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过后,任房间里的异样气息飘荡,阿阴忍不住问:“不是说明天回来?怎么骗我。”
    他抓住伸过来的手,带到嘴边亲了下,“没有骗你,会结束后我那个学长又叫我去应酬,他们那些人上了酒桌实在是……我其实好累,但还是改签了机票……”
    耳边的话语声很是安稳,床褥间接触到的亦是柔软,阿阴挂着浅笑,“好累还一进门就做这种事?”
    “好累是好累,我又好想你。”凑上前去,青涩又虔诚的在她双唇覆上一吻。
    阿阴钻进了他怀里,浅黄色的灯光照耀,方观澄平躺着看不清她细微表情,只能安抚地顺着她背。
    “阿阴,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嗯?”
    他却没再回应,一片寂静之中,她只听得到头枕着的胸口传来频率有些快的心跳。
    长夜漫漫,总有人风尘仆仆,为你而来。
    次日清早,他起得晚,被阿阴动身弄醒,搂着她不愿撒手。阿阴嘲笑着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我离不开你了,阿阴。”
    “那就不离开呀,你昨天累着了,我去给你做早饭好不好?”
    方观澄不太情愿地松开手,声音沙哑着说了句:“热两杯牛奶吧,我昨天带了些糕点。”
    她扯了床边搭着的睡袍穿上,一边系带子一边往外面走,随意问了句:“是不是什么上海的网红店呀?”
    拜网络所赐,以及方观澄没事总变着法的带她探各种美食店,阿阴也知道网红一词。
    没听到回答,脚步轻松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应是他昨夜回来随手放进去,连着袋子一起。阿阴拿了出来,待看清袋子上的商标,愣在原地。
    凯司令。
    回忆翻涌而至,她生平唯一只去过那么一次凯司令,还是战乱时代。药叉到沪,叫整桌的蛋糕,再遇上吃飞醋的韩听竺。
    手有些颤抖地打开袋子,里面有蛋糕还有面包,她忍不住问:“你怎么想买这个了?”
    声音不够大,方观澄听不清楚,下床也来到厨房,从背后搂着她,“刚刚说什么?”
    阿阴递给他袋子,“没什么,问你怎么大老远的带这个回来。”
    “我住的酒店下面就有一家,顺便买的,想着你或许爱吃。”
    “哦。”
    “怎么了,阿阴。”
    “我可能,吃不下去多少。”
    “一样尝一点,不喜欢就不吃了。”
    后来,阿阴一口也没吃,且整杯牛奶也仿佛饮毒一般的抿。方观澄无声吃完手里的面包,起身把餐桌上各种打开的盒子都扣上放回袋子里,再落入厨房门口的垃圾桶。
    阿阴脸色绷的越发紧,看不出他平静的表情下面到底是何心情,没等话说出口,人又进了厨房。她坐在椅子上沉默,直到听到电饭煲的按键声。
    从背后搂着他腰,整张脸埋在背上,却没说话。
    还是方观澄闷闷开口:“你搂的我都出汗了。”
    阿阴瓮声回答,“那我松开?”
    “你敢。”
    她有点想哭,又忍了回去。总觉得从民国那年一通爆发的哭后,从此变成了爱哭鬼。哪里像那个一千年未掉过一滴泪的阴摩罗,受过多少伤与苦,她跟药叉都没抱怨过。
    “我哪敢呀,我不松,你别生气了。”
    “谁生气了。”
    “那你这是干嘛,还把东西扔了。”
    “保质期也就两天,我昨天买的……”
    “我吃什么呀,你不是还说空腹不能喝牛奶。”
    方观澄叹气,回身把人搂在怀里,象征性地打了两下她屁股,“给你煮了红豆薏米粥,再饿一会,小坏蛋。”
    她贴近了蹭,“你怎么这么好呀,观澄。”
    说话间搂着他脖子往上跳,方观澄表情佯装不耐,伸手把她抱到腰间,还要借机再打两下。
    “不喜欢吃就直接和我讲,非要说什么‘可能吃不了多少’,骗鬼呢?”
    带着身上赖皮的人出去,阿阴蹭他的脸,“好好好,我下次直接说。还有,我才没骗鬼,我们观澄是好端端的人。”
    “就你会说。”
    ……
    九月开学,阿阴又常常泡在学校,到下班时间和方观一起回家。他直说她是最不务正业的店老板。
    这天书店盘点,本来让她不用再来学校,到时直接接她回家。阿阴偷偷使了灵力过来,方观澄以为她坐地铁,边往停车场走边念她。
    迎面遇到手里拿着文件蒋棠时,阿阴觉得,她没白来。
    蒋棠父亲是法学院的院长,两个学院的办公楼挨着,分手这几年方观澄也偶遇过她几次,上次见到都得有半年多了。
    先开口的也是蒋棠。
    “观澄,好久没见了。”
    “嗯,你来找蒋院长吗?”
