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宝仪静心探了片刻。她问:“除了呕吐,可还有别的症状?”
    妇人也没办法了,一一说出来:“还有发热,冷颤不止。”
    傅宝仪问:“昨天可曾吃了蘑菇?”
    妇人一愣:“是。可我们全家都吃了,怎的大人无碍,孩子却有事?”
    傅宝仪微笑:“娘子家里可有青杏树?如今正是杏子酸甜的时节。许是孩子嘴馋,自己摘了些杏子吃。蘑菇与青杏都属寒凉,一起吃是要坏事的。”
    妇人点头不已:“是!这孩子贪嘴,平时七上八下像个皮猴子。我和他爹又忙,也管不了他,这娃就喜欢吃那些酸溜溜的东西。那姑娘说,这该怎么办?”
    傅宝仪收回手,写了个方子,姿态柔和。她缓缓道:“只要按着这方子服几顿就好了。切忌再让孩子贪嘴。”
    妇人面上一喜,忙抱起孩子来,鞠了几躬,起身去别的院子里抓药去了。
    小徒弟诧异的看着这位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菩萨一样的仙子。
    掌柜对宝仪有了改观。
    他乐呵呵的:“小的原不知夫人竟然如此厉害。夫人就请在此处面诊罢。”
    掌柜给了小徒弟脑袋一巴掌:“瞧见没?这是咱们摄政王的夫人。你这竖子长点眼力见儿,知道么?有事帮着夫人点儿。”
    小徒弟揉着脑袋:“是,师父,我记住了。”
    就这样,傅宝仪白天,没事的时候就来药房里看诊。
    上京里的人都听说啦,南街的药房里来了个医术高超的女医士。传说她可医百病,没什么难得到她的疑难杂症。而且,那位女医士生的貌美,又不自恃清高,亲切温柔,人们都喜欢在那里排队。
    等到黄昏,傅宝仪向掌柜的交代了事情,便回王府。
    晚风一吹,人都清醒了。
    慢慢来。傅宝仪想。
    她要回府,在药园里摘些药材,明日带到药馆中去。
    宝仪现在很感激云游四方的舅父在她小时候教导过她医术,解决了当前燃眉之急。至少现在,她能用自己医术尚好的本事,来多找些线索。
    她能找出线索,就离父亲沉冤昭雪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候,她才不要拘束在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宅里。她要出去,离这种地方越远越好。
    宝柒已经有些日子不见傅老爷了。虽然她年纪小,但她隐隐约约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哭着半夜去找宝仪,跳到她的床榻上喊她长姐。
    傅宝仪点了灯。还好她今天一个人睡。她问妹妹:“怎么了?做噩梦了?”
    傅宝柒的泪珠子像珍珠一样簌簌往下掉。
    她哇哇大哭:“我要找爹爹!爹爹好久都没有给我讲故事了!”
    傅宝仪心里酸涩。但她要有长姐的样子。她安慰妹妹:“阿姐也可以给你讲。阿姐讲的,比爹爹的故事还好听。等过几个月,爹爹就回来了,就又能给柒姐儿讲。柒姐儿要听话,知道么?”
    傅宝柒点了点头,抽抽搭搭,扑在宝仪怀里。
    傅宝仪声音缓缓:“以前,在山上,住着三个老和尚。大和尚呢,又高又瘦,二和尚呢,又矮又胖。三和尚啊……”
    傅宝柒毕竟年纪小心思单纯,很快就被哄睡过去了。
    傅宝仪替妹妹掖了背被角,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妹妹的脊背。
    夏秋之交,天气已经渐渐凉快。傅宝仪与沈渊庭的关系不冷不热。
    郑伯看在眼里,说后山郊野的绒花都开了,满山坡都是,不少世家大族都去游玩。他躬身道:“侯爷在军营里忙碌如此辛苦,应该找个机会出去走走。也好解一解身上的乏闷。”
    沈渊庭没那个闲心思。只是沈离说想去。他这个做表叔的爽利同意,找了个良好舒适的天气,一行人坐着马车去了。
    傅宝仪着春装,没有怎么隆重的打扮,却也是轻尘绝丽的。她牵着宝柒的手,坐在沈渊庭对面。
    一路上,宝仪一直在想事情。
    她昨日面诊,接到了个老夫人。妇人说她是监察部左尹使梁正家的老奴,那家主妇一直对她不错,有个身子不痛快的就允许她出来医治。
    监察部左尹使梁正,傅宝仪不动声色的察觉到这个名字。她若无其事接话:“那府上的主妇可甚好。”
    老妇人许是话多,说起来没完没了:“好是好,可我家夫人最近也有件发愁事。咱们老爷一向老实,有天忽然来了个女子,二话不说便来府上闹。实在是个狐媚子啊,竟然是从风月楼里出来的人,还被当做外室养!肚子都那么大了,可怜我家夫人,纵然生气,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等那大肚婆把孩子生下来。”
    “对了,听说那女子从风月楼里出来,是一个姓袁的人赎出来的。”
    傅宝仪脑子飞速转动。姓袁的人。她并没有多问,语气惺忪平常:“那可奇怪。本来不是你们老爷赎出来的,为什么就被塞给了你们老爷呢?那个姓袁的人去哪里了?”
