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感觉?”黄闻嘉捏着成弈的手,又翻过来划着她掌心的纹路玩。
    她觉得痒痒地又没办法拒绝这种亲近,认真地回答,“很特别啊。欸,成子由好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带他,就一个肉球,跟在我屁股后,家里就那么点大,我走到哪里他就滚到哪里。我妈单位里的阿姨有时候跟我开玩笑,你讨不讨厌你弟弟啊。啧啧现在想起来,阿姨们都好婊哦,风水轮流转一把年龄了还怀二胎。”
    黄闻嘉一只手牵着成弈,一只手打着太阳伞,两人站在成子由的楼下。成弈说要带他看母校的扔书盛况。问成弈:“还记得你当年的样子吗,12年吧?”
    “找婷婷拍了毕业照,她送了我本书,我反正不客气地就收下了,我问她以后给她打电话会不会拒绝我,她说试一试就知道了。我回教室翻开书,婷婷有留言,祝你能平静地穿过温和的岁月。当时太兴奋了,以至于忘了班主任在散场前讲了什么。我当时觉得未来轻如蝉翼淡如白水,后来没想到生活的欲望会那么强。”
    成弈笑咪咪指着花台前巡来巡去的年级主任和保安人员,示意马上就看好戏了。
    “去他妈的高考”,一本书天降而至。落地的声音如在沸水里投入了一片VC泡腾片一般,整个大楼都在等着一刻。
    “啊!!!!”中夹杂着各种口哨,试卷被纷纷扬扬的撒在空中,轻到承载不了任何痛苦的回忆,飘呀落呀,是六月里无法消融的雪花。
    “没见过是吗?”成弈贴着在黄闻嘉的耳朵边上,努力提高嗓子,指着叁楼最左边的教室,“我以前就住那个教室,和成子由现在的教室是同一楼,啊啊啊!我天,成子由好帅好适合做练习生。啊啊啊!”
    黄闻嘉一把抓住蹦起来努力挥手的成弈,“你要不再扔一次!”
    “行啊!一起啊~试卷多的一逼,根本就扔不完!”
    成弈抓着黄闻嘉的手往教学楼里冲,一开始黄闻嘉不情愿被她拉着走,走了两步也放下架子抓着她的手往前跑。他们在漫天的白色玫瑰花瓣里,穿梭在通往彼此年少的时空隧道中。成弈看着他频频回头,自己加重了踩在他身后的每一个脚印,她想,今天就应该穿JK,这样的奔跑能带起裙摆的飘荡,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都没有仓促的意味。
    在二楼转角口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黄闻嘉单臂搂起成弈的腰,成弈好奇的眼睛跟盛夏的葡萄一般圆亮,配合着卷起双腿腾空等他把自己放在高一层的台阶上,两人接近平肩。
    “你干嘛?”成弈也有点点害羞,很怕楼梯口突然闯出学生。
    黄闻嘉对她抬抬下巴,索吻。
    “你会玩。”成弈揪着他的两只耳朵,盖上薄唇。
    吻,一碰就碎。
    厚唇翕张,成弈醒来时,黄闻嘉正在用湿棉签给她润嘴。
    即便是反反复复醒来又昏昏睡去,她第一本能还是检查自己是否缺胳膊少腿,不安固定在了无法动弹的右臂上,在感知十指是自由时,干涸的眼睛又回到了黄闻嘉的脸上。
    像刚穿越摩洛哥的沙哈拉沙漠,北非东风中的烟草味,被烈阳炙烤的肌肤无力地龟裂,可终究是完成了这一场旅程,兴奋总是大过疲惫。此刻的夕阳属于六月几日,梦多少,人却老了一场。
    “先别慌着乱动,医生来看了再说。”黄闻嘉伸手按住了电铃,手中的棉签压住了成弈想要开口说话的嘴巴。
    成弈在病床上被支配,医护人员给两人留出空间。成弈嘟着嘴巴,一颤一颤地小声讲,“我想喝水。”
    “喝水前先说个事儿,答应了再给水喝。”黄闻嘉按开她保温杯的盖子,小吸管弹出来,静止在空气里。
    她咬唇猛的点点头。
    “点这么用力脑子不痛?”黄闻嘉问她,她又无力地摇摇头。黄闻嘉把杯子放在桌上,摩挲着她微微蜷缩的五指,把自己的手掌在她的掌心之下,“你爸爸抢救无效。”
    “嗯。”成弈发出蚊子般走了调的音。
    她手掌的纹路都在书写着遗憾与愧疚,黄闻嘉摸着她大拇指的指甲盖,“想哭就哭出来吧。”
    发着后鼻音颤抖和圆润,成弈说:“我先喝了水,再哭。”
    黄闻嘉把水杯递在她嘴边,看着她眼睛睁地大圆盯着天花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轻微脑震荡?”
