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有不少门派附和。
    代表十二空山处来的夏将离面上一片淡定,可站在她身边的柳出蓝却皱了眉头,似乎分分钟要冲出去理论一番。
    此番来乌枫陌上桑之前秦溱溱跟柳出蓝谈过很长一段时间,想来是给柳出蓝灌输了不少有关大局的思想。
    柳出蓝自己也明白这次风华君不出面而是让夏将离出面便是想免除一番对十二空山处的不利。
    当年的长乐门血案之后,第一个赶过去的是风华君,那时候本就有不少流言传出,若是这一次风华君再次出面,想必十二空山处会成为众矢之的。
    故此,这才是夏将离来的主要目的。
    柳出蓝瞧着这一派景象,仿佛大家已经默认了百夜城血案就是他九姐姐所为一般,心中无限气愤但就是没有资格站出来说几句话。
    夏将离亦是担心柳出蓝会控制不住情绪,遂时常将视线稍稍投往柳出蓝面上。
    此番商讨会进行了好些个时辰,柳出蓝忍得极好,并未发作。
    不过,霉头还是找上了十二空山处。
    “贫道好奇,十二空山处的出席人为何不是其令主,而是,区区一个第二引魂人?”话语之中带着争锋相对的凌厉,想必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说话的人是近几年在修仙界中颇有名望的天机道人。此人自成一派,门下弟子少之又少却个个脾气大得很。
    明明已经是得道之人,可性子却不是一般的暴躁,亦是格外在乎名誉之类的身外之物。
    听他这么不留情面的开口,夏将离心中一声冷笑,很是不解这种人是如何能修得进仙门的,可面上的神情却是一动不动,好生淡定。
    倒是柳出蓝那边,一听这天机道人有意挑事,他脸上骤然露出不爽的神色。
    虽想要极力控制,但还是先被天机道人给抓到,钻了空子。
    天际道人一拂花白鹤须,语气依旧不好,道:“这位小引魂人是被贫道的话激怒了不成?贫道以为十二空山处有这么一位擅长躲事的令主,难怪门中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西域邪人!”
    话音一落,大堂之中如炸开了锅一般,虽大家讨论的声音不大,可却都在说十二空山处的事情。
    可想而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主座上的风千夜眉眼微微一挑,唇角边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位天机道人脾气不好没耐心,火气也容易上来以及什么话都敢说的脾性早就在各仙门之中传开了。
    可,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当着所有修仙门派这么说风华君,这么讽十二空山处,他倒还真是第一人。
    柳出蓝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被夏将离禁了言,眼下正是有口难开。
    夏将离起身,先一行礼,再是冷冷道:“道人这话小辈自会一字不差的转传给门中令主……只是,若道人真将魔头第九令还归为我十二空山处门中之人,那是不是说明,此次的事情只要我十二空山处关起门来解决便好,也就不劳各位道友费神了?”
    夏将离干脆这么反问回去,倒是让天机道人没有想到,拂须的手骤然一顿,眼神中充满凌厉直直看着夏将离与柳出蓝两个修仙小辈。
    不过,她这么一说倒是引得在座的各位不由得发笑。
    大家都晓得天机道人脾气不好,却没想到这个脾气不好的天机道人也有自己误自己的时候。
    风千夜暗道,这十二空山处的十二位引魂人倒还真是有一个共同点……真怼起人来,那是一个都不会占下风。藏得太深,藏得太深呐!
    倒是解气,否则这位天机道人指不定还要将自己的架子端到天上去呢。
    夏将离再道:“如在座的道友所见,第九令早在多年前便被先令主逐出空山,不过是依旧被世人称之为第九令罢了,加上她多年不见踪影,此番也是突然现世作恶人间,这又如何还会是我十二空山处的责任?”
