酸涩涌上,紧抿着唇从她身上默默收回了视线。
    待热水准备好后,谢无量走到了屏风后开始沐浴更衣。
    才刚关上门窗,只见一道身影从窗口翻了进来,柳娡一转身吓得张着嘴差点叫出声来,定睛一看,竟是多日失去消息的沈恪。
    “沈哥哥?”柳娡压低着嗓音唤了声:“你怎么会来这儿?”
    “先甭管这么多!”沈恪一把拉过柳娡的手腕,说道:“快跟我走!你若今儿不走,以后想走都没命走了!”
    柳娡心脏鼓动得厉害,看了眼内室屏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无量常年练武,警觉得很,若不小心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室内还有别人。
    偏巧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柳娡与沈恪吓了一跳,拉过沈恪让他藏进了衣柜里。
    之后上前去开了门,却见富贵儿满脸激动,掂着脚尖进了屋。
    “娡儿姑娘,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快跟我走!”
    柳娡抚额,一阵脑仁疼。
    藏在柜子里的沈恪暗抽了口气,透过细缝看见来人,恨恨咬着牙,竟然是这傻狍子!他怎么也寻过来了?没瞧出来,还有点机灵劲儿!
    突然,门再次被人敲响,外头传来女使的询问:“姑娘,还要加热水吗?”
    柳娡这会儿是心惊胆颤,拉过富贵儿,柜子藏不下两个人,于是让富贵儿藏进了床底下。
    “我,我看不用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没什么大事不要来打扰!”
    谢无量听着外边的响动,微微拧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于是他捞起衣服从浴桶起身,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往寝房内走去。
    柳娡还想着趁这空档让这两人赶紧出去,谁知谢无量这么快就出来了!!
    “王爷?你,你咋不多泡一下?”
    谢无量狐疑的盯着她,面上一片寒霜:“刚才有人进来了?”
    “没有!”柳娡心虚的一口否决,“呃,不是,是有人进来,外头的女使问要不要加热水。”
    谢无量听声辨位的功力不差,富贵儿从小就在武馆打杂自然知道,早早闭了气。
    沈恪见谢无量直直朝柜子这边走来,心跳一阵儿加速,这傻狍子到底是有些能耐还是运气比他好?
    皇宫内。
    一个时辰前,东厂刚接了虞贵妃的密令,出动了功夫不错的十来个高手。
    他们前脚才刚走,锦衣卫这边也接了一封密令,出动了十个顶尖高手。
    同样黑色劲装蒙面配刀,踏着这寒夜幽冷的月光而来。
    ……
    谢无量拨开柳娡,怀疑的目光就像一把刺刀,正要去打开柜子,伸出的手却在半空顿住。
    一阵强大的气流将寝房的门撞开,谢无量没有多作犹豫,抽出盘在腰间的软剑,下意识将柳娡护在了身后。
    “谁派你们来的?”谢无量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院子里已落下十来个高手,谢无量扭头对柳娡叮嘱道:“在里面不要出来!”
    说罢,谢无量持剑走出了屋内,顺手掩上了门。
    这些人目标明确,并不恋战,而是想越过谢无量进屋行凶。
    谢无量死守在门前,这些人出手并未尽全力,心中多有忌讳。
    沈恪推开柜门喘了口气,焦急道:“这些人是来杀你的,趁此机会,我们赶紧走!”
    此时富贵儿也从床底爬了出来,“娡儿姑娘,我保护你!”
    柳娡深深往门口看了眼,从床头拿了封喉郑重的递到了富贵儿手中:“拿着!”
    “哦。”富贵儿拔出匕首,惊叹了声:“好利的刀!”
    柳娡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箱子,那箱子里是她全部身家,走前自然要带着。
    沈恪见她拿得费力,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只觉手中一沉,惊诧:“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柳娡拍了拍箱子:“金银财宝。”
    沈恪瞪着眼呆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道身影踹开了门闯了进来,而谢无量持剑与那些人开始恶斗。
    谢无量想赶过去护柳娡周全,却被缠得脱不开身。
    “娡儿!”
    ‘砰’的一声巨响,里面闯进去的黑衣人被人一脚踹了出来,只见富贵儿打头阵护着柳娡与沈恪往走廊那边退去。
    柳娡就着月夜的光,看向院中持剑与那些黑衣人周旋的谢无量,心中虽有些不舍,但眸光却是坚定。
    迟早也是要走的,或许这是她离开的一次契机。
    再见了,王爷。
    这回,她真的要走了,可能这辈子不会再回来。
    她绝决收回了视线,义无反顾的奔向属于自己的前途。
    “娡儿!娡儿!!你别走……”谢无量嘶哑了嗓音,顿时心中无限惶恐,他要失去她了。
    想到此,谢无量似是发了狂,想要追上柳娡,可那些黑衣服紧迫其后,又不得不逼他回头厮杀。
    正在此时,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锦衣卫跃身而出,大开杀戒。
    东厂派来的人瞬间倒地五个,突然有人喝道:“保护王爷!”
    谢无量趁机退后,朝柳娡他们追去。
    “娡儿……”他心如刀绞,迷茫不知所措。
    为何?为何她还是要离开他?他对她不够好吗?
    她怎能这般无情,竟然不留只字片语,说走就走了?这些年的朝朝暮暮,都是假的吗?!
    “柳娡!!”谢无量声嘶力竭的喊了声,心中恨极,可又想着她只要回头,他一定会原谅她的。
    柳娡听到身后的唤声,心脏猛的一紧,想要回头看看。
    “别回头!”沈恪喊了声,字句如针扎在她的心口:“你真的确定,你这一回头还能走得了吗?”
    不,不能回头啊!
    她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住在不一样的金笼子里,一眼看到底的人生,太绝望了。
    锦衣卫终是追了上来,将谢无量拦下。
    谢无量心神不宁,很快便落了下风,打斗中,他瞥到其中一个杀手掩在衣下的腰牌,顿觉心中一阵瘆人的寒意袭遍全身。
    “是太子要杀我,还是……父皇?”
    他从无争权之意,想起以前父皇与太子也对他诸般宠爱,想来竟都是假的!
    之前也有种种流言传出,太子与父皇忌讳母妃家的势力,朝中更有大臣谏言东宫太子无用,要重立太子。
    纵然忌讳他,怕他谋权情有可原,顶多想办法削弱他母家的势力与他的兵权。
    可是不想,竟是直接下了杀令,要取他性命!
    这样满是虚情假意的人生,到底活着有何意义?
    谢无量渐渐放弃了抵抗,一道锋芒破开这无尽的黑夜,直直朝谢无量心口刺去。
    听到厮杀,沈恪临前回头看了眼,却见谢无量受了一剑摇摇欲坠。
    皇家啊,向来最是绝情绝义。
    剑身几乎将谢无量的血肉之躯刺穿开来,尖锐的疼痛让他猛的清醒,阴冷笑了声。
    “怕我谋权?从今尔后,我偏就要这无尚权势!想让我死?本王偏就活给你们看!!”
    他猛的扣过剑身怒喝了声,一剑反杀。
    东厂此时只剩两个暗卫,暗卫交换了一个眼神,求救的信号已经放了出去,东厂很快就会派人支援。
    所以他们留下其中一人开始绝地反击,誓死博杀,而另一人扶过谢无量往附近的深林里逃去。
    护着谢无量的暗卫知道,锦衣卫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当机立断后,他与谢无量换了衣裳,沉声道:“王爷,属下去引开他们,东厂很快会有人来救援,您要坚持下去。”
    谢无量用力按压着伤口,尽量让血流得缓慢些。
    见他要走,谢无量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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