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手无缚鸡之能,恐为歹人相迫,还望谢兄能收留一晚,以尽买卖之谊。”
    谢诸不敢置信地瞪着自说自话决定蹭住的二人,不知道这两人哪来这么大的脸。
    他指着青年:“你自个儿厚着脸皮蹭吃蹭住不说,还想再拉一个与你一起?”
    又指向郑平:“什么‘买卖之谊’,也好意思提?我与你有何情谊?难道不是你‘强买强卖’,又硬蹭了我一顿饭?”
    青年没管谢诸的讽刺与指责,迅速地捕捉到关键字:“什么‘强买强卖’?”
    谢诸话语一顿,似是觉得有失颜面,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让郑平二人快快滚蛋。竟是连事先答应庇护的青年都不愿留了。
    郑平等着看青年的反应,而青年确实没让他失望。对谢诸态度强硬的送客之举,青年没有任何慌张懊恼,也没有因为自己开口挽留郑平,招致谢诸的迁怒而后悔。
    他只叹息一声,郑重地向谢诸辞别。
    “整个郡城,我若能信的除了先生,便只有弟妹。先生既不能容,那我便……”
    “停停停。”谢诸脸色更加难看,看上去像是被人涂上了一层黑漆。
    “徐氏到底哪对不起你们家?非要去祸害她?要住就住,住多久都成。事毕后立即有多远滚多远,别来丹阳郡耽搁人。”
    他从墙角取了个茅草扫帚,硬塞入青年手中,“给我打扫屋舍,多一丁点灰就抽你。”
    又指使郑平道:“手无缚鸡之力?那就给我收拾锅具。买卖早已两讫,要留下就得干活。”
    谢诸虽然破罐子破摔,但他已把握到关键,知道两人都想留下,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因此使唤起他们来毫不手软。
    而郑平与那青年既已达成目的,便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推托,各自默认了新获得的“工作”。
    同时,两个奸猾狡诈的“蹭吃蹭住者”还在各自猜测对方接近谢诸的目的——通过“弟妹”与“徐氏”这两个词汇,郑平已确定青年大概率就是孙权本人,而非与孙权长相肖似的亲族。
    孙权与他相互试探,故作亲近,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心,只有二人自己知晓。
    入夜,三人各自躺在一角,因为屋舍逼仄,哪怕三人有意识地分至最远,仍然距彼此不过一丈的距离。
    独享一席的谢诸闭着眼,不知是否已经睡着;靠着墙角的郑平闭眼假寐;唯独在他对面的孙权,睁眼盯着上顶,警惕地听着窗外的动静。
    不多时,顶棚被陶土糊着的茅草丛,突然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了一小块……
    孙权神色蓦然一变,他本想提醒谢诸,但心念一转,立即半阖起眼,屏息等待。
    那小刀的主人像是怕吵到里面的人,割得极慢,过了许久才破开一个巴掌大的洞。
    没过多久,一双眼睛凑近小洞,往屋舍里面看……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房内没有点任何照明的器具,谢诸家里又穷又破,也没有窗户,只凭门缝里的一线月光,连门板旁边的地面都照不亮。
    那人并未因此苦恼,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只竹筒,打开桶盖,顺着破开那个小洞把里面的东西倒了进去。
    第92章狂士楚歌
    原来窝在屋顶的正是今天追寻孙权的那几人的同伙。
    他们在这附近失去孙权的踪迹,搜查其他住户,均未找到目标,自然怀疑上卖药郎谢诸的屋舍。
    只恨谢诸的武艺被传得神乎其神,他们不敢硬闯,只好等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入睡后,偷偷摸摸地登上了房顶。
    屋内一片漆黑,实在看不出孙权有没有在里边,而歹人又怕谢诸随时醒来,届时只怕要倒大霉。他索性恶向胆边生,把竹筒里的准备的“杀手锏”一股脑地倒入房中,自己蹑手蹑脚地撤离。
    五六只米粒大小的甲虫从屋顶上落下,在空中翻了个圈,啪叽啪叽地落在地上。
    房中太黑,哪怕孙权夜视能力极为出色,发现了顶棚的异状,却也只看见顶棚好似被人割开,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晃了下,接着就没有了动静。
    毕竟虫子的身影实在太过微小,又落地无声,黑灯瞎火之中确实不易察觉。
    孙权感觉四周安静得异常。他的心中生出些许不安,终究按捺不住,从袖囊中掏出燧石,从身下铺着的干草中取出一撮引燃,然后偏过头,用手遮着光,不让火光照到他的脸上。
    昏暗的光线照亮身边一尺远的地面,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只甲虫仿佛被火光惊动,慌不择路地朝他的方向冲过来。
    孙权的警惕已拔至顶峰,此时别说是一只甲虫,就算是一根头发丝的异动也会令他戒备。
    因此,当甲虫飞蛾扑火似的振翅而起,冲向他的面门时,孙权地捏住甲虫,下意识的想要将他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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