    在场的不知是谁又冒出一句话来,道:“当年尉迟令主为何不彻底斩草除根!我可是听说那第九引魂人早就开始接触西域邪术了,不过那时候先尉迟令主屡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会导致如今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
    这人说的,约莫就是第九令第一次坏名声传开的事情。
    那时候尉迟仪本要将她逐出十二空山处,奈何连同风华君在内的引魂人一并为她求情,这才惩戒了她就了了那事。
    只是时隔多年,竟不想现在还有人将当年那些陈年旧事给翻出来,只是为了争对十二空山处。
    夏将离道:“当年之事,先令主已然做出决断,亦是施以惩戒。且当年之事确实属于我门中之事,竟没想到会劳这位道人如此上心。”
    听了这话,方才说话的那人立即佯咳两声便不说话了。
    天际道人冷笑一声,道:“好个口齿伶俐的引魂人,当年你门中之事我们管不着,但这次,缉杀魔头第九令之事,若是十二空山处有意包庇,后果如何可就不是贫道在这危言耸听了!”
    夏将离一抱手,依旧恭敬开口:“自然。”
    这一出事情总算由天际道人放出一句狠话而告下一段落,但,这道人很是不挠,又将目标放在风千夜那处。
    一抱手,天机道人开口:“贫道愿率门中弟子打头阵进入西域寻得魔头第九令,不知风门主意下如何?”
    嘛,说到底眼下地位最高的还是乌枫陌上桑与十二空山处两派,十二空山处如今不方便出来说话,但乌枫陌上桑的身份地位还是摆在那里的,这些人自然要问一问风千夜的意思。
    风千夜瞧一眼淡定的夏将离和有要跳脚模样的柳出蓝,最终道:“我认为,前往西域一事真的须得缓一缓。”
    第265章 商讨(2)
    见天机道人又有要发作之势,风千夜赶紧坐直一分,先开口:“道人莫要心急,且听我说完。”
    然后天机道人便显得有些不爽的站去一旁,不说话了。
    风千夜忽略这位脾气不好的道人,站起来开口:“前去西域寻第九令的踪迹不是不可行,只是不知在座的各位有没有想过天煞源流一事?”
    有人忍不住插话:“不就是因为第九令血洗了百夜城才让原本被困住的天煞源流得以解封吗?说他们是一伙的也不为过吧!”
    “不错。”风千夜肯定道:“我也觉得其实他们就是一伙的,可,为何天煞源流作恶人间这么明显,可第九令却丝毫不见踪影了?”
    夏将离唇角微微一扬,算是明白了风千夜说这些话的意思。
    暗自解了柳出蓝的禁言术,再给他传音一番,现下终于到了他说话的时候。
    柳出蓝会意,便道:“调虎离山计。”
    风千夜亦是一笑,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在座的各位有人听明白了,但大部分却是些没听明白的人,遂风千夜道:“柳兄不妨说一说见解。”
    柳出蓝也不推辞,道:“这三个月以来世间遭受了不少离难,全部都是天煞源流所为,而九……第九令的消息却是少之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但众人却一味将视线锁在第九令身上,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机道人听懂了,却是一副不服的样子。
    谁不晓得他就是个好功名之人,此番定是想做个出头鸟,率领众仙门将第九令抓回,光荣一番罢了。
    有人道:“你的意思是第九令的消失只是为了引开我们的视线,让我们分心好让天煞源流更加为所欲为?”
    “正是这个意思。”风千夜接上话,道:“三个月以来我们拿天煞源流可有半点法子?天煞源流是万恶之源,我们杀不得又抓不到,所以才会将注意力放到第九令身上。可,换过来想一想,若是一开始这便是天煞源流的阴谋又该如何是好?将所有修仙门派都引去西域,打着抓第九令的幌子。而后,天煞再在中原越发肆无忌惮,只怕到时候我们这些仙门世家非但没在西域寻到第九令还将自己的中原的领土都一并丢了。”
    “是啊是啊,风门主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在座的各位门主有偏向于风千夜这一边的,也有一门心思跟着天机道人走,想要赚一赚缉拿第九令之风头的门派。
    总之,眼下这些仙门与当初的八大望族四大世家没什么区别,皆是各怀鬼胎,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着实很让人费神呐。
    天机道人道:“若是此番不前往西域,届时真让第九令再跑了,风门主可负的起这个责任?”
