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眼底流露出的一抹惊诧和闪躲,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许娇荷还以为他认为她吃醋,是以不悦,忙否认道:
    “妾身不敢随意揣测,这也不是我该管的。”
    明摆着撒谎,原本没生气的梁东扬一听这场面话反倒有些不悦了,“谨慎是好,可你有时候也未免太谨慎了些,咱们夫妻之间探讨,又没外人,你不必装大度,只管说出心中所想。若然总是说些敷衍之词,我可真会不高兴了。”
    这话也算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再不胆怯,勇敢的说出心中所想,“妾身听见方姑娘说你昨晚抱了她,还说你们在帐中,却不知……亲密到了哪一步。”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估摸着是有些难为情,梁东扬甚觉好笑,“我若真对她有意,那就该顺水推舟的纳她为妾,何必拒绝之后再私下里乱来?我没喝汤,也就没失去理智,抱是抱了,但并未亲她。”
    这确切的回答总算消弭了她心中的忐忑,窃喜的她喃喃道了句,“没有就好。”
    赶巧清歌进来奉茶,许娇荷想起那赌约,又瞧着王爷心情不错,便与他复述道:
    “那会子姨母过来闹腾,说了那么一番话,我心里自是不舒坦,清歌劝我甭乱想,说王爷肯定不会碰方姑娘,还拿了自个儿的月俸做赌呢!居然还真被她猜中了!”
    “哦?”打量着她,梁东扬心道:这丫头看人倒是挺准,当即发话,“清歌这般信任本王,实该嘉奖,这个月的月俸给十两。”
    一听说有赏,清歌惊喜不已,忙跪下谢恩,她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月俸二两,王爷突然赏十两,相当于半年的月俸了,她怎能不欢喜?赶紧叩头谢恩,而后识趣退下。
    借着此事,梁东扬玩笑似的点拨,“你该跟清歌学习,她对本王的信任都比你多,你铁定是信了方氏的话,认为我真的做了不轨之事吧?”
    她倒也不是完全没信任,只是不敢笃定罢了,“妾身并不是不相信王爷的为人,只怕抱的希望太大,结果又失望,岂不是更难受?是以才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到底是表达了真实的想法,没再隐瞒,梁东扬其心甚慰,“倘若我真的与她发生了什么,或者纳她为妾,你会难过失望吗?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开始在乎我了?”
    面颊绯红的许娇荷不知该如何回答,眸光闪躲,模棱两可道:“一直都是这样啊!”
    “并不是。”他能感受到区别,“以往你只将我当夫君一样敬重,并没有爱慕,今日听到你说会失望,我才能感受到你对我开始有了感情,不晓得是不是错觉。”
    这让她怎么回答?胆怯的她根本没勇气承认,犹豫许久,她才道:“我……我也不晓得,王爷就甭笑话我了!”说着顺势滑进了被窝中,羞得不敢再看他。
    但他得意的朗笑声还是轻易就传入她耳中,下一瞬就感觉到被子被揭开,“好了,不笑你,这会子还腹痛吗?可有找大夫来瞧?”
    摇了摇头,许娇荷这才又坐起身子,“其实不曾腹痛,清歌蒙她们的,好让我有借口躲屋里休息会子。”
    “清歌倒是个机灵的丫头,关键时刻还能替你解围。”尽管这丫头目前没什么坏毛病,梁东扬还是得提点,“不过你要切记主仆之别,必要时得端起王妃的架子,可别论什么姐妹情深,以免乱了规矩。”
    “我记下了,”方才他们在外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存疑,“其实妾身仍有一事不明,既然王爷清醒,为何不当面拆穿那汤有问题,故意假装昏迷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满足方氏的心愿,让她以为我真的动了方悦容,而后过来闹腾,如此一来,我就能借机赶走方氏。”
    在许娇荷看来,方氏也就是话多了点儿,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大恶之处,“姨母到底和你有什么过节,你为何不希望她留下?”
