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回娘娘,随着灵星日益逼近,已知。”
    “说。”
    “灵星逼近指东,意皇宫东边,灵星尊显,不知宫中可有哪位娘娘,或王爷公主皇子等,生辰乙卯。”
    “东边,生辰是乙卯年的……”
    云容珏凝眸沉思着。
    “皇上,臣妾记得,位于皇宫东边的殿宇不少,这乙卯年生者,许不会太多,应是好查的,柴内官。”
    “你且好好查查,皇宫东边,居住的,有哪位皇子公主娘娘,是乙卯年生的。”江素莫吩咐道。
    “是。”柴内官应声后退了下去。
    “乙卯年生人,虽不会太多,但若有几个,又作何?”云容珏问道。
    “皇上,待微臣再细细查看一番。”
    灵星意指东侧乙卯年生者,一时间,宫内议论纷纷。
    东边殿宇不少,除了居住的嫔妃,还有不少先皇留下的未嫁公主,及个别皇子。一时间,众人都在猜测着,这灵星所指何人。
    “皇上,东边殿宇居住的嫔妃,公主及皇子等,乃乙卯年生者有二。”柴内官禀声。
    “说。”
    “其一是先皇最小的公主八公主,还有就是……”柴内官犹豫,抬眼看了眼云容珏眼色,“姜夫人。”
    江素莫下意识看了眼云容珏,然后启声道:“方才观天鉴使来说过,乙卯为六,行六,乃六月初六,八公主生辰是十月初一,臣妾记得,姜夫人刚过完生辰,正是六月初六。”
    江素莫话出,柴内官脸上的担心更浓甚,看着云容珏,不敢说一句话。
    云容珏微垂着眼,俊毅两眉间弯起一弯弧度,他沉默未语。
    江素莫抬手,示意柴内官退下。
    “皇上,这灵星指的就是姜妹妹啊,”她诧异道,“皇上恕臣妾多言六月初六那樱花国是夏季,却忽漫天飞雪,这实在是极反常的,此刻想来,若非天象有异,也不至如此。”
    云容珏并未理会江素莫的话,一直到江素莫离开养心殿。
    “娘娘,您和皇上说了这么多,皇上也没个应响,皇上是何意啊?皇上一向宠爱姜夫人,难道这次也要护着姜夫人,对这星象视而不见吗?”拂冬问道。
    江素莫神色平和清淡,“自古以来,帝王都在乎天象之说,皇上怎会例外。”
    “可皇上什么也没说,若皇上真因过宠爱姜夫人,有心护着,只怕,旁人也难说什么呀。”拂冬说道。
    江素莫沉默片刻,片刻后缓声:“这把火如今是烧起来了,只是,还不够烈罢了,等足够浓烈之时,皇上,也无可奈何了。”
    ……
    “这宫里的人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总躲着咱们似得。”南芙张望看着周围的宫人,拧眉不解道。
    姜舞余光瞥眼,心中有数。
    “宫里如今传的厉害,你难道没听说?”姜舞轻声开口。
    南芙撇嘴,“奴婢听说了,不就是观天鉴说了什么星象异常,说什么天有灵星,乃妖异之向,还说……”南芙差点脱口而出。
    姜舞听着,小脸情绪始终淡淡,“还说这灵星是我。”
    “依奴婢看,这就是那些人胡乱说的,什么灵星,小舞你是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和那灵星扯上关系了。”南芙说道。
    姜舞无奈一笑,未语。
    她到寿康宫时,张若等人也已经到了,正和王太妃说着话。
    “嫔妾参见太妃娘娘。”她朝王太妃欠礼。
    王太妃看见姜舞,平和的脸上换上笑意。姜舞来,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王太妃喜欢姜舞,是人人都知晓的事。
    姜舞一来,王太妃这眼里就仿佛没了别人。
    江素莫和张若看着,脸上神情复杂尴尬。
    “太妃娘娘,不知太妃娘娘,近来可听说一桩奇事。”张若开口。
    王太妃看了眼张若,“这深宫内院里,能有什么稀奇事啊。”
    张若掩唇,“这星象一事,嫔妾之前也甚少有闻,这不,是听闻观天鉴所言,说近来天象有异,有灵星逼近,主妖异之象。”
    姜舞小脸上的情绪微顿住,余光瞥看向张若。
    王太妃目光流转两人之上,然后一笑,“哀家且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星象一说,这星象一事,可不好说,真假谁知呢?”