    “那你是在友情提示我可以犯傻吗?”成弈摇了摇头,示意杯子可以拿走了。
    “我提醒你可以装傻。”黄闻嘉想捏她的脸,尽在咫尺时伸手指了指缠在额头的纱带,“这个地方,会留一个小疤痕。”
    “要是太明显就去手术。”
    “成子由今天参加了P大的考试。”
    “原来现在是6月10日啊。”成弈眼珠子一转,生现元气。
    “脑子还是挺清楚。”黄闻嘉在研究她的神情,自己快要一筹莫展,“有做什么梦吗?”
    落魄的夕阳在墙上留下自己的身子,浩瀚的、不可磨灭的光辉渲染到整间病房里。吊篮在墙上留下的影子,冷不丁就成了一只只小船。
    “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不出来。”成弈上了小船,看着对面的红色的海目光呆滞。
    “其实我很想哭的。说夸张了觉得自己像电影女主,跌跌撞撞下了车,绕过冒着油烟的车尾,我爸脑子上有一个暗色的窟窿,一直蹭蹭蹭的跳出血,他就这样被一滩怎么都化不开的血水包围。下了好大的雨,可我身上一点都没有湿。我就站在那滩血旁边,不管怎么往前都进不了血色中,明明蹲不下去,他的脸却触手可及。我现在完全记不起有没有温度、是不是僵硬。梦里一直在哭,我明明已经撕裂了嘴,不见泪水不见声音,还在问自己,是梦魇了吗?”
    “救护车来了成子由在上面,快要关门时他跳下车。救护车在雨里渐行渐远,甚至晃悠悠故意拖延着时间。我跑到成子由身边问他为什么要下车,他说你也不没出声吗。我当时肝脑涂地,呵斥他作为男孩子不可以这样。他讽刺我,何必啊,你是女儿就可以这样了吗。他从包里摸出了一把黑雨伞,冷冷地对我讲,他要回去考试,不再回来。那把黑色的雨伞很大,他一撑开,只看得见米色九分裤和黑板鞋,雨水打在地上,溅落在他的裤子上,开成一朵朵红色曼珠沙华。我开始在雨里跑,想追上救护车,我知道他刚刚那么慢的离开,一定是在等我,等我追上他,等我说对不起。”
    “我小时候听过托梦的故事,一个乞丐抱着襁褓之子到表姑家门口停歇,表姑找了一张很毛毯和一笔钱打发乞丐说,拿着钱给小孩儿买点奶粉尿布吧,乞丐没说什么带着婴儿离开,当晚表姐就流产。所以,我怎么都追上车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庆幸自己没有坚持上驾驶座,不然,死去的就是我。”
    成弈目光从倒影上回过来,身体里没有带一丝的湿气。“在梦里直视自己怕死,比直视见死亡更可怕。”
    如墙上的夕阳退潮的一般,没有声音做伴,没有桃色做饰,黄闻嘉终于等到成弈哭了,她掌心涨出的一股浪潮。
    黄闻嘉偏着脑袋问她:“那你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得吗?”
    “我不知道。”她就一边无声地生产眼泪,黄闻嘉一边帮她收拾眼泪。
    “笨啊。雨水快要积满的时候。”
    “那这个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的,因为雨最后停了。”黄闻嘉抽手刮了刮鼻尖,仿佛褪下铅华,“你醒了就会恢复健康,我回来了一切就会顺利。”
    成弈不再闪烁其词,“我有时候很期待你的态度能强硬一点,尤其是在感情出现裂痕的时候。这不代表百分百的局面扭转,但至少你能给我一点虚荣的安全感。”
    “把形容词去掉吧。”黄闻嘉把纸巾攥在手心问她,“这个态度强硬吗?”
    成弈垂着头,眼里是一片涌动温暖的海,床单被晕染成灰色,不断扩张开来。?黄闻嘉帮她把垂在面前的头发都勾在耳后,一只手盖在她的脑门上,一只手去擦眼泪。
    黄闻嘉靠近歪头杀,又问:“我是不是应该说...”
