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程建奎都没回来,对于习惯的人来说这根本不必担心,但瞿清坐卧不安,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
    醒来后,他冲到授课厅的门口等待着,直到上课买醉人也没出现。
    今天的课是有史以来最漫长的,瞿清不停地朝着窗外眺望,熟悉的身影,却一直都没见到。问了几个平时和程建奎走得很近的朋友,都说没有见到。
    下课后,目标依然没出现,瞿清越来越紧张,不禁捏起了拳头,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走。
    屋里没有一人,来到厨房时,桌上的面粉和鸡蛋提醒了他即将到来的约会。
    瞿清决定边做糕点边等待,正准备开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工作暂停了。
    门外站着他兄弟的一个死党,脸上中了一拳,高高地凸起一块,鼻血汩汩流出。
    “两只手的中指勾起来止血。发生了什么?我兄弟呢?”
    “金钱豹,被扣住了。”
    狂奔着来到金钱豹酒吧。程建奎被用绳子捆成了粽子,侧躺在门口,头上像酒瓶砸过,血流了一脸,他看见救兵,苦涩地一笑,嘶哑地喊着:“大哥,救我。”
    瞿清蹲下身去解绑,一股力量把他推了起来,面前站着的正是在咖啡馆被一拳撂倒的肌肉男,旁边站着一群混混,每人都是奇装异服,头发像打翻了颜料瓶,涂得五颜六色。眯着的眼中射出轻蔑的目光,注意着这个陌生人的举动。
    “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在酒吧里用食物勾引女人,一晚上没有半个人和我们搭讪,这种畜生要连根拔除。”
    瞿清指着始作俑者问:“凭自己的本事,碍着你什么了?”
    突然,一只酒瓶重重地砸到他伸出的手上。
    元凶得意地说:“我也凭本事,这就是。”
    瞿清忍住爆发的怒气,蹲下身,血一滴滴淋在地上,正准备扛起程建奎,又被肌两个混混拉起来。一再挑衅让一向不愿计较的瞿清狂吼一声,暴起的肌肉带动铁拳,送了后面的混混每人一份大礼,两人应声倒地。
    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扛起程建奎就走。
    “忍一忍啊,现在送你去医院。”
    说完拦下出租车,把伤员的头轻轻地放着后座,自己才上车。
    包扎完毕,程建奎从诊室出来,看见坐在长椅上等候的瞿清,扑到他脚边,哽噎着问:“大哥,你没事吧?”
    “皮外伤,玻璃渣都挑出来了,回去扎完绷带就好,不感觉头晕吧?”
    “我很好,大哥,以后再也不给你惹事了。”
    “这怎么能叫惹事呢?走吧,回家。”
    病员先躺下,瞿清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身上,写好一张康复食谱,自己才睡。
    躺下后他想起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也不知道缪雨会不会生气,明天会不会来。
    程建奎需要静养半个月,没课的时候就在家里静躺。
    瞿清带着托帕兹菠萝蛋糕,出了门,一路上默默地祈祷:一定要在,千万不要生气。站在街道对面时甚至闭上了眼睛,最后鼓足勇气睁开眼,一遍一遍毯式地搜索,希望还是落空了。他不愿离开,在老位置站着,即使等不到缪雨,也让自己好受些。站的时间越长,心里就越愧疚。
    等了快一个小时,一位年轻男士走过来和他打了招呼:“你好。”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你是糕点师吗?”
    “是的。”
    “太好了,有位小姐正想见糕点师,跟我来吧。”
    还想问清楚,男士已经在前面领路了。
    他们来到一家咖啡馆,一家熟悉的咖啡馆,没进门,里面飘来的钢琴声——《天空之城》就把瞿清吸引住了。他走到门口,发现坐在钢琴旁的不是别人,正是苦苦等待的人。
    演奏结束了,音乐家微微一笑。
    “等人的感觉怎么样?”
    “对不起,昨天……”
    看见瞿清缠着纱布的右手,她打断了解释:“你打架了?”
    “嗯。”
    “为什么?”
    “我兄弟出了点事。”
    “那也不能这么冲动吧?知不知道如果你的手受伤了,会有多少美味甜点无法诞生?”
    缪雨把他拉进来,找了张桌子坐下。
    侍者端上来准备好的咖啡,糕点师把蛋糕放到桌上。
    美食家吃了一勺,舒了口气。
    “还好手艺没受影响。”
    “你在这家咖啡馆工作?”
    “没想到吧,我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一间自己的咖啡馆,做一份让人幸福的糕点,调一杯让人温馨的咖啡,就来这里当学徒做咖啡,闲暇的时候弹弹琴。”
    “咖啡会了,那糕点呢?”
    “不会,等你教我啊。”
    “我连初级糕点师都不是,怎么教你?”
    “虽然做的糕点是初级的,可味道不是,我也只想学些基本的,瞿老师,能收下我吗?”
    “都叫老师了,我怎么好拒绝?”
    “那什么时候开始一对一教学呢?”