    风千夜似乎早就料到事情不会这么进展顺利,遂也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眼下天机道人这么配合的问了出来,那他就直说了。
    风千夜道:“我乌枫陌上桑自然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遂只好请命去西域缉拿第九令了。”
    “你!”天机道人见自己的风头要被抢掉,瞬间就不爽了,却碍于所有门派都在这里也不好说些什么。
    风千夜虽看在眼里,但就是不将这道人当一回事。
    各门派之中有野心之人很多,但大部分都表现得甚是隐晦。且,现在是在乌枫陌上桑,哪有放纵他人在此称王称霸造次的理由?
    即便是不给他风千夜的面子,也要给乌枫陌上桑这个百年世家的面子才对。
    故此,风千夜此番说话做事格外有范,哪能让这些心思本就不纯的门派尝了甜头去?
    一瞬之后,风千夜又道:“但鉴于眼下十二空山处的处境有些为难,留在中原想必也不能服众……而,在仙门世家之中当初乌枫陌上桑与十二空山处的辈分最高,若是十二空山处无法服众,想必只有我乌枫留在中原了……”
    “那,该由谁去西域?”有人如此问。
    夏将离淡淡道:“十二空山处。”
    第266章 为祸人间
    黄沙漫天,风雨大作。
    西域蛮地下了今年第一场雨,浩浩汤汤似乎足以将一切杀伤痕迹都掩盖而过。
    哗啦哗啦的雨声将一切不平静的声音全部压制而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所有的恐慌声音都可以被藏匿在这风声雨声之中,丝毫不露痕迹。
    一行商客在黄沙中迷了方向,大雨过后盛烈的阳光让他们在赶路期间头脑发昏,却又不敢停下脚步。
    商主见有人走不动了便赶紧过去催促道:“快走快走,走出这片地方才安全,你想死吗!”
    那走不动的人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尽管整个商客团队已经粮尽水绝但还是要支撑着走出这片黄沙之地。
    那人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在站起来的那一秒闷哼一声……
    一把血色竹埙准确无误划过这人的心口再回到不远处的黑衣红眸的主人手上。
    黄沙肆意纷飞将不远处的黑衣女子身影掩盖。
    商主大喊一声:“走,大家快走!她来了,她来了!快走啊!”
    一时之间人声,马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层出不穷,整个商队的人都在你追我赶的逃命,连马匹和商货都来不及管。
    而站在不远处的黑衣女子闭着眼,感受一番那些动静传出的方向,将那把极为好看却邪魅至极的血色竹埙置于唇边。
    终究是邪音生出,亦是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脚步全部被强制性控制住,眼瞳睁到了最大一直到目眦尽裂。
    所有被邪音困住的人都在感受五脏六腑一点一点被撕裂开来的痛感,当脉搏跳动完最后一下时,终究是步入了死者的领域。
    一匹匹好马亦是在这样邪乎的音法中倒在黄沙之中,发出声嘶力竭的最后声音,却是死了。
    而下一瞬,一阵风席卷而来,再一次带动了所有黄沙漫天飞舞,好似给这些人的一番葬礼。
    黑衣女子站在黄沙之中良久,眼眸很是迷离又空洞到了极致,只是她面上丝毫神情都没有。
    这一阵邪乎的风吹过,这些尸体便全数成了干尸。
    看着这些尸体变为干尸,她早就习惯了,终究还是转身,迈了步伐离开。
    从两个月前开始,她成了西域的噩梦,成了所有人都惧怕的死亡使者。只因有她出现的地方便再没有活口。
    一次又一次的杀人,一次又一次不带丝毫情感的转身离开,她早就在无数次的重复之中将自己的心给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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