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七姑娘是突然被陛下封为乡君的, 她顾自得意欢喜,觉得是姑姑裴后的恩赐。然而, 才过了不到一日, 她的父亲就面带喜意的告诉她陛下有意将她赐婚给镇北侯!
    裴仪媛当即就变了脸色,镇北侯身份地位的确符合她对夫君的要求, 可是他之前有了嫡长子嫡长女算怎么回事,难道她堂堂的承恩公府的千金, 陛下亲封的乡君,要去做后母?
    而且, 将来她生下子嗣, 镇北侯府由谁来继承?
    裴仪媛不太乐意, 就和父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 谁知被父亲好一顿训斥。她和堂姐裴仪念不同,说是承恩公府的千金,但她的父亲说起来只是承恩公府的三爷, 朝中担了五品的官职。
    能成为镇北侯的岳父是多么风光的事, 裴仪媛的父亲自然是心生向往。
    她的母亲知道谢氏的存在, 劝她道谢氏的儿女姓谢, 名分上就不是镇北侯府的子嗣。谢氏若是还要脸,自然是不敢和她争的, 再说宫中还有皇后和四皇子撑腰。陛下为何有此意, 还不是希望你嫁入镇北侯府后, 镇北侯府也向着四皇子。
    虽然只是从宫中流出的一个传言, 但裴仪媛的父母已经将其当作是真的, 甚至想着如何对付镇北侯的前夫人谢氏了。
    裴仪媛被母亲说得动了一分心思,也开始设想自己嫁入镇北侯府的光景。之后,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因为这个传言居然在楚京的贵女中水涨船高。
    她一个乡君的品阶本不起眼,可是郡君和郡主都来捧着她,其他的贵女对待她也多了几分殷勤。裴仪媛心中的不满和不甘一点一点地消散,在承恩公府,俨然将自己当作了镇北侯夫人。
    下人奴仆皆来奉承,比起自己的堂姐,承恩公府真正的千金还要更胜几分。
    裴仪媛一旦接受了自己将要成为镇北侯夫人,就难免地注意起谢氏的一举一动。谢氏在楚京贵女中的名声声名狼藉,虽然有个别诸如随云郡主对她颇为欣赏,但是大部分人都对她十分瞧不上眼。
    谢氏的母亲是商女,和镇北侯和离后居然要招婿,众人等着看笑话,却突然爆出谢氏怀了身孕……
    裴仪媛认为谢氏是故意拿乔,想必得知了消息后会惊慌失措。但太傅府一直没有动静,她忍不住想看到谢氏此时的表情,于是便跟了上来。
    当看到谢氏身旁的两个睁着大眼睛打量她的孩子,裴仪媛生了厌恶,俨然将他们当作了绊脚石,十分不喜。
    谢小崽看着看着突然有了几分印象,小声的说道,“凶,凶。”还到自己的哥哥耳边嘀咕。他们是双胞胎,谢大崽很容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拉紧了母亲的手,警惕地看着那人。
    裴仪媛肉眼可见地脸色沉了下来,商人女养的孩子没有规矩没有教养。
    谢明意皱起了眉头,淡淡开口,“裴乡君跑过来,有何事?”裴家人当真惹人烦,以前有个裴仪念,如今又来了一个裴仪媛。
    “谢氏,收起你的算计,你莫要以为本乡君不知道你心里打的算盘。怎么,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名头你就想万无一失?”裴仪媛向来厌恶她,懒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谢明意颇为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圣旨还未下,这位已经把自己当作了镇北侯夫人?
    “我心里什么算计?”她有些好笑地询问。
    “你口口声声离开镇北侯府,子女姓谢,从此以后与镇北侯府再无干系。”裴仪媛嗤笑,脸上带了嘲讽,“但你所为却全然不是如此。”
    闻言,谢明意示意细云和刘嬷嬷将两个崽崽带的远些,轻声道,“我所为又如何?”
    “你若是诚心不与镇北侯府扯上关系,就不该时刻待在楚京中,竟还去参加宫宴提醒他人你膝下的是镇北侯府的子嗣。”
    “你分明就是有意霸着镇北侯府不放,仗着镇北侯府还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嚣张跋扈,令人不耻。”
    谢明意听着眯起了眼睛,语气渐冷,“依照乡君的意思,我应该离开楚京,远远地永不归来?才能表示我与镇北侯府没有关系。”
    “哦,最好带着我的两个孩子,从此在楚京销声匿迹,对吧?”
    裴仪媛倨傲地点了点头,“本乡君可不想夫君还与你纠缠不清。”
    谢明意挑眉,“的确,若是乡君成了镇北侯夫人,我与镇北侯纠缠确实是令人不齿,不要脸。我也会唾弃我自己。”
    “只是,乡君何时成了镇北侯夫人?陛下可有下旨?白日之下乡君就发了癔症,居然还想着将我赶出楚京,当真是又骚又猖狂!”
