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被添油加醋一次次地被扩大,恨不得每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能知道几句片段的实情。
    在别人知道的剧情里,谢半悔和姚梦兰就是一对心狠毒辣的母女,她们榨干了谢光荣的利用价值,准备卷钱跑路。
    感情尚未破裂。
    调解,反复的调解。
    这不是治疗姚梦兰伤口的药,而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要她忍耐,要她屈服,要她低头,要她绝望,要她再也不提离婚。
    捂住姚梦兰和谢半悔的嘴巴,把她们塞回阴暗的家里。
    好像这样,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连自己都顾不得,凭什么要顾着别人的感受。
    压抑、痛苦,每一天,都在撕扯着谢半悔的神经。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同学她不敢见,亲戚朋友她不想见。
    姚梦兰的手机是关机的,可为了方便律师联系,谢半悔留的是自己的手机号码。
    她不能关机。
    许久不联系的小舅舅给谢半悔打电话,“你们到底在哪里?你爸到处找你们,已经找到我公司来了,哭着求着让我交出我姐。你们家的事情,别给别人添乱行不行,烦死了。”
    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这已经不是谢半悔接到的第一次电话,同样不是最后一次。
    大舅舅、大舅妈、二姨、小舅舅、小舅妈、有着体面工作的表哥、正谈婚论嫁的表姐……谢光荣把姚梦兰能伸手求助的娘家人全部骚扰了一遍,让他们烦不胜烦,让他们远离姚梦兰的家务事,一步步的瓦解姚梦兰的庇护。
    谢光荣真的是太了解姚梦兰了,才会把她欺辱这么些年。如果是以前,谢光荣做到这个份上,周围又有一圈人劝着姚梦兰心软,她可能就真的回头了。
    然后呢,谢光荣下一次的家暴殴打。
    日复一日,就看谁能活的更长久一点。
    谢半悔是个就算碎了牙齿,也要吐一口血水的人,她不肯忍了这个憋屈。
    “妈,我们去打工吧。”
    高考已经过去几天,谢半悔对姚梦兰提,她已经精疲力尽。
    姚梦兰手里折叠着衣物,“你别担心学费,我手里有钱,够了。”
    谢半悔说,“以后开销大,我们提前多准备一点吧。”
    “等你分数下来了,报过志愿,看看能考上哪所学校。到时候你去上大学,我就在那个城市找份工作,离你近点。”说起未来,姚梦兰一脸笑意,她的想法简单,只要谢半悔能考上大学,好像就有大把光辉的将来。
    不会有大学录取她了。
    谢半悔说,“大学开学晚,一般到九月中了,现在还有两个月,我不想在家呆着了,想去打暑假工。”
    “可以是可以,就是你报考的事情怎么办?”姚梦兰说,“要不在市里给你找个超市卖东西的工作,你先做着,当锻炼了。”
    “让同学帮忙填了就行。”谢半悔敷衍着说,“我想去南滨市,我有个同学在那里,说工厂里急招员工做流水线,一个月能赚三千,两个月我就能赚六千块钱。”
    “我跟你一起去,两个月就能赚一万二,你的学费就有了。”姚梦兰简单地算了算,“这个方法好,等你开学了,我们再回来,不会耽误上学。”
    “好。”
    退了租住的房子,回到外婆的老房子,那里有刚从家里搬出来时候的物品。
    有熟悉的邻居看到他们回来,着急地说,“你们去哪里了?半辉他爸爸一天来两次,喝得醉醺醺的,找你们呢,找不到人就堵在路口破口大骂,闹得邻居没法住。有什么事情回家说说吧,这么躲着也不是事儿。”
    “下次他再来,麻烦您报警吧。”
    只要姚梦兰和谢半悔还在a市,无论她们搬几次家,总会被谢光荣找到。
    谢半悔不想过这种猫捉老鼠的日子了,她想过安稳、平静的、不被打扰的日子。
    所以,她们必须离开a市。
    举报谢半悔考试作假的人,谢半悔很容易就猜到了,正是谢光荣。
    谢光荣的动机也十分的容易想到。
    谢半悔态度坚决,要姚梦兰离婚,彻底寒了谢光荣这颗老父亲的心。恼羞成怒下,谢光荣同样要毁了谢半悔的路,他想得很清楚,把谢半悔留下,折断她的翅膀。
    怎么折呢?
    硬掰断。
    现在在a市,谢半悔还能带着姚梦兰躲避得找不到人,如果真等她上了大学,远走高飞,以后毕业工作定居别的城市。那时候再找上门,要让谢半悔给自己养老,更是难上加难。
    谢光荣是个目光浅薄的人,他要把谢半悔留在a市,至少能让他找得到,纠缠得了。
    可这,正是谢半悔不想要的。
    谢半悔没有行李箱,和姚梦兰凑合用一个箱子。
    姚梦兰收拾了物品,“只是去两个月,那边是夏天,带几身夏天换的衣服就行了。等我们回来,你就该上大学了,缺什么到大学里再买。”
    “嗯。”两个人的物品,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准备好行李,姚梦兰催促着谢半悔去找同学,“你找了哪个同学帮你填报志愿?可要找个心细负责任的,别粗心大意给你填错了,这是大事儿。”
    “找好了,很靠谱的同学。”谢半悔嘴上敷衍。
    姚梦兰问,“小戴?”
