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张公馆,张啸林在季思凡小咯下的客厅坐着,见着她后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季思凡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向楼上走去。
    张啸林从沙发上起身,两三步便到了季思凡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逼她与自己对视:“别他妈一次一次的给我甩脸子看,我耐心没那么好。”
    “我不想跟你吵。”季思凡看着他的眼睛道。
    张啸林松了手。
    季思凡不再看他,自己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张啸林端着一杯果汁两盘点心推门进来,见季思凡在窗前站着,把盘子放在梳妆台上问:“你看什么?”
    ρò①⑧Ьòòk.)“雨停了。”季思凡道。
    这天气也是变得快,刚才回来的时候雨滴打得玻璃都震得慌,才这么一会功夫,太阳便露了脸。
    “你到文家的老房子做什么去了?”张啸林问。
    “路过了那里,想进去看看。”季思凡道。
    “想进去看看?”张啸林站在她面前冷笑,“我张啸林是不如文显明懂什么琴棋书画,也不像他那么会哄女人开心,可你见我张啸林他妈的还对哪个女人像对你这么用心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梦里有他,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梦里叫他的名字!”
    季思凡把头偏过去,看着窗外:“他是我丈夫。”
    “你丈夫?你季思凡到底他妈的把我当成什么了!”张啸林抓住了季思凡的肩,眼中怒火难耐,把季思凡狠狠地摔在了床上。“你他妈的给我记住了,你早已不是那娇贵的季家小姐了,你是我张啸林的女人!我的女人!”
    季思凡身上的旗袍已被张啸林撕裂,她冷笑:“三爷昨晚折腾了一晚上,还没尽兴?”
    张啸林一个巴掌落下,化为了拳头,重重砸在季思凡身旁。他怒极反笑道:“你不稀罕做张家的四姨太,有的是人想要这个名分。我想给小歌提房,你看怎么样?”
    “三爷,吴先生来了,在前面客厅等着您呐。”阿四在门外敲门。
    张啸林从季思凡身上下来,打开门:“知会太太一声,让她准备准备,明天让小歌以四姨太身份给太太上茶。”
    张啸林走后,季思凡慢慢从床上起身,刚换了衣服,阿琪便派丫头来请了。季思凡和丫头往阿琪住处走,见到林怀部在花园洗车。两人眼神交汇,季思凡心中突生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季小姐。”阿四从张啸林的会客楼中出来,见到季思凡,叫了一声。
    楼上传来声音,张啸林把二楼的窗户给打开了。
    季思凡点点头,和丫头一起进了旁边的楼。
    “思凡,”阿琪见季思凡来了便迎出来道,“我请了旗袍店的师傅过来,你帮我挑挑料子。”
    戴着眼镜的旗袍师傅对季思凡点了点头:“季小姐。”
    桌上放着十几匹料子,阿琪站在桌旁,轻轻道:“三爷就是那样的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这里是张家女眷们会客的屋子,屋子里熏了香,季思凡受不得这香气这么浓,便走过去开窗,听得张啸林到底声音传出:“阿四,你到翠芳楼叫局子去!”
    只看到林怀部朝阿四走过去,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开始吵闹起来。张啸林在窗前大骂林怀部:“你这龟孙子,吃饱了不干事还吵架,老子多叫一个东洋兵来,用不着你了。”
    “他娘的老子不做了!媳妇都没了还打什么工!”林怀部大声喊道。
    张啸林探身窗外怒吼:“阿四,把这龟孙子的枪卸下来,让他滚蛋!”
    “用不着赶,老子自己走!”林怀部的手伸向腰间,手一抬,众人来不及反应,一枪正中张啸林面门。
    张啸林的整个身子直直的从二楼的窗口掉下来了。趁着众人都惊住的空当,林怀部把手上的枪一扔:“一人做事一人当……”
    “三爷!”阿琪叫着往楼下冲,跌跌撞撞间扭了脚,把高跟鞋脱下一扔,赤脚跳着跑去了花园。
    季思凡跟在她身后,阿琪单脚跳着,一个重心不稳,在距张啸林几步远的时候一下子跪下了,一边哭一边往张啸林处爬:“三爷……”
    阿四刚刚反应过来,举起枪大吼一声:“林怀部,你他妈的……”
    “够了!”季思凡喝道,“你还不快去打电话让医院派车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救。派人请太太过来主持全局,再派几个弟兄去请警察,派几个兄弟去日本人那知会一声。你想让三爷就这么躺在这么?”
