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年-
    “非风又长大了些呐。”
    我掐掐指头:“嗯,算算时日,孵化也快百年了。”
    “呀,那不多时日便能化形了吧。”窈窈姐姐惊讶道。
    前些日子我与非风出门游历,他给我衔回一个没见过的玩意儿,通体透亮的,看着倒是好物。我带回宗门一问,竟是根万年龙髓。
    这不是第一次了。托这小龙的福,几次叁番的给我带些不知从哪找来的灵物,或是在我试炼完后、用龙气温养我的身体、助我恢复武力值,让我的灵力、突破几率都蹭蹭往上涨。我小二百年的修为,境界却不低。
    或也是沾了窈窈姐姐的光。当初她从天上下来寻到我,告知我一切,我才明白,我本是她灵力中一块碎片,而后化为了人形。如今她已入仙籍,我虽自化形起便也是独立的人了,但我还是总怀疑窈窈姐姐余有修炼天赋给我,而心存感激。
    “那你们又是如何寻得我的?”我当时震惊于冥冥之中的因缘。若不是他们个个都身赋仙气,且宗门里的长老也一同来告知我,我当以为是有人偷偷照着窈窈姐姐的日记册子,在演给我看了。
    “这还不容易?”光霜一脸神气,“我与主人结有魂契,你又本为主人的碎片。一转世,我便能感知了。”
    原来还有结魂契这般神奇的事。不过在这偌大修界,倒也不令人意外。
    “如何才能结魂契?和谁都能结吗?”
    “我们上善诀,在与自己的本命剑双修时起誓,便能结魂契。”窈窈姐姐说起这个头头是道,“喏,你瞧。”她扯过光霜,指指他额间那枚鲜红印迹。
    “至于和别人嘛……”她略一思索,“我只见秘要册子上说过,只要‘在双修时将对方的血液在自己元神中刻下魂契,此后飞升或陨落、历经轮回、命气转投的下一世,都能被刻下魂契的一方寻到’。这我没试过,也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说起来,除了我之外,可还有谁来寻过你?”
    我摇摇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嗯……万剑山倒是有个奇怪男修,上门就说要同我双修。但我一早便拒绝了,没和他多往来。”
    窈窈姐姐面色一凝:“万剑山?你可知他名姓?”
    “没听他说。”我忙撇清关系。
    窈窈姐姐默了默,似在回忆什么,而后叮嘱:“总之,莫轻信他人。特别是男人,多留点心。”
    我想起日记册子里头的往事,脑中已大致将一切联系了起来。
    “我晓得的。”
    我点点头,郑重道。
    —
    第一七九年-
    果真如窈窈姐姐所说,没多久,非风便化形了。
    他化形后会是个少年模样,这我早知道。可我没想到,他竟是一头蓝发。
    “龙君生为蓝发,凤君生为红发,这你都不知道。”他一脸鄙夷。
    “哦。”我讪讪。
    世间少有人能得契约兽,连相关书料都寻不到几册,我从何得知?与我同年岁的小修们,大多比我修为低;比我境界高的,我也不敢去叨扰。
    唉,又忘了,也不该称非风是我的契约兽,他会不高兴。
    我以往幻想非风化为人后的境况,免不了代入光霜那样的剑灵,或者陆承识那样的妖修。他们要么也是生来就有主,要么也是原身为兽,我寻思总归和龙君有些共通之处。可也不知是物种到底有差,还是光霜陆承识的好与他们是剑是人无关。非风自打化形,从未给过我好脸色。
    “还是小龙时,明明与我那样亲的……”我弱弱道。
    “你莫再提!”他又恶狠狠。
    我有些难过。
    一开始,我总想哄着他。毕竟是一破壳便认我为主的,化形前我又亲自养了小百年,感情不浅。可他总嫌我修为低、灵力薄,一整年诀法进不了一层云云。我想了又想,或许因为他是窈窈姐姐捡回来的,真正的主人应是窈窈姐姐那样的仙子,而我只是一片碎片罢了,连半个替代品都比不上。
    我好多次想同他解释,但嘴张了又张,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终究还是舍不得。我真自私。
    “张着嘴作何,当心口水流出来,看着便更傻了。”非风一拧眉,将灵丸一把呼我嘴里,瞪我道:“快吃。灵力已经够差了,再不努力补补,以后如何继续修炼。”
    我噎了噎,把话也全都噎了回去。
    很快就要到他化形的纪念日。
    我思索良久非风会喜欢的礼物,终于痛心决定,送他自由。
    想来摆脱了我这个差劲主人,他会更开心。
    那主仆契约刻在灵力里,虽然不知如何解除,但想必只要双方同意,便没问题。怕没证据给他,我还起草了封切结书,这样,他应该能安心。
    “明日,你作何打算?”纪念日的前一晚,他突然问。
    我心里一惊,以为被他发现了端倪,急忙否认:“……没什么打算。”
    “真的?”他面露疑色。
    “……我,我明日,与其他道友有约。”我切结书还没誊完呢,没法提前给他。
    他听了,又气冲冲自己走掉了。
