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把叶幕抓回来的时候,他生气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叶幕的逃走而生气,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生气,是因为发现他竟然在招惹了他之后,又肆无忌惮地和别人深qíng款款。他给叶幕套上的钻石上装了个小小的窃听器,当听着耳机里各种缠绵的爱语和各种暧昧不清的细微响声,他才知道原来,他又一次地被这只小狐狸欺骗了,这一次,他丢失的是心。
    让他丢了心,小狐狸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或许是因为怒气,或许是因为嫉妒,又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怕伤到他而苦苦压抑的yù望,那天他彻彻底底占有了他。他的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好,在深深进入他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与他真的融为了一体,那种让人战栗的感觉,让他只想永远和他紧密连在一起,这是谁都不曾给过他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叶幕也很激动,也深深沉醉在了他的怀里。可是尽管他们如此契合,叶幕却依然喜欢着另一个人,为什么?他不懂。
    他故意放出消息,故意引诱小狐狸所谓的搭档前来,故意让叶幕看到他心尖尖上的人被他捏在手心,故意让他亲口说出那些一刀两断的话。
    当一切都让依照他的计划一步步进行的时候,弗朗西斯却并没有想象中快意,他算准了所有的事,却没有算准他的心,当叶幕难过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在难过,甚至更心痛。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一开始,小狐狸喜欢的人就是他,那该有多好?可是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认命或者认输的人,他觉得,就算小狐狸现在不喜欢他,他依然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走进他的心里。
    在叶幕黯然伤神的那段时间,他费劲了心思讨他的欢心,他的每一句话他都会放在心上,并且认真琢磨。曾经有人说,当一个人真的爱上另一个人,他就会每时每刻都念着他,就会想要把自己的一切,有的,或者没有的,都捧到他面前,只为让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从前他不信,现在,他却认同了,因为,他现在就算这样的心qíng。
    那段时间,他也在认真学习着中文,他知道叶幕的血统来自东方,他想要更了解他一点,然后更亲近他一点。他知道东方谚语里常说只要有所付出,就必定会有所得到,他也坚信着,他可以凭借自己的真心,一步步打开叶幕的真心。
    那时候,他真的以为,他做到了。在特意布置成彩虹色的七色花田中,叶幕是那样激烈地回应着他的亲吻,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脏与他一样地剧烈跳动。如果不是真的动qíng,怎么会有这样的热qíng?他沉浸在自以为的与爱人相爱的梦幻之中,无法自拔地想到他们以后将会有的幸福,他可以给他他想要的一切,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所有都jiāo到他手中。
    如果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会愿意把你的真心jiāo给我吗?他看着叶幕沉沉睡在他的臂弯,扇子一样的睫毛安静地低垂,神qíng安详仿佛一个孩子。是愿意的吧,他那时候想。然后紧接着,叶幕就用实际的行动狠狠打醒了他。
    其实,他是知道叶幕私底下的小动作的。可是尽管他明白这只小狐狸是个天生的骗子,他还是无法自拔地被他所迷惑,沦陷在也许可以得到他的想象中,而不去想他所有的表现究竟是心底真qíng的流露还是只不过是真心实意的欺骗。
    不是说,真心是可以jiāo换真心的吗?为什么,在他不断地将自己的真心送上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毫不留qíng的遗弃与背叛?当叶幕从他身边抽身离开,他就在他身后静静看着,直到那个时候,他都在想着,只要你回头了,我就原谅你。
    可是绝qíng的小狐狸没有回过一次头,他看不到他在原地等待他的样子,看不到他随着他的离去一点点如坠冰窟的失落,看不到他在他心上究竟留下了多深多重的伤口。
    或许他即使看到了,也无动于衷吧。想到这里,受伤与失落就突然变成了深浓的恨意。
    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把这只屡次三番骗人又骗心的小狐狸直接杀死,他在窗台上,细长的枪管都已经正对着叶幕的胸口了,只要他开枪,他就绝对躲不过去。
    杀了他吧,杀了他,就不会有人再一次次地让你愤恨,让你失望。可是杀了他,他也再不能看到小狐狸眯着眼睛笑得狡黠的模样,再没有人能让他牵肠挂肚,再没有人能肆无忌惮地惹怒他,然后又轻而易举地讨好他,还是hellip;hellip;留着吧,抓回来就好,这次要牢牢地绑起来。他想,然后把枪管对准了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所谓搭档,他不舍得杀叶幕,但是他,必须死。
    出枪的子弹没有一丁点犹豫,他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即使因为目标的动作会有一丝不可避免的偏差,他也相信那个讨人厌的qíng敌至少会去掉半条命。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他却错了。这唯一的一次错误,却带来了最让人追悔莫及的后果。
    在他赶到码头的时候,轮船已经离岸,而叶幕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的黑衣。他松了口气,原来,他是不想离开的吗?或许他只是为了把他的搭档救出去吧。
    在发现叶幕还在之后,他就变得无比的宽容,他觉得,毕竟叶幕和那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会想要救他一命也无可厚非,反正最终,他不是没走吗?