    “我想睡觉了。”成弈抬头看着他,生出一笑。这个笑虽狼狈褶皱,但她此刻好得很。
    没有闪躲,黄闻嘉又追问,“有人说,别做薄情的人,不做深情的人,一定做长情的人。忘了谁说的?”
    成弈抿着唇回嘴,“不知道哎。估计是个又傻又天真的人吧。”
    “又傻又天真可不是个好词。”黄闻嘉半撑着身子靠在床沿边上,“对了,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雷蕾失踪了。”
    “她是怎么失踪的?”
    “进了立茂大厦,直接上顶层。”
    成弈抬眼看着黄闻嘉,他内双,只会在眼角才能看到幸存的生机尾线,“所以?”
    “所以?”黄闻嘉垂着眼睛看她,成弈看见了显露出来的冰山线,“所以一切都结束了,睡吧。”
    鬼都知道,立茂大厦是被开发商忽悠来在新城区盖的商业楼,烂尾,光秃秃的水泥架伫立在城边,今年新生的爬山虎顺着入云霄,看见的都是蓝色。
    出殡那天,晴空万里,她那天靠着窗边看外面的天,和爬山虎一样靠进的地方,都是蓝色。人间一趟,总是匆匆忙忙。黄闻嘉却没让她出门。他好像把她锁在了光亮的角落,能无时无刻被太阳直射,患得患失的人,心安接受。
    可可和Lily代表公司来看过她,她觉得Lily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那天等他们走后,成弈带着小残废身板给Johnny发了离职邮件。桃桃和婷婷也来了,桃桃那天穿着JK,她告诉成弈,周子牧哥哥的短片出镜她拿到了不错的片酬,有了自己的小基金。
    她出院的时候听到小护士闲言碎语,这人真是福大命大。那她接下来迎接的生活应该是富贵万年,才算合理吗?
    黄闻嘉摸着成弈放在沙发上愈发凸显的骨节,“接下来怎么打算?”
    “去美国啊。”成弈就看前窗路口没有尽头的地方,夕阳是血色的浪漫,她的语气没有悲伤不会有异常,“那天辞职没成,Johnny说可以过去试一试,等不残废了就飞。    ”
    “挺好的。”黄闻嘉靠近夕阳的脸,反出轻挑和不屑的光,可落在成弈心上的脸,又是深情难拔的。“小成老师过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能过来看你吗?”
    “当然,只要你们有时间。”成弈虽然一只手被黄闻嘉握着,但另一只手始终还悬挂在空中。人和人,终究要保持距离,何况你觉得是爱人。
    这一年的六月已经过半,每天的新闻告诉着普通民众,世界已经混沌在阴谋里了啦。普通人终属于普通的生活,房价再高多贷几年就会还完,喜欢的歌手立场不正确被下架了也要满世界找资源,期待很久的电影突然被撤档那就再等等,边角料说要打仗但我坚信世界和平。
    我们的愿景,平静坚定又自我。渴望美好的事情发生,永远都不是糟糕的事情。永远,生生不息。
    *
    “你看我穿这条reformation好吗?”
    成弈在镜头比着裙子给黄艾嘉看,一条墨绿色的高开叉泡泡袖连衣裙。黄艾嘉没出声,她又张开手转了一圈。
    “好看的,不过我结婚你穿这么好看,不太适合吧?”镜头这边的人托腮抱怨,“太便宜,换条贵的。”
    “我靠,我的哥,你说我穿什么?我说self  portrait你说是泰妹风格,zimmermann你又嫌老气。谁他妈伴娘穿高定啊?”成弈退到一边开始换衣服,肉色的无痕打底内衣,弯腰换了条白色一字肩Alice  McCall出来,“这样好吧?我觉得这条也好看。”
    “就这个,手长腿长脖子细锁骨诱人都出来了。”黄艾嘉看着她在镜头里面转拿乔她,“你趁着打折季买了多少裙子?这些平时你也穿不了啊?”
    “我他妈都是为你结婚准备的。”成弈换了件居家衣进来,“只是你不满意而已。”
    “明天的飞机是吧?”黄艾嘉继续托腮问她。
    “有有有。你放一万个心吧。”成弈盘腿靠在沙发上,“你婚前焦虑症,不像我没有这种烦恼。”
    “滚。”黄艾嘉撑着下巴打趣她,“总有一天,你在我这里的嘲笑,会加倍反弹在你身上。”
    “不好意思,我不结婚。哎,我跟你讲,我最近发现有个小玩具不错....”