    方才在外头发火,没怎么喝茶,这会子倒有些渴了,起身来到桌边,梁东扬饮下几口,这才又继续跟她说起方氏的为人,
    “她对儿女干涉过多,自以为是为他们谋出路,实则是在误导他们,譬如常信,他生性懒散随意,不爱官场那些繁文缛节和勾心斗角,偏偏方氏总盼着他能踏上仕途,常信为此烦不胜烦。
    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官,其他的身份照样能体现自个儿的能力,他喜欢经商,那我便支持他,但方氏总认为我对这个表弟不亲厚,才不愿给他安排官职,屡次找我和母妃说此事,烦不胜烦,若再由她这么教导下去,常信迟早被毁,是以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将她送出王府,如此常信才可得自由,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
    这么说来,豫王是有心培养常信,又觉得姨母误人,才会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方氏犯错,众所周知,常信大约也不好为母亲求情,也就不会令他为难,说来最可怜的竟是方悦容了,
    “方姑娘有这样一个母亲真是悲哀,居然被亲娘算计,连她的名誉都不在乎。”
    梁东扬不甚赞同,摇头叹道:“你呀!太小看她们母女俩了!”
    不知为何,许娇荷总觉得王爷对他表妹有偏见,“王爷不会以为方姑娘轻贱自己吧?她不晓得汤中有药啊!再说她之前还与我提过,说不想嫁于王爷,想来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之事。”
    关于昨晚的那些细节,方悦容说的话,梁东扬也不好跟她复述,免得她听罢心里不舒坦,只好意提醒她,
    “方悦容不是你看到的那般单纯简单,只不过她对我还有用处,是以才让她暂时留下,你还是小心留意着好。”
    难道他还打算把方悦容嫁给卫瑜吗?本想问一问,但又怕他听到她提卫瑜会不高兴,最终还是将这句忍住了,王爷自有他的筹谋,关于那些事,她不该过多干预,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即可。
    十月底的一日,二皇子英王殿下的孩子满月摆宴,梁东扬照例吩咐德望将礼备好,许娇荷不必费心过问,只装扮好自己,随他一道前去贺喜即可。
    既要外出,便得穿的隆重些,一袭茜色绣兰花的长袍,喜庆而不刺眼,端庄高洁,耳挂一对蓝田黄玉所雕刻的金鱼坠子,贵重又不失俏丽,格外显眼,惊鹄髻上斜簪着一支青鸾衔珠翡翠流珠簪,行动间摇曳生姿,看得豫王不禁笑赞,
    “果真是娇丽若仙非凡人,疑是瑶池荷化身。”
    算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夸赞她的容貌,许娇荷自是欣喜,但她其实并不觉得女人的容貌是资本,毕竟女子之美,各有千秋,身为王爷的他自是不少见,真正能令男子动心的,应该是女子的气性,便是所谓的情投意合,互相吸引,如此方得长久。
    到得英王府时,府中宾客众多,几位府中人皆在招呼客人,一见豫王大驾,立即过来相迎,其他官员也近前向豫王夫妇行礼,许娇荷皆不认识,温笑着颔首回应,恍惚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那不是你的未婚之妻嘛!怎么成了豫王妃?世子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便听闻一声尴尬的笑,“记错了吧!早已退婚,无甚瓜葛。”
    不消回首,她也晓得此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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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明义闹事
    “是吗?何时退婚的?我怎么记得侯府那天还办喜事来着,难道不是世子娶妻嘛!”
    安平侯府的世子娶妻当天被人抢亲,此事很快传遍京都,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这些王孙公子消息最是灵通,不可能不知情,这会子却装傻来奚落他,明义自是不快,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装糊涂,豫王不在时他可抱怨,如今豫王就在跟前,他当然不能得罪。
    许娇荷都能听到,豫王当然也一样,只微侧首,目光虽未触及,远处的那些人已然感应到,再不敢多言,各自散去。
    接下来豫王被请至前厅,许娇荷则被带至一间厢房内与女眷们同坐。
    清歌帮她整理衣袍,缓缓坐下后,环视四周,还真有几个眼熟的,前世见过几面,只不过是她眼熟她们,现下的她们大约是不认得她的。
    隔壁桌有一位小妇人一直在盯着她,正是她前世的大姑子,嫁于尚书之子为妻,因着才嫁过去一年就诞下双生子,是以颇得婆家敬重,回回一瞧见许娇荷总是冷嘲热讽,不将她放在眼中,即便她今世成了豫王妃,袁氏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轻蔑,八成是因为弟弟的婚事被毁,才记恨于她吧!
