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到有人叫他,江吟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有人用手抚上他的额头,他听到了林先生的声音。
    “别睁眼。”
    “林先生……”
    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江吟要起身,却被林先生按了回去,“别流眼泪,不然你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江吟难得听话,林先生转头将调好的药膏涂在了他的眼皮上,接着用白绫一圈圈缠好。
    “现在竟然还有人在养蓝灵蝶,也真是心大。”
    江吟觉得眼皮发凉,不由得问,“我的眼睛还好吗?”
    “调养一阵再说吧,袭击你的人用蓝灵蝶的翅膀磨制成粉末,亏你命大,否则你就只剩下两个窟窿了。”
    江吟觉得周围静得出奇,又问,“为什么这么安静?”
    林先生抬眼看向江吟,淡淡道,“前几日来了官差,将府上人都拖出去审问了。”
    “审问?不是已经查过账本了吗!”
    江吟急着起身,林先生皱眉狠狠敲了敲他的脑门,“有人上书,断言是江家害死了玉家老爷,小皇帝便派人彻查,这几日府外一直有守兵。”
    “四妹妹呢,她没事吧?”
    “你四妹妹回柳家去了,你现在安心养伤,江家的事我会代你处理。”林先生起身离去,屋子内便只剩下江吟一个人,江吟躺在床上觉得后背的伤口格外的痛,想翻身却怎么也动不了 。
    眼前一片黑暗,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幕事情又浮上心头,江吟觉着心脏痛的要死,想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没有什么别的声响,他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同罗霜一起坠入河谷。
    罗霜……
    江吟在心底念了一遍又一遍,却没人回应,那份失落感被越放越大,江吟摇摇头,想暂时忘却,那些回忆却又找上门。
    眼睛有些发痛,江吟才猛的回神,不由得在心底苦笑,自己倒是个受气的姑娘了。
    “还疼吗?”
    他听到杨泮的声音,江吟张张嘴,低声道,“痛的要死。”
    “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住。”杨泮坐到他身边,诚心诚意道,“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我不想打你。”江吟轻叹一声,又道,“陪我说会儿话吧。”
    “我陪不了你,柳亦安要把姐姐化作骨灰,我要去盯着他。”杨泮看着江吟被白绫覆盖的双眼,带着些许歉意,“是我太鲁莽,我本来可以等你回来告诉你的。”
    江吟忽然失了谈话的力气,他无声的点点头,听到了杨泮离去的脚步声。
    屋子内又安静下来,江吟偏头,却什么也听不到。
    今年的初雪来的早,一晚过去,银装素裹。
    江瑶扯着轴线,抬眼向上看去,风筝越飞越高,轴线已经放尽,还没来得及炫耀,江瑶却被石子绊倒,江吟上前扶起她,她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我刚想叫你看看呢,没成想绊了一跤。”
    江吟还没说话,便有侍童前来,江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见着自家哥哥快步离开。
    自从骑射大赛后就再没见江吟笑过,伤虽然好全了,可心里似乎有了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她听二哥说,前几日他醉倒在了池边,不住的流泪,林先生罚他跪在外面抄写经书,第二天便染了风寒,高烧不断。
    今天才刚好些,江瑶本想逗他笑笑,可江吟兴致缺缺,让她不知该怎么办。
    沮丧之时忽然想起江吟的生辰,她便又有了主意,大步去寻江微。
    江微正要离家,却被江瑶拦下,他翻身下马,听她说完了话才开口道,“我要回颍州去,等不到十五了。”
    “我不管,你必须留下。”
    江瑶皱眉撒泼,只是这招对江微并不惯用,他轻轻推开江瑶,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道,“叫你三哥少沾点酒,省的被林先生骂。”
    “坏二哥。”
    江瑶喃喃几句,抬眼忽然见到一个熟悉面孔,她终于松了口气,上前欢喜道,“阿瑞娜姐姐!”
    阿瑞娜见了江瑶也有些惊喜,许久不见,这小丫头长高了好多,江瑶缠着阿瑞娜把事情说了,阿瑞娜想了想,点头道,“我帮你去置办宴会,就当是给江吟一个惊喜。”
    江瑶笑着点头,又看向阿瑞娜身后的那些马车问,“三哥说你去了西域,好玩吗?”
    “我是去做生意的,又不是去玩。”阿瑞娜笑了笑,又道,“不过是些瓷器字画,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和阿瑞娜聊了好一会,江瑶才快步回了柳家,才刚进门便瞧见柳亦安在摆弄着什么,上前才看清,原来是个檀木盒。
    “过几日去江家给我三哥过生日吧。”江瑶轻声对他道,柳亦安抬眼看她,点了点头,“你三哥还好吧。”
    “老样子。”江瑶看着那檀木盒,想起什么又问,“你什么时候把骨灰送回锦州?”