    “对了,十天后要进行考核,最近得准备,考核结束后再教你,可以吗?”
    “那十天后,老时间。”
    “老地点。”
    “不见不散。”
    喝完咖啡,瞿清起身准备回家,想起缪雨没说她的秘密。
    “今天怎么不告诉我你的秘密了?”
    “不说都忘了,我在咖啡馆隔壁的街区住,这是最后一个秘密了。”
    到住所楼下时,一个女学生在街道上踱步,她看见瞿清显得很激动,快步走来。
    “请问你是程建奎的朋友吗?”
    “是的。”
    “太好了,听说他受伤了,做了一盒巧克力,麻烦你转交给他吧。”
    “没问题。”
    瞿清笑着自言自语:“小子,定情信物都送来楼下了,真有他的。”
    回到家中,他把巧克力在伤员眼前晃了晃。
    当事人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定情巧克力!”
    “大哥,深藏不露啊!”
    “别搞错了,我只是中介。”
    程建奎兴奋的表情消失了,指了指桌子。
    “放在那儿吧。”
    “就不看看?这可是人家的心意啊。”
    “这种女孩太多了,少一个多一个没什么区别。”
    瞿清知道别人的感情他不该多过问,洗漱完后睡了。
    十天很快过去了,今天是初级课的最后一天,也是考核日。瞿清第一个顺利过关,他的兄弟虽然有些磕磕碰碰,最终还是通过了。
    才从学校出来,校友们互相邀约去酒吧庆祝。瞿清因为有约在身,拒绝了。于是程建奎带领着大部队向后街区奔袭而去。
    糕点师空着手来到老地点,要教徒弟做糕点,总得让她留着肚子品尝自己的战果。
    等了二十分钟,有些着急,正准备向远处张望,眼睛被蒙住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给你一个惊喜。”
    他转过身,缪雨乐呵呵地捧着一个盒子。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瞿清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架袖珍的黑色钢琴。
    “你不会是要我用它来学琴吧?”
    “不是,是音乐盒”。
    缪雨上了发条,《天空之城》随之响起。
    “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听了。恭喜晋升中级糕点师。”
    说着把音乐盒放到瞿清手里。
    缪雨见对方空着手,好奇地问:“你的作品呢?”
    “没做。”
    “考核太忙了吗?”
    “忘了今天要教你做糕点?我怕我们作品差距太大,让你没了信心。”
    “考虑得真周到,快走吧,都等不及了。”
    来到住所的厨房,瞿清把自己的工作服给徒弟穿上。
    “我们学习制作油酥面团。顾名思义,油脂和面粉调制而成的面团就是油酥面团,它是起酥类制品所用面团的总称。西点要根据你做的东西来定,像拿破仑酥,只要用面粉包住起酥油就行。”
    老师先做了示范,然后和学生同步动作。
    瞿清一边工作一边发起了感慨:“人生就像面团,揉成什么形状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可以揉成圆形,游走于职场官场各人际网,左右逢源;可以揉成方形,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出淤泥而不染;也可以揉得长满倒刺,钩皮带肉,见人就蛰。”
    “那你想揉成什么形状呢?”
    “揉个自己,过属于我的生活,演绎我的精彩。”
    “老师是教哲学的吗?”
    问完这个问题,两人开心地笑了。
    教学完毕,坐在沙发上休息,缪雨问道:“目前有什么职业规划吗?”
    “先找找看附近有没有面包店可以打工。”
    “现在去吧,我陪你,还能做做参谋哦。”
    逛了一圈,发现没有合适的地方,正准备分手,缪雨突然拉起瞿清的手,朝前跑,到了她工作的咖啡馆。
    “我才想起来,这里一直没有合适的糕点师,而且你又懂咖啡,意下如何?”
    “这么说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缪雨先进去,走到柜台前和老板交流起来。
    老板时不时看看这个跟在后面的求职者,每看一次,瞿清就向他尊敬地鞠个躬。
    鞠了五个躬后,缪雨示意过去。
    “老板同意了,报酬他会和你详谈的。”
    侍者正好从工作室端出一杯咖啡,老板叫住他,指了指咖啡转过头对瞿清说:“请解读下这杯咖啡。”
    “意大利人发明蒸汽压力咖啡机的同时,也发展出了卡布奇诺咖啡。它是一种加以同量意大利特浓咖啡和蒸汽泡沫牛奶混合的意式咖啡。颜色像卡布奇诺教会的修士在深褐色的外衣上覆上一条头巾,因此得名。”
    “明天来工作吧,二十欧元时薪能接受吗?”
    “没问题。
    缪雨激动地拥抱了瞿清。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咯。”
    “为了庆祝,是不是要请我喝杯亲自调制的咖啡呢?”
    “咖啡有的是机会喝,喜欢红酒吗?”
    “不太喜欢。”
    “来法国不品红酒怎么行?要提升自己的品味,我请客。”
    今天是瞿清有史以来最开心的,在红酒中他嗅到了幸福的味道,在烛光中看到了幸福在向他招手,选择这条路真的能一直带来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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