    不过许娇荷问心无愧,任由她怎么瞪眼,混当她不存在。
    身旁的一位绛衣美妇人主动与她打招呼,说话声音清灵如泉水,十分悦耳,许娇荷便与她闲聊着。其他人皆羡慕袁氏的一对双生子,纷纷向她取经,问她可有什么秘方妙招,袁氏乐呵呵摆手,
    “我也就是去城南那座观音庙去拜了拜,每个月去一回,大约是菩萨看我心诚才赐予我两个儿子吧!”
    “我都是去城北那座庙呢!难道是拜错了?看来我也得去城南试试。”
    一旁有人打岔道:“拜菩萨得从一而终,你从有孕就拜的城北的菩萨,若是中途更换,菩萨怕是会不高兴的。”
    “哎呀!那我两个都拜成了吧!总有一个是准的。”
    听着她们讨论孩子,许娇荷不禁在想,自个儿才来了月事,没能怀上,也不晓得下个月是否有机会。
    正胡思乱想着,那桌的一位红衣妇人指着她问袁氏,“哎?这不是你的弟妹吗?你们一家人怎的坐这么远?”
    又一个故意找事儿的,许娇荷也不接话,垂目不语,饮了口茶,但听袁氏嘲讽道:“我哪配跟豫王妃做一家人啊!她可没有嫁给我弟弟,成亲当天,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将她许给了当时病重的豫王,这不就改嫁了嘛!”
    “当天改嫁啊!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尽管她故作压低了声的模样,但声音还是大的能让其他人听到,皆开始议论纷纷,
    “既已定亲,马上就要拜堂了,居然被人抢婚,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一个女人怎么能嫁两回呢?换作是我必然一头撞死也绝不再改嫁!”
    许娇荷又何尝没撞过,只是又幸运的活了一回,为那样的男人死守着,或是轻贱自己的性命太不值当,正因为经历过,她才不愿再做什么烈女,至于世俗的眼光,她不会太在意,她们又没受过她的苦,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人生是自个儿的,冷暖自知,不需外人懂得。
    她不接话,浑当没听见,绛衣妇人就在她身边,听得一清二楚,对于这种言论很不屑,“有些人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连王爷的妃子都敢议论,真当自己的夫君能抗下这诋毁王爷的罪名!”
    红衣妇人自知是说她,当即拍桌起身,“我何时说王爷的坏话了?休要血口喷人!”
    “你说王妃被抢亲时应该顾及名誉,一头撞死,可不就是在暗指王爷不该抢亲嘛!”
    这种事本就丢人,不好拿到明面儿上去说,是以她们认为豫王妃不敢接话,只会默默忍受,哪料竟会有人帮她说话,袁氏不以为意,翻了翻眼皮推脱道:“我们只是在讨论女子的妇德,正常女人都会选择保全名誉吧?”
    所谓的妇德,压着女人一辈子,绛衣妇人苦笑反问,“女人的命运由得自己选择吗?又不是她主动改嫁,她也很无奈,同为女人,你们为何不能多一丝理解,一定要笑话诋毁旁人才开心?”
    这话轻易戳中许娇荷,总算有人懂得她的感受,不由感激的望向她,既然身边人都帮她说话,那许娇荷也不该再继续装聋作哑,实该为自己正名,免得日后再来这种场合,她们都会认为豫王妃是个软柿子,继续肆意欺捏!缓缓起身,拢了拢披帛,许娇荷沉静开口,
    “婚事乃是皇上所赐,我一个弱女子也没有发话的资格,是世子允诺与我退婚,还收了王爷两万两银票作为补偿,他将银子看得比我重要,愿意拱手想让,我又能如何?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吗?”
    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开始唏嘘,“原来世子还收了银子的啊!那可真是赚了呢!还装什么可怜,真有脸!”
    果见袁氏脸上挂不住,眼神有些闪躲,许娇荷直视于她,不给她躲避的机会,“当天你也在场,不会不知情吧?还是说世子瞒着家人,私吞了两万两,拿到赌坊挥霍了?”
    这事儿她还真不晓得,弟弟只说这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要人,只有给的份儿,谁还敢管皇上要银子?没想到居然给了赔偿,他居然隐瞒不报,连母亲都不知晓!