    张若和江素莫两人相视一眼,张若继而道:“太妃娘娘说的在理,天象一事是难说,但自古以来设有观天鉴,嫔妾记得,以往观天鉴所记载示录的,吉象时且都有好事所生,而异象时,灾难不小,且不说别的,就前些时候,六月初六,竟漫天飞雪,这可是咱们从未见过的。”
    六月初六,宫里谁人都知是姜舞生辰。
    王太妃抿喝了一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碗,淡声:“哀家累乏了,你们且都退下吧。”
    江素莫领头站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嫔妾告退。”
    姜舞离开寿康宫,还没走远,便被张若唤住。
    “张夫人,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许久没和妹妹聊聊天了,对了,妹妹近日时常出宫看望舒王妃,舒王妃小产,身体可还好?”张若问道。
    姜舞颔首,“劳夫人挂念,王妃一切都好。”
    张若轻笑,“一切都好就好,哎,”她轻叹一声,“这王妃也是不走运,好好怀着身孕,竟逢这难,妹妹那日想来也是受到惊吓了吧,妹妹那日若没有去看望王妃,倒也不会出这事了。”
    张若戴着伪善的面具,说着听似关心的话,实则是在言意是她将灾祸带给了赫宝琪。
    “谢谢夫人的关心,嫔妾宫中还有些事,就先离开了。”她朝江素莫欠身后转身离开。
    江素莫看着姜舞渐远的背影,轻叹一声,“这丫头也是可怜。”
    “娘娘心慈,她也谈不上可怜,若她真是妖星,皇上还是要尽快处置了才好,若不然,岂不祸害了咱们大凉,”张若说道,“皇后娘娘,皇上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妖星一事传扬了这么些时日,皇上那边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点要处置姜舞的打算。”
    江素莫笑,摇摇头,“圣心非我们能揣测的。”
    姜舞她们离开寿康宫一个多时辰后,王太妃身体的不适忽然加重,急急寻了太医来看。
    也因此,宫里对姜舞为妖星的议论看法越来越多。
    然虽如此,云容珏那边却始终什么动静都没有,一切如往常一般。
    云容珏每每来灵舞殿,也不曾提及妖星一事,他不提,姜舞也不会刻意提起。
    日子似是如常如旧,但不少事情发生着,也传到姜舞的耳里。
    前朝的事越多复杂,南方灾情久久不退,所有的事情都仿佛一夕间堆砌到了一切,且样样棘手,就连征讨侵犯大凉的敌军,好几次都战败而归。
    后宫也不得安宁,皇后头疼毛病频犯,王太妃玉体也现违和,就连云沛,都生了大病。
    朝野上下,对妖星一事,更是议论纷纷,波澜四起。
    “没想到,这妖星这么厉害,闹的前朝后宫都不得安生。”张若言语间的幸灾明显。
    王太妃不悦淡看一眼。这段时间,因云容珏免令,姜舞可不用来寿康宫请安。在外头人看来,云容珏这般,是为着王太妃的身子着想,也无形中让人更确信云容珏也是因姜舞乃妖星才这般。
    “前朝后宫事情繁多,又何时有安生过。”王太妃淡声说道。
    王太妃这话虽是事实,但听得出对姜舞的维护。
    “是。”张若微噎。
    江素莫见状敛笑道:“这两日臣妾看太妃娘娘脸色好转许多,精神也好了许多,是令人欢喜的呢。”
    “是啊,太妃娘娘前些日子,总是闹不舒服,这几日,姜夫人没来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的身体就见好转,这有些事,咱们还真不能不信,也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处置她这个妖星。”张若说道。
    王太妃脸色一沉。
    江素莫察觉不对,示意张若一眼。
    然张若未曾留心到。
    “要嫔妾说,这妖星就应尽快除了,否则在这宫中,是要给宫中人带来多大的灾祸啊。”张若继续道。
    王太妃轻笑一声,悠声问道:“那依张夫人的看法,是要怎么解决了这妖星才好?”