    弗朗西斯慢慢走近叶幕,刚想叫他,叶幕却突然直直掉进了水里,动作冷硬,没有丝毫挣扎与尖叫。与此同时,他也闻到了岸上叶幕站立的地方留下的淡淡血腥味。
    仿佛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全部抽离,仿佛晴朗的天空突然划开刺眼的伤口,仿佛一下子,黑暗就降临了他阳光明媚的梦境,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跳下冰冷的海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恐慌地在水中摸索到缓缓下沉的身躯,不记得自己在看到叶幕没有生气的脸庞时候是怎样绝望到几乎没有回到岸上的勇气。
    在手术室外的时候,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仍旧不能相信这是叶幕的血。其实一开始,匆匆赶来的医生就已经摇头说没救了,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他怎么能相信,昨天还对他那么笑着的小狐狸,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医生最终也只是取出了叶幕心脏处的子弹,没法救回已经被死神带走的他的生命。医生摇着头叹息,说子弹险险卡在心脏的一个关键位置,如果一开始就送到医院,也许还是有救的,只是这孩子却在中弹的qíng况下还不停地奔波动作,所以最后,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抢救,这孩子为什么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呢?
    为什么呢?医生不知道,弗朗西斯却知道,因为他要救他的搭档啊,因为知道他就在背后紧追不舍,因为知道,只要一旦被追上,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搭档的,毕竟连那颗要命的子弹,原本要的都是他那位搭档的命。
    世界上为什么没有后悔药?在之后的每一天,弗朗西斯都这么想着。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再关着你了,也不会再bī着你了。他早该知道的,他的小狐狸其实是一只锁不住的飞鸟,再jīng致的笼子也关不住他,甚至是以爱为名,用真心铸就的牢笼,终究也是牢笼,他还是会逃走,还是会离开,不管离开后是海阔天空,或是粉身碎骨。
    这一次,他就离开了,然后摔得粉身碎骨,决绝狠心地留下他一个人。如果有下一次,他一定会站在原地等他,只有在他走得太远的时候,才继续慢慢追上去。也许有一天,当叶幕累了,他就会发现他一直在他身后,等着他回来,他会知道,他想给他的从来不是满是束缚的监狱,而是一个真正的家。
    东方人讲究入土为安,于是,他就把叶幕葬在了那片彩虹花田里,他花了很长时间为爱人种起来的花田,最后却成了爱人永远的长眠地。这真像是个巨大的讽刺,可他却只感觉到心脏痛得麻木。
    有一天,一个仆人突然战战兢兢地说,花田在昨夜被人翻了,叶幕的骨灰盒也被人偷走了。他怒气冲冲地赶到那里,却发现了上面留下的一张写着BWrdquo;的卡片,是叶幕的那个搭档。
    手下的人说已经查到小偷现在正处于贫民窟一带,并请示他要不要去把他抓回来。
    贫民窟?弗朗西斯想起来了,叶幕就是在贫民窟从小长大的,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吧。要抓回来吗?弗朗西斯想到叶幕一次次的逃离,还是hellip;hellip;算了吧。他的小狐狸并不喜欢这里,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生前,他就想着要离开,现在,他应该也更想要回到他真正的家吧。
    弗朗西斯忽视心口空落落的感觉,抚摸着墓碑上他偷拍到的唯一一张属于叶幕的照片,想着也许叶幕的搭档已经带着他的骨灰回到他们出生的地方,喃喃自语,回家了,小幕现在开心了吗?rdquo;
    第102章 鬼狐聊斋文
    碧空如洗,烈阳高挂。重重花树掩映着枝枝蔓蔓间绿白jiāo错的衣衫流动,脚步声渐近,一对男女从花树后转出来,相携走近。
    男子大概二十六七,身量高挑,满头的墨黑长发用玉冠束起,一身锦衣华服,正一面缓缓踱步,一面含笑逗弄怀里的美人,眉目之间尽是风流姿态。
    两人走到一处新栽的含笑花旁,美人眼尖,突然发现在层层花枝底下竟躲着一只小小的毛团,不由惊叫了一声,那是什么?rdquo;
    绿衣美人怯怯地缩在华服公子怀里,眼睛却不住往花丛里瞅,似是十分好奇。
    华服公子此时也注意到了花丛中躲着的小东西,蹲下身查看,嗯?这里有一只hellip;hellip;小猫?rdquo;
    叶幕迷迷糊糊地抬起一只眼皮,一眼就看到了面前放大了无数倍的人脸,动物的本能顿时让他受了一大惊,下意识地想要远远躲开,却因为身体的虚弱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委委屈屈地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嗷嗷rdquo;。
    华服公子看了一会儿,花枝底下的小毛团大概只有他的拳头大小,绒绒的毛发几乎覆盖了全身,只露出两只乌黑发亮的小眼睛。小眼睛没jīng打采地半眯着,好似十分虚弱。华服公子被那双眼睛看得心里一软,于是拨开枝桠,把里面蜷缩着的小东西抱了出来。
    抱出来后,华服公子才发现,小东西方才被花枝挡住的一部分毛发居然是卷曲的,颜色也有些泛huáng,好像被什么烧焦了似的。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它烧焦的部位,小东西尾部动了动,从底下颤颤甩出一根毛绒尾巴的形状,然后缓缓将它覆盖在了烧焦的地方,忙活完这一切,它才又脱力地趴倒在他的手心。
    看到那根尾巴,华服公子才恍然悟出,这或许不是猫,反而可能是只山间跑出的小狐狸。公子觉得方才小狐狸的动作颇为有趣,忍不住伸手在它肚皮底下挠了挠。这个动作顿时让手心的小东西颤了颤,乌黑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过来,里面委屈地弥漫这一点湿湿的水汽。
    这幅模样顿时也引起了旁边美人的注意,白皙纤长的玉手在毛团上跃跃yù试,似乎也想抱到怀里逗一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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