    话一问出口,就觉得阿阴的手揪住了腰间的肉,倒也不疼,他笑了。
    蒋棠不是傻子,看得到眼前两个人在嬉笑打闹,换了只手拿文件,点了点头。
    “这是女朋友?”
    “嗯,韩隐。”
    蒋棠主动伸手,“你好,我是蒋棠,观澄的……朋友。”
    阿阴品味那刻意顿的一下,心里冷哼,伸手和她交握,不小心触碰到嵌着大颗钻石的戒指,装作视而不见。
    “你好。”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蒋棠太过精明,主动提出话茬,“打算结婚了吗?毕竟也该定下来了,别像刚刚那样,也没个稳重。”
    “快了,你呢?”自动忽略了后面半句。
    她亮了亮戒指,“在备婚了,到时候给你送请帖。”
    ……
    回去路上方观澄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开着车,阿阴用他手机选了个歌单播放后,开始吐槽蒋棠:“那么大的钻戒,戴在右手,她不嫌不方便吗?你没看到,她还特意换了个手拿文件,最后可算给她个机会明目张胆地在你面前晃一晃……采访一下,方老师,巨大的钻石光芒照射你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他为她这一通理解而发笑,很是配合地回答:“嗯……我刚刚很忐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钻石,靠我每个月微薄的工资,大概要攒那么个三四五六十年。”
    阿阴立马又心疼了,“我的宝贝观澄,怎么这么穷啊。”
    方观澄敛了笑,“她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人有点傲……”
    “我觉得你应该少说话,毕竟你现在在这里也是因为她……”
    “阿阴,明年学期结束,我就不做老师了。”
    “嗯?”她不太理解。
    “合约到期后打算休息一阵子,可能还会换个工作。也许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市,哪怕是再回北京也可以。当初来这里算是不太慎重的决定,我妈上次还念,说我这种三十六岁不结婚的行为叫‘一把年纪没个正经’。”
    他干笑了声,“没有想到会遇见你。在你之前我认真谈过的三段恋爱,都无疾而终,我甚至想可能自己这辈子更适合孤独终老。可现在变了。我意识到,有的人不过数月,你就想和她厮守到老。”
    窗外黄昏倦倦,车子好像在追逐最后一末残阳,北方的空气印象中总是很干燥,他停在十字路口,上面显示着红色的90,然后变成89。
    “阿阴,要不要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我不找了,就是你。”
    她双手遮面,不是哭,只是觉得有些心动的不真实,一切的一切,都是不真实。
    好不容易缓过来那股劲,平静了许多,“方老师要跟我闪婚?戒指也没有,你不要见到前女友结婚就着急。”
    他心想这是哪跟哪,打开扶手箱拿出了个小盒子递给她,看着面前的红灯还没变黄,视线不移,好像是因为害羞而不看她。
    阿阴打开看,那钻石比蒋棠手上的还要大几圈,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起。明明心窝子软的不行,还要嗔他:“你怎么也这么俗啊,这么大,晃的我眼睛疼。”
    他心里惴惴不安,终于等到红灯变绿,好像只要“认真”地开车,就能消解心中的不安。
    “是去上海那次买的,不算独一无二,可能尺寸也会不合适……我当时太脑热了,就觉得你戴着一定好看。因为阿阴在我心里,永远是那样张扬而浓烈。”
    说完脸不见红,耳根子红的彻底,余光见旁边的人低着头,暗自庆幸她没看到。
    阿阴缓缓地把戒指戴在手上,“有点大呀,观澄。”
    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方向盘,开口居然带着些卑微的试探,“我带你去改,或者你不喜欢我们就……”
    “就这个吧,细那么一点点就够了。其实现在的大小也差不多,就是我怕会不小心甩丢……”
    她活了一千多年,也曾轰轰烈烈过,却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傍晚,答应了他不算正式的求婚。方观澄有些后悔随意,也不后悔,仿佛时光的轴转到了那个卡槽上,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想到那天午休,他到外面放风,鬼使神差地走进店门。后来一下午,裤子口袋里都揣着个小盒子,当晚拒绝了朋友的邀约,急忙收拾行李改签。登机时他坐在座位上,听着周围各种喧嚣声,总觉得自己疯了。
    一个小彩蛋:
    当晚,阿阴发了生平第一条朋友圈。倒也不是分享喜悦,就是纯粹想高调一下。
    然后点开了和药叉的聊天界面。
    阿阴:有没有什么赚大钱的买卖带上我们家观澄?
    药叉:怎么?
    阿阴:我心疼,他好穷[大哭]
    药叉:?????
    阿阴:[疑问]
    药叉:傻逼
    阿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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