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琉璃镜前,摆手示意小厮,自己来。
    拧开擦脸的香罐,认认真真的对着琉璃镜擦脸。
    从旁的顺子看着少爷慢悠悠的动作:“……”
    当陆畔伸脚换上新靴,新郎官的一身喜服穿上身时,外面报:陆夫人来了。
    母子俩在院落相遇。
    陆夫人望着儿子,当即被儿子帅的顿住脚。
    这是谁生的呀?
    她。
    “母亲。”
    陆夫人一脸骄傲,喜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拽过儿子近看两眼,又向后倒退两步远看,边看边点头。
    “各府公子们都来了,正在你祖母院子里等你。”
    陆畔身穿大红喜服向众位公子走来。
    几位皇子,带领百十多位武将之家的公子们,文臣家的公子们,也向陆畔走来。
    与此同时,女方这面晌午先安排酒席啊。
    快到开席时辰了。
    宋福生一身上黑下枣红老丈人服装,和钱佩英枣红衣裙配黑色绣红线云肩,两口子穿情侣装,正在有点儿焦虑的对话。
    “三十六桌酒席真的够吗?”
    “够了。不是休沐日,上午有早朝,这时候也就刚下朝。我又没去报到,在京城和那些官员还没有建立交情。没有交情的事,即便下朝,下午要当职也不一定会特意折腾来。吃喜酒,可能都会选择晚上直接去那头。”
    而他之前有交情的那些官员,比如黄龙的,比如他那五十多位进士朋友们,正主全不能来。
    这么说吧,他侄子外甥结婚恨不得都能去,唯独到了京城,他闺女嫁的越好越不能亲自到位。
    你看柳夫人早早来帮佩英忙活,柳将军却没来就知。
    因为那不等于撞枪口上了吗?担心被参加婚礼的上峰们瞧见,甚至被皇上知道,敢擅自离守?
    钱佩英宽慰老宋:“行,三十六桌也挺好。娘刚才还说呢,就这三十六桌也多亏陆家配合。京城出名饭庄的大师傅都被咱家请了来,一看就知是陆家特意让给咱们的。”
    不,并不是特意让的。
    陆家是从各地出名饭庄请来的大师傅,川菜就是从川那面来的,鲁菜就必须是从鲁地来,还有各府厨子的拿手好菜。这就是陆夫人为何说她尽力了,就这一个儿子,从菜上就能看出,她真的是能想到的全做到了。
    两口子话还热乎着,官员们不一定会来,忽然一声接一声的通传,秦主簿在前面脸都激动的红了,第一个捧场到的是先皇后的娘家。
    “哎呀,”佩英同志从心往外的发出一声感慨,和宋福生急忙加快脚步出去迎接。
    马老太穿着一身低奢棕色绣金线的衣裳,头上戴玉,手腕戴玉,唯独无名指上戴有小孙女送的金戒指,听到外面传报的人家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宋阿爷今日抽的是陆畔送他的玉烟袋,也不抽了,收起来。
    先皇后娘家人一到,贵妃娘家梁府二房三房也来人了,不过像大房梁将军这种是去陆家。承恩侯府刘淑妃娘家来人了,刘淑妃特意送话回娘家,来的还是承恩侯府的当家人。
    “户部尚书,费大人到!”
    宋福生很少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这回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是他顶头上司,他来京忙的都没去拜访,上峰却先来捧场了。
    “回门后,你必须去我府里坐坐。”
    “是,大人,请。”
    “户部左侍郎……吏部尚书唐大人到。”
    为啥喊一半呢,侍郎车先到的,但他官小,回头一看吏部尚书的车架拐了进来,急忙摆手让先通传唐尚书。
    “刑部尚书林大人到!”林守阳他爹来了。
    接着就是谢侯爷,“武安侯到!”和几位有爵位的爷来了。有陆畔大姐的公爹等等,以及“安宁侯到!”
    任公信给谢侯爷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家,在宋家才见到侯爷的正脸。
    他没上前,心酸的看着他大儿子像个孝子贤孙似的,立马鞠躬行礼迎接侯爷。
    让任公信更心酸是,侯爷好似是知道他任家和宋家有交情,看到他大儿早早就来宋家帮忙,才对他大儿子态度不错。
    而对于宋福生来讲,今日最意外的客人不是那些一品大员的到来,是安宁侯爷身后的一位男子,据说是安宁侯的一位女婿。
    匆忙间,宋福生说:“我看你面熟,你是?”
    这位女婿对宋大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是宋府大喜的日子,就不要提过去种种。
    没错,他就是曾在宋家逃荒路上,和宋家人住同一客栈,白送给宋家许多馒头的贵人。
    安宁侯疑惑地看眼四女婿,怎像是与这位新上任的宋侍郎熟识。
    这位没提,宋福生却单独和佩英简单嘱咐几句。他说,应该就是那人。
    钱佩英立马在接待女眷时,对安宁侯府来的女眷格外客气。
    不过,说回来,她今日脸都要笑僵,就没有不让她客气的人。
    柳夫人一直在给钱佩英做左膀,右臂是颜老夫人和京城周府的老太太,也就是黄龙周同知的母亲带着周同知的媳妇,可见,黄龙官员们没来,妻子们早早就来了。
    柳夫人疑惑钱佩英为何对安宁侯府的女眷很客气,毕竟今日有太多的贵宾需要特意相陪说两句话,怎么单单对他府上女眷如此。小声告知,安宁侯府已经不如从前。
    钱佩英心想:和那没关。不管安宁侯府门第落不落魄,女儿嫁人忙完这一段,她是指定会和婆母去安宁侯府做做客的。
    “……孟大人到!”