    张若笑,“这妖星自然是要除的干干净净,灭之,方才能保一切平安。”
    张若的这番话一出,王太妃的脸色越发难堪。
    “张夫人倒是很有主意,夫人这意思是要杀了姜舞才行了,张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王太妃忽然呵斥一声。
    这一声吓得张若一个激灵,“太……太妃娘娘。”
    “太妃娘娘息怒,张夫人她不是这个意思,她……”
    江素莫开口要为张若求情,然被王太妃一口拦断,“皇后不必多言,张夫人贵为嫔妃,又是众妃之首,不慎言辞,姜夫人乃皇上宠妃,皇上且还没下定断,倒是你张夫人一口一个解决处置的,是想置姜舞于死地么!”
    王太妃恼怒,张若吓得连忙跪下,“太妃恕罪,嫔妾……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那你是何意?难不成刚才还是哀家的耳朵有问题?”王太妃质问。
    张若岂敢说是,“不是……”
    “既不是哀家耳朵出问题,夫人就是承认刚才所说的,是要置姜舞于死地了。”
    “嫔妾……”
    张若一时间退说不是,进说也不是。
    “张夫人身为后妃,不慎言辞,口出妄言,罚跪于寿康宫外宫道两个时辰!”王太妃斥声。
    张若眼睛倏然瞪大,“太妃娘娘开恩,嫔妾,嫔妾知错了。”
    江素莫咽了咽口水,扯出一抹情绪,“太妃娘娘,想来张夫人是无心的,她也知道错了,太妃娘娘能否开恩宽恕于她,这罚跪两个时辰是否重了些。”
    王太妃冷眼,“皇后贵为中宫,有教导嫔妃之责,哀家没有责问皇后的失责已是宽恩,还是皇后想要和她一样,接受惩罚?”
    江素莫抿唇,再不好多插嘴。
    张若被罚跪在寿康宫外的宫道上,来往的宫人,妃嫔都能看见。张若低着头,满面羞恼。
    她乃尊贵夫人,何以要受了这般大的羞辱!
    张若被罚跪一事,很快在内宫传开。
    姜舞得知后诧异。没想到王太妃竟这般厉害。
    而对张若被罚跪于宫道一事,云容珏知晓了,但什么也没说,是默许了王太妃的做法。
    张若跪着,时辰渐过,她的双腿膝盖都是麻的,羞愤的眼泪也不知道掉了多少。
    “还没道时辰吗?”她咬着牙问道。
    荷香一脸担心,“主儿,快了。”
    张若咬着牙,她从未觉得两个时辰如此漫长。
    就在这时,忽然。
    一双纤细的手朝她伸来,她抬眼一看,“皇……皇后娘娘。”
    江素莫轻叹一声,“起来吧,还差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本宫方才恳求了太妃娘娘,她才准允了。”
    张若喉间微哽,伸过手,在荷香的搀扶下,吃力站起身,“谢皇后娘娘。”
    江素莫看着张若狼狈的样子,无奈叹声:“走吧,到本宫那儿,本宫拿些药给你涂一涂。”
    张若跟着到了椒房殿。
    江素莫令人找了身干净衣裳,宫女伺候着张若沐浴梳洗完。
    “你们都下去吧。”江素莫接过宫女递来的药膏,然后将人屏退下。
    “嫔妾不敢劳皇后娘娘亲手。”见江素莫要替她上药,她连忙阻道。
    江素莫拂开她的手,“无妨。”
    张若跪了足有两个时辰,平时都是金尊玉贵养着的,肌肤娇弱,哪儿受得了这些,此刻双膝又是红肿,又是淤青的,还破了皮。
    “本宫是真心疼你,太妃娘娘对你这一罚也实在是重了些,丝毫不顾及你的颜面,好歹你也是一宫夫人。”江素莫边替张若上着药边说着。
    张若泛红的眼睛攒着愤恨羞恼,“嫔妾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