    黄艾嘉和孙皓月的婚礼选在热带边境城市,国内圣诞节这一天。理由很简单,阳光充足不用打光,随便露肩露背都不冷,在国内飞得更容易。就孙黄两家挚亲和好友,一个成弈,没有一个业内同行。
    成弈作为踩点大王,24号傍晚才到酒店。航班折磨人,她没有额外精力,和熟人打了招呼直接回房间。黄闻嘉也就看了她那么一眼,GM的方框眼睛,Nike发带和大T,修腿的瑜伽裤,踩着一双板鞋,肩上斜跨了个流浪包,厚厚的羽绒服还挂在手臂上。转身时还冲着自己挑了挑眉毛,算是单独招呼过了。
    成弈飞美国那天,黄闻嘉也去送机了,入关前两人默契无言。她落地LA到目前为止,两人微信往来只有两句节日祝福,黄闻嘉祝她中秋快乐,异乡安康;成弈祝他生日快乐,完事顺遂。
    “哥哥你怎么回事?上啊。”黄艾嘉推着他手臂,“好不容易见次面,行李都不帮别人拿。”
    黄闻嘉被她这么一推,刚拿起的水杯差点渐自己一身,“她房间多少来着?”
    “哇哦~”众人起哄。
    “你旁边。”黄艾嘉冲着他wink了一下。
    黄闻嘉赶紧让她打住,冲着沙发上的孙皓月喊话,“别冲我眨眼睛,你老公说你的电不能随便放。”
    没有热闹繁琐的接亲环节,直接到了椰林树影下交换誓言背景半上,不同往常,整个环节安排成小型的talk  show,变态的秀恩爱专场。主持人是黄闻嘉,他上台时周正紧张地像结婚的新郎。
    成弈在第二排极力忍住笑。她今天的裙子很短,还搭了一条毯子在大腿上。两人对了一眼,成弈抿着唇克制笑捏了捏自己大腿,眼神往十米开外正自由进食的孔雀身上挪去。
    Q1
    黄闻嘉:家里的大人都很好奇,为什么选在这里办婚礼?
    黄艾嘉:我有次说逛植物园,那个时候是大冬天,其他城市都不方便。他当晚就带我飞这里了。爸爸妈妈,不好意思。
    孙皓月:我听她的。
    Q2
    黄闻嘉:双方父母怎么看未成年私奔问题?
    黄艾嘉:我没有!
    孙皓月:这话说的很严重了,主持人我怀疑你的专业水准。第一个问题即巅峰的水平。
    黄司长:老孙,这事儿下来我们还得好好谈谈。
    孙父:孙皓月,你现在入赘还来得及。
    ....
    last.
    黄闻嘉:新娘送捧花吧,不限男女老少。
    黄艾嘉朝着台下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捧花,成弈含着笑冲她点点头,结果听她说,一一,到姑姑这儿来~
    黄艾嘉看到成弈期待的双眼渐渐消失。
    黄一一从黄谦芝身边的座椅上跳下来,扑着步子往黄艾嘉群边扑去,黄闻嘉赶紧抱起来悄悄说,宝贝不能踩你一姐的裙子。黄艾嘉今天穿的是Ralphamp;Russo定制款,先让小宝贝亲了亲自己,丢掉话筒小声问她,姑姑的好朋友你认识吗?
    黄一一摇着头,不知道。
    “第二排第一个阿姨,你见过的呀?一一帮我把花送给她好吗?”她交代的仔仔细细,在小宝贝脸上回吻了一下。
    “去吧,宝贝,第二排最漂亮的大姐姐。”黄闻嘉半蹲着身子放下小宝贝前,又核对了一次。
    小宝贝刚走两步回头才反应过来,“那我就没有花花了?”
    “有。”黄艾嘉笑哭,好怕小宝贝临时不干了。
    小宝贝又扑回黄闻嘉腿上,半哭着不走了,因为说好的东西不属于她了。
    over,拉胯!天真小孩靠不住!黄艾嘉拿走小孩手里的捧花冲着成弈抬下巴:“小花童临时罢工,这花肯定是你的。你先接住!”