    第二日一醒来,也不见非风踪影。我猜他是自己出去过诞辰了。我怕昨晚随口撒的谎露馅,躲去凌霄宗黎黎姐姐那一整天,也好把切结书誊抄了。
    “你当真要解除契约?”她不理解。
    “嗯。”我点点头,小心不又抄错字,“……好聚好散吧。”
    等回到宗里,屋门口团着个身影,长手长脚的一大坨。我走近一看,是一整天不见的非风。
    他抬头看我,不知是我看错还是怎的,那眸子里竟然透着点点悲伤。
    “今日……玩得不开心?”我问。
    “看来你玩得挺开心。”他跟在我身后进了屋。
    他的不悦变得明显。我摸了摸怀里的切结书,不知道什么时机合适。
    非风见我不说话,将大掌摊到我面前。
    几个眼熟的纸团子,是我近日抄错扔掉的切结书。
    原来他看见了。我赶紧将完整的那份拿出来:“一直没写好,没来得及告诉你。喏,你瞧瞧这样行不行?我保证以后不会出去说你我曾有过契约……”
    “你什么意思?”他打断我,眼神警觉。
    “……今日起,你便不用宥于那劳什子主仆契约了。这份诞辰礼物,想必你会喜欢的吧,哈哈。”
    我艰难挤出笑,却自己都能品到苦涩。
    非风紧紧盯着我,嘲讽地一扯嘴角,而后那笑变得冰冷。
    “——你这是不要我了?”
    我愣了:“我想你当是早就厌烦了我这个差劲主人,想要解除的……”
    “谁告诉你的?”他又凶巴巴打断。
    我没敢回答,他也没再说话,屋里静得可怕。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大力将切结书撕成了碎片。
    我吓一跳。而下一瞬,更惊呆了。进屋前,我从他眼中读出的情绪看来没错。因为这一刻,同样的神情之下,他眼眶泛红了。
    我从未料想过这场景,万分手足无措。
    “今日你去何处了?同男修还是女修?你还记得今日是我的诞辰,却要让我走?”他质问我,声音都带了些哽咽。
    “我不是……我……”
    “我等你回来陪我过生辰,等了一整日!你却告诉我你不要我了!”他大喊。
    我急了,跳去捂他嘴。还好他没反抗,只被我扣在身前,流着泪瞪着眼。
    我嗫嚅:“……我瞧你平日百般不悦,当是不愿同我……”
    我也突然想哭了。每日伏低做小的是我,现在仿佛是恶人的也是我。我凭什么我!仿佛有什么情绪冲破了顶,我嘴一瘪就毫不费力地哇哇哭了出来。
    “那你还想如何?呜呜……也不是我逼你认的主,呜呜呜……”我哭得语无伦次。
    非风一下慌了,反手又将我扣到胸前,我这才发现,我一直挂在他身上。他也语无伦次:“我,我从未想过解除契约……我,我……”
    他半天没说明白,最终只死死把我圈紧:“总之,你别想丢下我!”
    我哭过劲儿了,抽着气抬头看他:“我不想丢下你。”
    “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契约。我养了你近百年,日日盼着你化形。我一点也不想丢下你。”
    “我还记得你的诞辰,只是想让你遂心……”
    他将头埋在我颈间,用力得像要将我揉进身子里:“那,你给我换个礼物。”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境况了,但我好歹能看出,他并未如我想的厌烦我。
    “你想要什么?”
    “……你上善诀,前几日到叁十层了。”
    他欲言又止。
    “嗯?”我没明白。
    他顿了顿,闷闷道:“我长大了,可以双修了。”
    ……
    后来我想,我还是脾气太好了,怪不得被稳稳拿捏。
    “我才是主人,却日日被你欺负。你总欺负我。”我流着泪在非风身下控诉。
    明明都是初尝双修,为何他如此熟练又上道,我却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能任他摆布。
    “以前是我错了。”他干脆利落。
    汗从他颊侧滴到我胸脯上,他伸指擦去,随即十分顺手地捏了起来。我只能嗯嗯啊啊个不停,感受灵力在体内流转。
    “但这样的欺负,想必你也喜欢的。”
    他话锋一转,趁我不备,又往前一送。
    我想叫,果不其然又被他堵在嘴里。
    只听得见他在我唇边模模糊糊地自说自话。
    “……你也喜欢,我也喜欢。”
    “那我便还想,一直这样欺负下去。”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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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魂契:24章开头有提过
    喜欢一些表面凶巴巴实际哭包傲娇小朋友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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