    孟景遇琢磨皇上都说那话了,同僚们也去宋府了,三琢磨两琢磨虽慢却到位了。
    “孟老,请。”
    “恭喜啦,宋侍郎。”
    “同喜同喜。”
    宋福生真激动了,为所有他没想到会来捧场的贵宾们而激动到满脸通红。
    他穿梭在宾客中,不停地行礼。
    和妻子一起,不停的在贵宾中间致谢。
    家有小女,只这一个亲生的,谢谢大家。
    而三十六桌宴席根本不够,打扮一新的杨明远,已经自动转换成宋家管事的身份,赶紧加桌。
    “谁?听见没,京兆府尹没地方坐了。”京兆府尹来晚了,他在安排接下来,一直到晚间,全城的交通秩序等问题。
    过一会儿,杨明远又带人手去大门外安置各位官员的车辆,这都是有讲究的,不能随便停。他谁都不放心,必须亲力亲为去办。
    杨明远的母亲和大哥大嫂,更是成了宋家婆子和跑腿小厮。任家村来的村民们,还有宋福生那些进士朋友的媳妇和亲兄弟们,也成了宋家的管事。一口饭没吃。啥景也顾不上看。
    倒是这些正儿八经的贵宾们,看着这布置温馨喜庆的院落,有的脸上露出了意外。
    还有的在好奇的研究,啊,两边是池子,池水碧蓝清透,池子中间是小拱桥。
    他们坐在池子这面吃酒,很靠近新娘子的待嫁闺房。
    池子另一边摆着桌子和一些物什,能看出来那面是堵门的主场。
    也就是说,新娘子出闺房的场景,以及新郎官稍后入园被难为的场景,他们边吃酒就能边瞧热闹。
    ……
    华夏有姻,今代天定,与子同堂,相约白首,上凤冠霞帔。
    在宋家喜宴开席、宋福生向宾客们致谢讲话之时,宋茯苓正正好好掐着时间,换上大婚喜服,已保持姿势坐好。
    陆畔那面更是正正好好,宋茯苓这面盖上盖头,他由百位公子哥相陪,上马。带仪仗队出发。
    来啦,郎来啦。
    宾客们还没有见到新郎官入门,就已经时不时发出期待的笑声。
    说实话,有许多人很好奇宋家会怎么难为煜亲王。
    以前,老皇上健在那时,初期,民风迎亲有的用大棒子打,这是一代代延续下来的规矩。
    是近些年,世家嫌弃太难看,有失风范,不够儒雅,这才先于百姓变成出对子或是射箭。
    可是,这些难为事儿在煜亲王那里不成立啊。
    文,对子,就算是让一气儿作出几十首诗又如何?
    文臣们看看自己身边少了许多孙儿,翰林院一把手更是用眼神扫一圈,好嘛,除以前在翰林院的杨明远,剩下的全不在。应该都在陆家那面。
    能难为住谁啊。
    武、武斗,射箭,骑马,比赛?这能难为到别人,却难为不到煜亲王。煜亲王什么出身。
    而且,就今儿,几大将军来宋家的都少,一看就知应是在陆家。虎父无犬子,单挑出来一位武将之家的公子,煜亲王压根儿就不用伸手。
    正琢磨着呐,鞭炮唢呐迎亲方队到了,外头那叫一个热闹,这是来了多少人。
    “我是四皇子,开门!”
    宾客们立即露出:你瞧瞧,这谁敢难为。上来就出杀手锏,四皇子有哮喘。
    宋富贵仗着胆子比手势,谁也不行,咱必须要问两句。
    即便全家上下已经达成一致,珉瑞毕竟是王爷,这是咱家亲女婿,要留些脸面轻点难为,大喜事意思意思就行,要不然哪里出了笑点,以后让人笑死了。
    “来者何人。”
    陆畔扒拉开四皇子,宾客们从来也没有听过煜亲王这么大声喊话:“岳父大人,是小婿珉瑞,求您开门。”
    “岳父?”岳父不好使,陆畔换。
    墙头忽然出现一帮人,陆畔在左面前头,头戴新郎官帽子,踩在梯子上:“岳母,小婿来啦。”
    一众宾客们当即笑出了声。
    女眷们边指着墙头一帮小伙子,一边羡慕的时不时看向钱佩英,听听那喊话,今日没有本王,口口声声,撕心裂肺的小婿。
    爬梯子上来的贵公子们都傻了,新郎官说的对,宋府果然暗道重重,上面扎着木签子,多亏早早就在前街唐府存了好些梯子。
    “太爷爷。”
    宋阿爷坐在堵门这一关的椅子上,大声应道:“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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