    “不过,乡君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这么有信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也让你放一放心,我的儿女姓谢,不会沾上镇北侯府的权势一分一毫,他们可以从父族享有的,没有镇北侯府我谢明意也可以让他们得到。”
    谢明意说到这里眼中泛起了光芒,她早就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不要说眼前她与狗男人关系浮与欢爱,即便是以后她与他情深似海,谢大崽和谢小崽也不会改回父姓回归镇北侯府。
    当然,这个表面的欢爱关系也即将要结束了。
    裴仪媛被她一番话说的是既气又喜,气的是她言语猖狂,喜的是她被自己激将承诺儿女今后不与镇北侯府有关联。
    “你最好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裴仪媛抬着下巴,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
    “自然记得。”谢明意瞥了她一眼,有了皇后的亲侄女,四皇子的伴读就和谢大崽没关系了吧。
    “姑娘可要听琴?公子有邀。”两人对峙之际,一个相貌平凡的小童走上前来,拱手朝着谢明意道。
    谢明意不再看裴七姑娘,随口问,“请问公子是?”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这里离清风楼可是不远。
    “公子名商初,姑娘应是知晓的。”小童羞涩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公子只看了一眼就命他唤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他心里打鼓,万一被当作登徒子怎么是好。
    谢明意因为祁朝晖的缘故许久未去清风楼了,如今两人即将一拍两散,狗男人传闻的夫人就在这处站着,她耸了耸肩侧身径直跟着那小童走了。
    裴仪媛见她一言不发就离开了有些怔愣,见有人往她这边看来,她抿了抿唇甩袖而去。左右她已经警告了谢氏,谅她也不敢做妖。
    谢明意想要先去找谢大崽和谢小崽他们,去了旁边不远的亭台,那小童也一直跟着。到了那处亭台,她才算明白小童跟着她走的原因,商初琴师赫然就在里面。
    再定睛一瞧,谢小崽居然窝在了他的怀中,眼睛弯弯的,十分开心的模样,可谢小崽和他是第一次见面啊。这……谢明意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谢小崽同顾师兄见面的场景,也是乖巧地伸手让抱,还喜欢顾师兄摸她的头发。
    福至心灵的,她咽了咽口水,谢小崽莫非是从小就懂得分辨美丑吧。因为她与云家表兄见面的时候,谢小崽就抬了眼皮望了一眼,之后就昏昏欲睡了……当真是把区别对待四个字写到了骨子里。
    不像人家谢大崽,只要有吃的就笑呵呵的,一视同仁。
    不过,他手中拿的是什么?怎么看着像是一块玉石。
    “商初琴师,好久不见。”谢明意微微福了一礼,随即看向谢大崽手中的玉石。
    商初淡淡扫了一眼,开口,“见面礼,上次的石头你可有留着?那是雾山的原石,某跋涉了两日才得了几块。”
    谢明意眨了眨眼睛,所以那不是路边随手捡的石头?“自然留着。”幸好她没扔掉。
    “商初琴师如何认得我女儿?”她突然想到这点,有些奇怪地问道。
    闻言,商初修长的手指捏了捏谢小崽的小肉手,谢小崽反手抓住他的手指,咯咯笑了两声,从谢明意的角度能看到她晶莹的口水。
    “她与你生的很像。”商初勾起唇角笑了笑,未说其实她的眉眼生的与镇北侯更像,一眼就让他认出这是谁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了些意味,原本以为镇北侯会被魏王与平仁侯府扳倒,却未想到惠帝居然将那事掩了下去。
    瑞王府的那些人果真是说些空话罢了。
    商初摇摇头,将恋恋不舍的谢小崽交给谢明意,“相逢即是有缘,某为你弹奏一曲吧。”
    “甚好。”谢明意含笑应允,顺势将一些烦心事抛之脑后。
    …
    祁朝晖从皇陵归来,未回楚京,而是半道转去了千佛寺,待了几日才返回楚京。
    他归来时正是傍晚,自然而然地就去了私宅,他宿在这里已经成了习惯,反而正经的镇北侯府去不了几次。
    因为夜色深了,他回来时未惊动太多奴仆,大刀阔步地进了正房。但一打开门,他双眼骤然一眯,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
    有人大动过这里,简直是放肆!他沉着脸点起蜡烛,扫了一遍,空荡荡的少了很多物什,再一眼,他气笑了,少的全是他的东西。
    这下,府中的奴仆都惊动起来了,管事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抬眼就望见侯爷冒着冷气的脸,身子一抖。
    “侯爷,是小姐她吩咐的,老奴不敢违背。”管事一五一十地回禀,不敢看他。
    “发生了何事?”祁朝晖剑眉蹙起,那女子走之前还与他亲亲热热的,这过了没几日,不该变心的这般快。
    “侯爷,京中都有传陛下,咳,陛下要给你赐婚承恩公府的七姑娘。”管家战战兢兢回答。
    “荒谬!”祁朝晖先是脸色冷沉,而后慢慢地缓和下来,沉声道,“明日本侯进宫。”
    若是生气,莫非女子是吃醋了?