    “别说是你了,就是本宫,也不曾看过这事,太妃娘娘一向偏袒姜舞,只是没想到,她会偏袒到这个地步,妹妹你之前虽言语有不妥,但道的也是实情,谁曾想太妃娘娘竟生了这么大的气。”江素莫说道。
    “那姜舞究竟有什么本事,不仅勾的皇上一门心思在她那,就连太妃,都对她格外特别。”
    “她……到底和咱们不同的。”江素莫说。
    “不同?是不同,她是妖星!祸害人世,这么久了皇上竟还不处置了她!”张若气恼。
    “嘘,”江素莫朝张若嘘声,“到底皇上还没下令,虽是满宫都默知的事,但这话,说起来,还是要小心些。”
    “观天鉴所言一向准确,许是皇上还顾着旧情。”
    “旧情?皇上就真这么喜欢她?”
    “哎,”江素莫轻叹一声,“如今前朝后宫事多,若再出些什么大事,像是皇上最在意的那些,太妃,什么的,只怕,皇上到时也就不好不处置了。”
    张若眼乌子一转。
    江素莫转而一声,“不过这些也不是咱们所能控制的,今日一事妹妹切记教训,可莫要再惹了王太妃,王太妃今儿能给妹妹这样的羞辱,若妹妹再三惹恼了太妃,皇上一向敬重太妃,若太妃令皇上处置,只怕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妹妹到夫人这一位子,实属不易,可万不能跌下来,否则不光是妹妹,妹妹身后的母家,怕是也要受牵连。”
    张若紧抿着唇,手紧紧攥着。
    “其实咱们这后宫本也清净,皇上的生母楚夫人被幽禁,管不了后宫事务,倒是没想到,这先皇的一妃子,横端冒出,若没有她,妹妹也不至于需要如此委为于身。”
    张若听着江素莫的话,片刻后站起身,“嫔妾谢皇后娘娘今日相帮,天色不早了,嫔妾就先告退了。”
    江素莫微笑颔首,令人将张若送出椒房殿。
    ————
    姜舞坐在灵舞殿院子里的秋千上,一下下晃动着。这些日子,前朝后宫皆是纷扰,她虽在这灵舞殿中甚少出去,但耳朵也没能得个清净。
    妖星一说,不绝于耳。如今在这宫中她已被视作妖星,不详之人。
    云容珏虽时不时过来,但每每过来,她都能看见他满眼的疲惫。
    对此,他不说,她也不问。
    前朝后宫事多,她不想给他多添烦忧。
    “小舞,吃些糕饼吧,小厨房新做的。”南芙端来糕饼。
    姜舞捻起一块,咬了一口。
    “小南,你相信天象一说吗?”她忍不住问道。
    南芙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天象之事,我从不明白,”她看姜舞,知道她在想什么,“小舞,你别想太多了,外头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你看,皇上不也没说什么吗?既然皇上没说什么,我想,这事定不是外头所说的。”
    姜舞弯唇轻笑,没再说什么。
    她出神望着一处。
    她其实也不相信这些,但是……
    她也不曾想到,六月六漫天飞雪会再现。
    她从出生就和母妃一起被幽禁在宫中,被视为不详之人,十多年如此。后来来到大凉,没人再提起这事,她也几乎以为她摆脱了不祥之人的名头。
    却没想到。
    兜转这么久,竟又回到在南姜王宫时的样子。
    “夫人。”
    小辛子跑过来,面色急匆。
    “什么事?”姜舞问道。
    “夫人,楚夫人怕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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