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好戏了,今年径山又将如何艳惊四座呢?快开场吧,小爷我可是等不及了。”燕昭王激动地搓搓手掌,与径山一幅淡静模样相比,燕昭王更像是即将比赛之人。
    去岁茶王径山毫无争议夺魁,今年大叶坛文斗明月最想见识的就是他。毕竟被燕昭王念叨了全程的径山径山,不感兴趣都被激起兴趣了。
    径山长身玉立,也早已打好了腹稿。待茶斟上,不急不徐娓娓道来:
    “冰肌玲珑骨,绰约芙蓉蕖。
    蜂鸟疾为妒,玉璧销芳斛。
    生是太平年,亡是霍乱魂。
    南山采菊处,香兰泣芳露。”
    径山声音温雅,诵诗也是格外柔和,与低沉婉转的诗歌结合在一起,十分赏心悦目。
    径山顿了片刻,复又诵诗:
    “衔泥燕还巢,
    梅白鸭知暖。
    人间不平事,
    了却太平年。”
    众人渐知这是一首组诗,于是继续聆听。
    “山河起风雨,
    九州同并辔。
    春发南山后,
    复种衡园梅!”
    读到最后,竟生起慷慨激昂之意。
    “妙啊!妙啊!”燕昭王率先鼓掌,“径山果然不负我望!实在是太好了,造境、技巧、押题、虚实结合升华意境无一不完美。”
    明月也赞同地点点头。
    径山这首组诗《衡园梅》,乍一看无甚特别,但实际上叁层小诗,一首推进一首,层序渐进。
    先写衡园梅在太平年间凋亡殆尽,再写春日来临,残梅化为白腐,人间一切不平事都在这段霍乱日子中了却。
    后写山河渐兴风雨,愿与九州有志之士一起并辔赴行,待春满南山,再归来植梅。
    《衡园梅》格调昂扬积极,与衡州府这几年经历的祸事紧密联系。更是表达了一腔报国志向,于低昂中婉转,于婉转中激扬。
    茶王果然当之无愧。
    所有学生都止步于抒发个人情感层面,连决明的《青云志》都是如此。而径山壮志满满,胸怀博大,心中有百姓民生,万里山河。
    以一树梅花为基点,劈开衡州巨浪,直面太平年间霍乱事,抒发清政理想。
    但,仅有的缺点是没扣题。
    “径山竟然也没扣到‘清’字题。”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扣不到题旨?”
    “是啊,写得再好也是枉然。”
    茶园内外议论声又起。
    孟之悌道,“今年茶王看来依旧要归属红种云萝径山了。这一局,径山胜出!”
    茶园内外群声沸腾,各种议论交织在一起,沸反盈天。
    “今岁的题旨虽为‘清’、‘水’二字,但实际上‘清水青’,仅‘青’一字。由大叶坛往年规矩便可知,从来只有一字题旨,何来二字之谈。”
    茶园内外喧声鼎沸,大叶坛竟然还玩起了文字术。
    “之所以决明、白毫、径山胜出也是因为扣到了题旨。其中,决明写鸿鹄青云志,白毫写青菊自嘲以抒志,径山则写昭昭清政报国之志,高下立现。是以,径山胜出!”孟之悌道。
    这一个“青”字,蕴含着无边魅力。往小了说,凡是沾了青字边都算扣到了题。譬如白毫朱望经《青菊》之作,规规矩矩借物抒怀,不算亮眼,但终究是比别人更胜一筹读懂了题旨。
    往大了想,便是青天昭昭乾坤郎朗。径山用太平年比拟昭昭青天,寄予自己清政报国的美政理想。这便是大叶坛茶王的高度。
    此时天目拍掌一声感叹。心想自己对茶时只顾着拉踩榴叶去了,竟然连歌功颂德昭示圣明都没想到。若是把这番意思加进了诗歌中,何愁博不到满堂彩。
    “怎么样,我就说径山厉害吧。是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燕昭王见明月目露欣赏,兴意昂扬道,“不如大叶坛完毕我们就去找径山交朋友做好兄弟!”
    “那也不行,我从没出彩过,他如何能看得上我……”燕昭王自言自语陷入沉思。
    明月见他如此孩童心性也是有趣,一整场茶王争霸下来,燕昭王的嘴就没停过。
    明月对径山充满了兴趣。他二人所想竟是一样,她从诗中读懂了径山的经世之志,也正是她想做的。径山与自己竟是一路人。
    大儒孟之悌着重表扬了透析题意的决明丘明慎、白毫朱望经、径山萧昂叁人。
    朱望经一介新人,在大叶坛上出尽了风头,赢得了满座赞许。
    “朱兄,你可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燕昭王沉思之际不忘恭贺朱望经。
    朱望经笑笑应下,耳根通红,心虚地无法言语。
    那时燕昭王与倪明月耳语全被他听见默默记下。
    这窃来一字之恩,令人难以启齿。
    “哈哈哈,好生厉害的小子们!”茶园一侧走出个卷发黑面大汉,他身高九尺,形如一堵巨山。
    “这难道是蒙满人?卷发、黑面、壮如山。”明月好奇地打量壮汉,头一次见到异族人,有些稀奇。
    “的确是蒙满人不假。”燕昭王说,“这人竟从茶园那边出来,他是谁?来作何?”
    “我是个普天下的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哈哈!小子们,可识得我?”蒙满大汉声音粗犷,一举一动豪气万丈,令人耳目一新。
    蒙满大汉显然听到了燕昭王说话,特意冲他一笑,胡须嗞咧。大跨步走进八卦坛,一屁股坐在施先生的椅子上。
    “张园长,你请我来竟不曾告诉小友们我的名讳?这排场也忒小了些。”蒙满汉子一撩衣摆,大开腿坐着十分不讲究。
    张园长起身向来人行了一礼,笑呵呵向众人道:“这便是几番延请才肯给老朽面子的‘茶宠’,建京‘铁笔骨棱’!”
    “他是,他是‘铁笔骨棱’?!他竟然是铁笔骨棱?!”
    燕昭王猛地从座上站起来,激动万分,带得茶案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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