    柳亦安一愣,扯扯嘴角道,“不急,等我把那人擒拿,就带她回去。”
    “你……”江瑶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开口道,“叶落归根,你不要太自私。”
    “我知道。”柳亦安低头不再言语,江瑶耸耸肩,快步离开了这里。
    灯火通明,上元佳节,江吟托着下巴盯着面前的锦盒,墨已经干透,账本上的糊涂账一大堆,可他却还未批改。
    这是江瑶生辰宴时得来的,江吟看着这锦盒,刚要打开时,门却被敲响,江瑶推开门来到他面前,笑着说,“三哥,快跟我来。”
    江吟跟着她出了屋子,来到大堂却吓了一跳,见他这个反应江瑶不由得笑出声,拉着他就坐时,江吟脸上的错愕还没消退。
    “江兄是被吓傻了?”玉无错笑眯眯看着他,江吟回神,也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
    “今日你生辰,当饮三大白!”柳亦安将酒杯推到江吟面前,阿瑞娜端着酒杯替他斟酒。
    “阿瑞娜,好久不见。”江吟看着阿瑞娜声音有些怪怪的,但他很快便调整好心情,起身对众人道,“不醉不归!”
    酒水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刺激着喉咙,江吟一杯接着一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阿瑞娜看着江吟的侧脸,柔声道,“有什么事困住你了吗?”
    江吟那双眸子里溢满了悲伤,可他还是微笑着,他不忍坏了江瑶的好意,心底的悲痛被强压下去,阿瑞娜见他如此有些心疼,将他的酒换作了茶。
    “酒醉只会更加悲痛。”
    “我只是……”
    江吟看了看江瑶,发现后者正忙着同别人玩闹,他便带着阿瑞娜来到了门外。
    “怎么样才能忘记一个人?”江吟愁苦的看着她,阿瑞娜愣了愣,忍不住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阿瑞娜……”江吟闭上眼睛,压低声音道,“我总是在做噩梦,梦见他离去,不管我做什么,我总能想起他,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明明身边已经没了那人,却还是下意识的唤他的名字。”
    “斯人已去,你要学着接受。”阿瑞娜似乎觉得这话有些残忍,又道,“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你不能总是这样。”
    “说起来容易……你知道吗,我从前和他说过的话,那些经历过的事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我,我倒像是个扭捏的姑娘了……”
    江吟低下头不再言语,阿瑞娜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随我去散散心吧,我带你去西域逛逛,伊莲娜一直想见你呢……”
    “怎么拉着阿瑞娜姐姐说起悄悄话来了?”柳亦安端着酒杯来到江吟身边,阿瑞娜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拍了拍江吟肩膀,开解道,“别太伤感,人活在世,不过生生死死,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灞桥别柳,也是必然要经历的。”
    “你倒是看得开。”江吟皱眉看着他,柳亦安笑了笑,自嘲道,“我终究是害了她,这笔账我早晚是要还给她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千万别被自己困住。”
    阿瑞娜叹了口气起身离去,柳亦安放下酒杯,正色道,“你大哥有消息没?”
    江吟摇摇头,回答道,“安公子也派人去查探过了,可没半点消息,我怕……”
    “我前几日得了一消息,是关于你大哥,你听不听?”
    江吟听了这话一愣,茫然道,“什么事?”
    “他们说你大哥被那帮羌戚人绑了去,做了那公主的驸马。”
    “什么?”
    江吟脸色一变,眼看就要发怒,柳亦安忙拦住他道,“冷静点,这只是些市井传闻。”
    “好没意思的话,你以后少和我说这些。”江吟皱眉骂了几句,又道,“羌戚这会儿又没了动静,不会在酝酿什么大事,给小皇帝一个惊喜吧。”
    “你还是盼点好吧,瞧瞧江家现在的样子。”柳亦安拍拍江吟起身离去,江吟看着门外的灯火喧嚣,忽然想起了和罗霜的问题。
    神明会实现愿望吗?
    会吧……
    江吟起身向外走去,舞龙的队伍在面前经过。
    由上千只灯笼制成的龙随着人群的移动倒像是活了一般,江吟的脸庞被橘黄的灯光照亮,他痴痴看着队伍,有几个书院的孩童经过,用稚嫩的童音念着一首再熟悉不过的诗词。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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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渡章节,罗霜小朋友暂时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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