    花束在南国热带密林的蜜语中划出温和的弧线,成弈立马在失色中半跳起身子接住了花,小毛毯自然而然滑落,亮出一副隐秘了半天的好身段,蓝天白云下肌肤也零瑕疵。花被她捧在胸前,虔诚地接受着黄艾嘉的祝福。
    “希望你活得自我又快活,这一点对你来说,比谈恋爱结婚生小孩更重要。另外,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家人。”
    满朋高座中,黄艾嘉牵起身边两个男人的手高呼,“我结婚啦!”
    成弈举着花冲她点头,飞了个吻小声小声,“谢谢。”
    *
    “什么时候走?”
    成弈从藤椅上回神。从黄闻嘉的角度看,她回首的半个侧脸刚好与当在河中的圆月相印。在月亮上淌过的娟娟细流,穿过她睫毛的缝隙时,倒在她的眼眸里,变成眨着眼睛的星星。她从晚宴舞会上溜出来,找了河边安静的地方脱了那双死高的Giuseppe歇歇脚。夜间温度比不上白天,她缩在一角抱着自己双臂。
    “31号呀,明天玩一玩,回去看看成子由,再休息一下就走了。”成弈刚说完,及时来了一个喷嚏。
    “穿上吧。”黄闻嘉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虽然味道不好闻。”
    “将就呗。”成弈低头认真看自己踩在软草地上的赤足,来来回回几下觉得早上就应该涂个指甲。
    “和室友相处的好吗?”黄闻嘉也松开领带半靠在椅子上。
    成弈过去之后,没有住单独的公寓,一切从简和同区的留学生合租房。她看到搞学术的学生,觉得自己太废物。
    “挺好啊,她们照顾我多一点。”她说到这里双脚也开始不好意思,脚趾蜷缩了一下,“只要人齐,我们一周会聚一次海底捞,不错吧?我都是刷碗的那个。”
    黄闻嘉听她一说自己刷碗,笑出声,“看来是被留学了。”
    “差不多呀。”成弈扯了扯自己高开的裙角,干脆把他的西装盖在自己前半身。
    “你穿这身不去跳舞?”黄闻嘉托着腮,“怕没有请你,我请你啊?”
    “不要,累。”欲拒还迎,“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
    “你在说我吗?”黄闻嘉问她。
    成弈缩了缩脖子,怪声怪气:“我可没有让你精准对号入座。”
    黄闻嘉伸手去揉她的后颈,和逗丁丁玩时的手法一模一样。看着她就配合着摇了几下身子,开始不说话,眼泪就在溪水的陪伴下,悄悄流下。
    黄闻嘉起身把人公主抱在自己怀里,看她哭就像是看好戏一般,“你又不让我来看你,现在又开始生闷气。”
    “你是猪吗?”成弈踢了他小腿一下,“我什么时候收了你护照?”
    “没有,是我作。”这人厚着脸皮去刮她的鼻尖,被一转脸无情拒绝。
    黄闻嘉抖了抖腿提醒她要不要和自己说句话,成弈回脸佯作赌气去咬他耳朵,刚好就把她按在怀里,“等一下有烟火,想看吗?”
    成弈听着他的心跳,瓮声瓮气道,“我想去集市逛逛。”
    “还想干什么?”黄闻嘉看了看时间,低头亲了下她额头,“昨晚睡得好不好?”
    “你没来找我,睡得太好了。”成弈用了拍了拍他胸口,“我想看大象!”
    “我要不要也带你去去植物园?”黄闻嘉帮她撩开额前的碎发,“哇,你今天超美的。”
    “我不谦虚,我美而自知。”她挺直了腰板从他身上跳下来,“我舍友里有个弟弟,刚好00年的,沉阳的,可好玩了。”
    “你想说明个什么?”黄闻嘉抬眼看她那副小样。
    “我一个人的生活很棒,虽然不及你的百分之一。”
    “走了,带你去逛集市。差点忘了,圣诞快乐。”
    *
    “你说的就是星光集市吧?”
    两人下车时已经换了一身装备,一看就是来度假的。成弈穿着一件Acne的黑T,荧光绿的豹纹大裤衩,踩着一双黑色马吉拉。黄闻嘉比她好点儿,上半身是白色的T,下半身是条灰色的TB运动裤,踩了双人字拖。
    成弈抱着椰子吸一口向着黄闻嘉点点头,“这里就一个这样的集市。”
    黄闻嘉摸出手机点开某书,“我看了攻略,小女孩儿们来这儿都要搞一套写真,等下你也去弄一套。”
    成弈跺脚停了下来,“怎么可能?我不行我拒绝。”
    黄闻嘉护着人往河边走,“好好好,那下一个,坐船?放灯?”