    妇人没有再说,只是摇了摇脑袋,说她也不知道。
    但是,这无异于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把监察部左尹使梁正与袁府联系了起来。
    傅宝仪默默记在心里。
    她盯着窗外,为什么与父亲私交的那些人都没事,却只有一向忠诚老实的父亲被以反贼的名义被抓到了牢里?
    傅宝仪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正走神,忽然听见沈渊庭说,把两个孩子领到后面的马车上。
    说实话,宝仪与他单独相处,就有心理阴影。因为他实在是太令人捉摸不透。像这时候,就是个翩然有礼的正直君子,谁能想到他晚上在床上是什么样子?
    傅宝仪一想,腰和腿就都软了。
    她强打起精神,放下帘子,又盯着脚面发起呆。
    沈渊庭不悦。他声音低沉:“这些天你都乱跑些什么?看你每天无精打采,像什么样子。”
    傅宝仪抬起眼,看他一眼,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发个呆还被嫌弃了。
    傅宝仪笑着回他:“没什么。谢侯爷挂怀。”
    沈渊庭姿态倨傲。她明明脸上是笑着的,可眼里几乎一点热乎劲儿都没有。他不高兴起来,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眼神无声命令她:“坐过来。”
    傅宝仪不能不听他的话。她像个鸵鸟一样,慢吞吞的,坐到沈渊庭身边,努力收拢双腿,不与他触碰。
    可偏偏这时候马车停了下。她身子瘦弱,一个不稳,坐到了沈渊庭腿上。
    那股幽幽的冷香,不知道从何而来,钻进了沈渊庭的鼻腔中。
    他微微失神。
    第27章
    傅宝仪身子不稳, 搂住沈渊庭的脖子,惊慌失色,胸前.柔.软.贴在他身前。
    然而, 摄政王并没有接纳她的投怀送抱,反而一把将她从身上推下去了,宽大手掌紧捏着她纤细胳膊。
    挺疼的。
    傅宝仪蹙眉想。沈渊庭是真不喜欢亲密的躯体接触。
    摄政王。真是白日里的正直君子。
    傅宝仪马上直起自己的身子, 坐的离沈渊庭远了些。她将裙摆的褶皱整理平整,抚平发尾。
    他不喜欢身体接触, 宝仪自然要离他远一些。
    下一次, 沈渊庭指名道姓叫她过来,她也不会再过来了。
    沈渊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正襟危坐。
    大白天的, 此女竟行径放.荡.如厮。
    可真当她贴紧他的身体时,沈渊庭竟然有所触动。
    尤其是那股不可忽视的香味。
    他皱眉,撩起帘子道:“还要多久?”
    赶车的马夫恭敬道:“回侯爷, 过了前边的拐角,再过一道桥,便到了。”
    终于,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路边。
    这是山脚下一处湖泊的浅滩。山上树木青葱,绵延的翠绿折射在湖水里,风拂过一圈圈的波澜。
    沈渊庭跃下车, 环视四周。
    周围已经布上暗卫,不会有危险。
    傅宝仪的裙摆繁琐复杂, 她低头整理裙子, 等着小厮把脚蹬摆上。
    沈渊庭面色寡淡,朝车上的宝仪伸出手。虽然他在车外,她在车上, 可宝仪觉得,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
    就像前些天,在露台的那个夜晚。
    当初,宝仪有拒绝沈渊庭的资格与理由。
    而现在,沈渊庭朝她伸出手,她已经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傅宝仪觉得口干。她抿唇,将手搭在他的手掌心。
    他的手掌大而宽厚,她的手小又白。两厢对比,很是扎眼。
    傅宝仪下车后,沈渊庭很快放开了她。
    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里跳下来两个小团子。是沈离与宝柒。
    傅宝仪道:“小心些!别摔了。”
    宝柒朝她挥挥胳膊:“知道了!长姐,我和阿离不会摔的。”
    湖水犹如一块翡翠,倒映出天上的云。
    这里一处人少。侍女们已经铺上撵布,摆出府里带来的吃食糕点。
    四处不见沈渊庭的影子
    反正这里也没傅宝仪的事。她就索性在湖边山下四处转转。
    她以前不经常来这里。
    这个地方依山傍水,风景好。早早被皇家征用,普通平民是没有资格在此游玩的。傅宝仪一个人,走到不远处,见到了一株高耸入云的杉木。
    杉木脚下,一般会有青鳞,红域花等潮湿阴凉的药物。
    傅宝仪蹲下身,用手把那些杂草拨开。果然发现了几多红域花。可惜她今天没带药篓,摘了草药也没办法带回去。
    傅宝仪继续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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