    “那侯爷您的物什?”
    “本侯今日宿在厢房。”祁朝晖一顿,决定还是暂时听从女子的吩咐。
    那女子,可是难伺候的很!
    第65章
    惠帝不会无缘无故赐婚, 宫中流出的传言定是背后代表了什么。祁朝晖次日清晨洗漱之后便从亲信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侯爷,夫人她对小主子做四皇子伴读一事十分抗拒,似是因此激怒了陛下, 陛下封裴家的姑娘为乡君,之后就传出了要为您赐婚的传言。以属下只见,怕是陛下故意为之。”连和滔滔不绝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暗道自家侯爷艳福不浅,那么多的世家贵女惦记着要做镇北侯夫人。
    “侯爷, 陛下像是希望您支持四皇子, 看来储君的位置陛下也是心向四皇子。”
    闻言,祁朝晖摩挲了玉扳指,利眸一闪, 淡淡开口, “不止。”陛下他太急切了,那么看来他的身体状况是愈发不好了……
    对于女子的抗拒他并不奇怪, 她看重的是儿女的安危而不是权势。也许在他人看来,四皇子若是成了储君,谢嘉安的地位会水涨船高。
    可是, 若是想要权势地位,她完全只要回镇北侯府便可了,到时, 谢嘉安身为他的嫡长子, 做镇北侯府的世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稍后将夫人这些时日的行踪禀告给本侯。”祁朝晖沉着脸翻身上马,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赐婚一事还是要问个清楚, 他因为流言在女子那里失了心,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栽跟头。
    “属下明白。”连和微微拱手, 侯爷进宫,按照规矩他是进不去的。
    宫门一路顺通无阻,惠帝很快便让内监传他觐见。
    祁朝晖大步而进,俯首之前瞥见惠帝的脸色双眼微眯,恭声道,“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惠帝居高临下地望着身形高大强健的镇北侯,胡须动了动,眸色微暗,“卿起身。”
    镇北侯从皇陵归来,一大早便来觐见的原因他心中清楚,不等祁朝晖开口,惠帝缓缓出声,“卿可是为了传言而来?”
    祁朝晖不可置否,“陛下,臣并无娶妻之意。”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娶妻,那便是和女子真的再无可能了,三年之约自会作废。
    扪心自问,他不愿意。
    听到他这么直截了当的回答,惠帝不意外地轻笑,祁朝晖这厮的性格是绝不会被人逼着做一些事的。不过,他本意也不是让裴家的女子嫁入镇北侯府,“这个传言已经有几日了,卿,谢氏女可是毫无反应。”
    若是谢氏心系镇北侯,早就火急火燎地入宫请罪,外带着愿意回归镇北侯府,而今日祁朝晖口中也是已有谢氏为妻了。
    惠帝的话有淡淡的讽刺,落在祁朝晖的耳中脸色一寒,他说的没错。
    “陛下,谢氏性烈,惹了陛下和娘娘生气。不过依臣之见,犬子的确年岁太小,又不懂规矩,怕是不能胜任四皇子伴读一位。”他抬头,定定的看向惠帝。
    既然女子不愿谢嘉安做四皇子的伴读,那他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闻言,惠帝骤然从龙椅上起身,面色不虞,“镇北侯,你竟敢抗旨?”年岁不大又如何,他又何曾考虑过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听到惠帝讲话说开,祁朝晖拱手,沉声开口,“臣不敢,臣忠于陛下,永忠于君。四皇子只是皇子,即便臣的长子做了伴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掷地有声的话回响在殿中,惠帝握着龙椅的把手又坐了回去神色不明,镇北侯的话他明白,他忠于的是坐在龙椅上的人,如今四皇子并不是储君,又如何强求他强力支持四皇子呢。即便是他的长子做了皇儿的伴读,镇北侯府也不会因为伴读的关系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
    “祁朝晖,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惠帝轻轻哼了一声。
    “陛下自登基以来便信任臣,臣也斗胆直言,储君之位早做决定为好。”祁朝晖微微垂头,索性将话说个明白,“四皇子为嫡子,立为太子名正言顺。陛下又何必犹豫不决?”
    闻言,惠帝眼眸骤厉,抓紧了把手,若不是皇儿年纪实在太小,他担心自己立了太子,会给他带来危险,否则又怎会迟迟不立他为储君。
    再者,朝堂支持肃王的不在少数,立皇儿为储势必有很多阻力
    可若是镇北侯府向着皇儿,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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