    “……嗯,就是他。”谢半悔继续敷衍。
    姚梦兰说,“他准备考哪个学校?这孩子挺有礼貌的,很招人喜欢。”
    “改天我问问他。”改天的意思是,再说吧,意思是,我不会问。
    “我们要去南滨市,你是不是要和他说声再见。”姚梦兰说,“上了大学就是天南海北的,以后想见一面都是不容易,高中时候的朋友,比一生中其他阶段认识的朋友更珍贵。”
    “他可能去毕业旅行了吧,不一定在家。”谢半悔找借口。
    “那就可惜了。”过了会儿,姚梦兰又发现了她话里的漏洞,“他去毕业旅行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是拜托了他帮忙填报志愿吗?可别耽误了。”
    “……”谢半悔不擅长说谎,所以谎话说得漏洞百出,“我们说好了,在填报志愿前,他已经回来了。”
    “填报志愿可是大事儿,不能粗心大意。”姚梦兰一再地叮嘱,“他家是不是在梧桐路前面的小区住,要不你去和他告别一下,这孩子挺好的。”
    谢半悔不知道姚梦兰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当面和戴瀚漠说再见,或许姚梦兰已经察觉到,谢半悔根本不是去打暑假工,而是想永远地离开a市,断绝和a市所有人的联系。
    可她不明说,只是一遍遍地絮絮叨叨地念,让谢半悔珍惜同学,珍惜朋友,珍惜喜欢她的人。
    喜欢她的人?
    除了姚梦兰,还有谁。
    现在谁看她,不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谢半悔,我喜欢你。”
    这句话,戴瀚漠说过,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谢半悔的皮肤上,她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的谢半悔,没有一丁点的浪漫,可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温暖。
    除了姚梦兰,戴瀚漠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人。
    而且是明知道,她是个奇怪的人,仍旧说喜欢她的人。
    戴瀚漠发过来的照片,谢半悔很少回,可她每次都会看,看他骨感的大手、宽阔的肩膀,甚至是他故意拍的只有嘴唇和刚冒头的胡茬……
    他在表达:他是一个成熟中的男人。
    既然打算离开a市,不再回来,不再和这里有关的任何人联系。
    当然,戴瀚漠被划分在谢半悔准备舍弃掉的过往里的一部分。
    既然已经准备离开,那就好好的说声再见吧。
    那就走得利索一点,不带一点眷恋。
    谢谢你喜欢过我。
    姚梦兰买的西瓜,谢半悔挑了最大的一个。
    她蹬着自行车,跨了半个城市,从西边到东边,太阳正热躁的时候,她大汗淋漓赶去戴瀚漠家。
    见面要说什么话,她已经打好腹稿。
    谢半悔想好了,她还是不会告诉戴瀚漠,她准备离开这件事情。她会渐渐地疏远、慢慢的消失,只有逐渐透明化的人,才会被彻底的忘记。
    上了大学,学业、新的事物、新同学、女朋友,围绕着戴瀚漠的人和事情多了,他自然就会忘记谢半悔。
    就这么做吧。
    放假时间,过早或者过晚,戴瀚漠都可能会不在家,但是中午是肯定会在的。
    谢半悔十点半从家出发,她穿了件白色的短袖,汗染湿了短袖,车把烫手,太阳晒得人口干舌燥。车把上悬挂着的西瓜,沉甸甸地晃晃悠悠。
    等红绿灯时,谢半悔会看着西瓜笑,觉得自己真是学了姚梦兰的实心眼,现在是夏天,西瓜哪里不能买,为什么非要从家里带,又这么远的折腾过来。
    觉得自己傻,又觉得自己挺可爱的。
    为什么可爱,因为她很少犯傻了。
    第54章
    谢半悔没有来过戴瀚漠家,只知道他家,是在自家小区往前一段路,高档的小区里。
    戴瀚漠家小区和谢半悔他们家的不一样。
    谢半悔家在梧桐路的小区是个老旧的小区,出入□□口看大门的是俩老大爷,基本不管不问。可戴瀚漠家住的小区,是高端品质楼盘,单看保安亭和绿化,就能显出档次和品位。
    能在这里买房子的业主大多非富即贵,保安尽职尽责地对每个面生的人盘查询问。
    一分价钱一分货,钱还是要花在哪里哪里通畅。
    “你找哪户?”保安问。
    谢半悔一时回答不上来,“我找戴瀚漠,他家住在这里。”
    “小区里姓戴的好几户,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保安说,“你要是不知道,我们就不能放你进去。不止领导看到会处罚我们,连业主看到了都不乐意,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配合。”
    “我给他打电话了,他关机。”谢半悔把手机通话记录给保安看。
    保安无奈地摇头,“那就没办法了,你只能在这里等着。现在是饭点,要不你在门口等一下,说不定他家里人会出来买个菜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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