    但当着众人的面儿她也不好说弟弟的不是,便逞强道:“我们一家人,当然知情,不必你来提醒。”
    “大尧子民都是听命于皇帝,世子不敢违抗圣旨,怕连累侯府,我也不敢违抗,怕连累许家,既如此,那就谁也甭说谁,都是按照皇帝的旨意行事罢了!“
    说话间,许娇荷的眸光状似无意的掠过红衣妇人,扬首警示,声冷且肃,“往后谁再拿此事嚼舌根,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千万记得背着我,莫让我听到,解释只这一回,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说话!”
    这傲然严肃的姿态一放,众人再不敢放肆,皆默默品茶,不提那件事。
    这一刻,许娇荷忽然觉得,前世她所信奉的良善宽厚在很多时候都无用,人们畏惧的还是权势与身份,强硬的态度的确比闻言软语更有成效,也就更加理解,王爷为何时常对外人冷着脸,大约是身份使然,必须保持冷漠,才会使人肃然起敬吧!
    坐下之际,为表感激,许娇荷以茶代酒,敬她一杯,“多谢郡王妃帮我解围。”
    绛衣妇人甚感讶异,“我才成亲几日,这是头一回出来,王妃怎么晓得我的身份。”
    只因前世见过她几回,是以许娇荷识得,但今世的郡王妃并不认得她,会奇怪也是人之常情,许娇荷镇定一笑,随便找了个借口,
    “以往未出阁之际,曾在某年三月三踏春时跟你有过一面之缘,认得你是相爷的孙女,也听闻你才成亲,还没恭贺你新婚之喜呢!”
    三月三踏春是习俗,女子皆可出来,料想她也不例外,许娇荷才会这么说,纵然郡王妃对她没印象也不好说出来,权当以往见过不记得了,笑着举杯,
    “原来如此,今日我们坐在一起,实属巧合。”
    宴席之上,两人相谈甚欢,中途许娇荷离席去如厕,回来的路上无意中瞧见左前方有几个男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是明义,离老远就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喝醉了酒,拉长强调在与人争论着什么。
    原本他背对着她,并没有瞧见许娇荷,那几个人却故意给他使眼色,又跟他说了什么,他便转过身来,笑得不怀好意,踉跄着朝她走来。
    许娇荷迅速离开,奈何这衣袍及地,行走不便,她便提起裙裳,加快步子,怎奈明义小跑过来,双眼放光的紧锁着她,顺势挡住她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可爱们推荐一本我在追的幻言《逆袭死亡航线》,作者是时玖远,悬疑言情,男女主都很带感,里面人物的身份神秘又充满惊喜!
    很喜欢这种叙事风格,有兴趣的可以搜来看。
    第23章  我对王妃日思夜想,恨没娶到你
    凑近时,明义上下打量她的目光放肆又贪婪,“娇荷,怎么说咱们也是订过亲的,有过一段情分的,不该叙叙旧嘛!”
    一看见此人,想起他的种种恶行,许娇荷只觉胃里一阵翻滚,不愿理会,然而才转了个方向就又被他挡住,“哎别着急走嘛!我没有恶意的。”
    “不可对我家王妃无理!”清歌想上前阻止,竟被明义的下人拽住胳膊,手背往她后颈一砍,清歌顿时晕了过去!
    “清歌!”紧张的许娇荷刚想过去,又被明义伸臂拦住,不得已的她只好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明义笑劝道:“放心,她没事,只不过太吵了,让她安静一会儿,我就想跟你叙叙旧而已,你不要害怕。”
    忍无可忍的许娇荷杏眸圆睁,恨斥他卑鄙,“强取豪夺,休要侮辱情分二字!”前世她从来不敢这么大声的跟他说话,今世境况不同,心态不同,她再不会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饮酒上脸的明义拍着胸脯邀功,“怎么说我也救了你爹,若不是我,你爹早上了断头台,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幅态度吗?”
    难道她应该感激涕零吗?早已看清了他的嘴脸,许娇荷再不会客气,声如冬冰般冷嘲道:
    “我爹不是答应把我许给你了吗?你自己没骨气,腰杆儿挺不直,不敢跟皇室对抗,一见银票就双眼放光,把我拱手想让,如今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情分?当真是恬不知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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