    “阿西,先吃东西。”成弈鼻子皱成奶虎,眉头一挤,“直男吗?”
    东边传来泰语,西边传来越南话,两人在游客中并肩往前,一边走一边看,卖鸡爪卖烧烤卖冰棍卖义乌小商品的循环出现。
    成弈贴着黄闻嘉胳膊小声嘟囔,“哎,走了吧,感觉没啥逛的。”
    “再看看吧,反正来都来了。”黄闻嘉指着标志性大金塔广场上卖场的艺人,“过去坐坐?”
    “也行。”成弈指着卖咖啡的小摊,“你要喝吗?”
    “买1份?”黄闻嘉从包里掏出手机。
    成弈抬着下巴示意去买,“就1份吧,两根吸管。”
    “咖啡少冰,鸡爪,米线。”黄闻嘉提着打包盒过来,把她往阶梯上引。
    成弈指着左右两个歌手阵地,问坐哪边。年轻小哥在弹唱抖音神曲《只是太爱你》,中年独臂大哥在弹浪人情歌《挪威的森林》。
    “你想听哪边?”黄闻嘉把吸管递在她嘴边,“这样吧,我们猜猜他俩直播间谁人多就坐哪边?”
    “我烦死推荐算法了。”成弈接过咖啡咬着吸管年轻小哥那边找座位。
    黄闻嘉不喜酸辣口味,张着双腿半拖着腮听年轻人唱歌,人字拖在石板上点着节奏。时不时偏头看成弈正进食多少。
    “你看我干嘛?”成弈正抱着打包盒啃咬鸡爪。
    黄闻嘉回过头,声音淹没在小哥的甜甜歌声里,“想看啊。”
    正值旺季,两人拼坐上船,一晃一悠中看被灯光架起的夜市,喧闹跟着船桨一起拨动,但音乐声和人潮声都被套上了滤层,飘到他们耳边时是朦胧的一片。只剩下热带晚风追赶着船桨,极力制造波澜的壮举。
    小船越走越远,越来越轻,越来越暗。错纵的水道终于遇见了一道桥,暗里生光,一对年轻情侣的身影从桥头慢慢携手到桥中央,女生指着天空讲,这里真好,每天都能看月亮,都好圆。
    成弈定格在两人身上。水波缓缓延展开来,拍打一层层的竹节墙,来来回回的微弱撞击声是此时整个世界的最强烈的反应。成弈转身看在整个灯海上的夜空。是呀,今晚的月亮真圆,家好月圆,这一点她早就应该发现。
    等小船转弯又看见热闹的星光夜市时,黄闻嘉讲,“马上就到了。”
    “到哪里了?”
    “你不想靠岸那就再划几圈。”
    “那你想停岸吗?”
    黄闻嘉往她身边挪了挪,靠进一点点,“不想。”
    “我也不想。”成弈撑着自己的下巴,嘴角笑出浪花,“可是2019年过的好快,转眼又是在飞机上跨年了。”
    小船越来越靠近集市,眼泪和星光,都在眼眶里保留着待定的姿态。
    “是挺快的,好不容易飞回来,还没认真看几眼,又要飞走了。”黄闻嘉凑近她耳边问,“但没法,得放你飞才好。”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成弈摸着后脑勺问。
    “有点点内味儿了。不过,缘分到的时候我们都要谦虚一点。”黄闻嘉拉下她的手,扣在自己脸颊边,“如果缘分真到了,希望能和你成为一家人。”
    “好。”成弈软掌贴在他的双鬓上。
    小船自然靠岸。黄闻嘉拉着成弈回头望,夜色刚好,水波静静挤压天上那轮明月。
    “黄老师,你以前说人生如渡河,然后呢?”
    “别让河渡了你。不过,总要那么些意外。”
    -
    《门》冯颖琪×麦浚龙
    缘分到的时候我们都要谦虚一点。《一一》
    感谢大家的陪伴,笔芯+鞠躬.jpg/我竟然也有点舍不得,奶的赔钱货也是长大了,算是给2020年收了个好尾,2021年开了个好头。/一头一尾都用的冯颖琪×麦浚龙的歌,《何地有方》+《门》,觉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下周五周六周天发番外,应该有你们想看的~然后就真的结束啦?
    Bamp;R
    彩虹屁(weibo:好多彩虹屁啊)
    202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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