    阿四抓起身边一个弟兄的衣领:“听到季小姐的话没?照她说的做!你去打电话!”他用手指着两个人,“你们俩去请太太她们过来!”又指着院中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去请警察和松井先生!”
    “剩下的人看着林怀部。”季思凡淡淡道,看了林怀部一眼,林怀部并不看她,只看向横躺在草坪上的张啸林,眼神淡漠。
    季思凡走到张啸林身边,他的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是额头中弹,鲜血在眉心之上开出一朵诡异的红花。
    “思凡……三爷……”阿琪哭道。
    季思凡在张啸林身边蹲下,伸出手,用手帕为张啸林把溅到脸上的血迹擦净。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看着死不瞑目的张啸林,伸手为他把眼睛阖上了。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滋味,心麻木了,什么都麻木了。
    “三爷……三爷啊……”一团绿色扑了过来,正是张秀英。张秀英脸上脂泪纵横,没了脂粉遮掩,人又狼狈,显得她几乎是年老了十岁。“三爷啊,你就这么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怎么活……”
    娄丽琴到底曾随张啸林经历过一些大场面,没有像张秀英那样哭号。她被身后的陈月华搀着,到了季思凡面前,一巴掌扇下去,手腕被季思凡抓住了。
    “开枪打死他的人不是我。”季思凡漠然说。
    “三爷就是被你给狐媚着了……”娄丽琴话没说完,眼泪已汪汪的落了下来,用手帕越擦越多。
    张秀英已从张啸林身旁起身,朝季思凡扑去:“你还三爷命来!”
    季思凡往旁边一躲,张秀英扑倒在地下,躺在地上用手恨恨指着季思凡:“都是因为你,三爷才……”
    “这是张啸林罪有应得自作自受。”门外有人道。
    鲍华是和法国巡捕队及松井石根一起到的。见阿四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鲍华坦然解释道:“我正和松井先生在一起喝茶,我便和松井先生一起过来了。”
    吴静观从楼上小跑下来,对着松井石根点头哈腰道:“松井太君。”
    “怎么回事?”松井石根用眼神扫视了一下四周,目光锁定在了季思凡身上,用日本话问道。
    季思凡看着他,用日本话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张秀英刚刚起身,又要朝松井石根扑去:“松井太君,你别听那个贱人胡说……”
    松井石根一向对张秀英好感不深,不耐的一挥手把张秀英打在了地上,皱着眉头拉鲍华后退了两步。只这一会工夫,季思凡便走到法国人面前,用法语把事情给讲了。这华格臬路毕竟是法国的租界,张啸林在法租界里面出了事,需要法国警察局来管,最好不要让日本人插手。
    法国人要把林怀部带走,松井石根想要和法国人交涉,奈何言语不通,便拉上季思凡做翻译。季思凡是希望林怀部跟法国人走的,也知道日本现在不想和法国起什么冲突,便故意把法国人的话译的重
    ρò①⑧Ьòòk.)了些。巡捕队来了十几个人,而松井石根此次只带了两个日本兵。法国人人多势众,松井石根只好妥协,带着鲍华一同去了法国警察局。
    季思凡和法国人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上,法国人问:“你是张啸林的太太么?”
    “我不是,”季思凡指指后面车队,“后面的才是。”
    “那你和张啸林的关系……”法国人看着她。
    “大概……算是他的女朋友吧。”季思凡想了想,回答他。
    法国人似乎了然:“你这么漂亮,怪不得她们这么恨你。”
    季思凡淡淡一笑:“大概她们觉得,我与我男朋友的死有关。”
    “你是他的女朋友,他死了,你心痛吗?”法国人问。
    季思凡看向窗外,医院的车从车队旁经过,去的正是张公馆的方向。林怀部的枪法准,若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开那一枪。即使去了医院,张啸林也是无力回天的。她告诉法国人:“有的人心痛在脸上,有的人心痛在心里。”
    “那你一定是很坚强的女人。”法国人笑了,握住季思凡的手,褐色的眸子认真的望着她。“我希望你坦白告诉我,张的死,和你有关吗?”
    季思凡摇摇头:“我没有杀他。”
    “我相信你,”法国人温柔一笑,“你的法语很棒。”
    “我曾经在法国留学,”季思凡道,“我的舅舅生活在法国。”
    “法国是很美丽的国家。”法国人的笑变得有些忧郁了。
    “是啊,很美丽。”季思凡问,“你想家了么?”
    法国人叹了一口气:“是啊,我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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