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局出来之后林呦就直接来了火车站,在见白诀之前她先去见了阿姐。
    在阿姐身上的伤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林呦便找了家疗养院替她办了入住手续,一天24小时都有专门的护工照料,平时不定期还会有一些心智方面的康复训练。她不放心任何人,做这件事的时候也只是通知了白诀一声,之后的选医院招护工都是自己亲力亲去办。
    林呦去到的时候是下午,这个时间点正常是有项目安排给病人的,因为提前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她到时病房里只有阿姐一个人。
    换了一个环境,林双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头发应该刚洗不久,披散着的发尾还淌着湿气,她倚靠在床头的抱枕,目光落在被子上,表情平静。
    “阿姐,我来看你了。”林呦买了一束花,粉色的康乃馨。
    床上那人抬头看了那花一眼,没说话,又偷偷去瞧林呦。偷瞄的目光换来林呦的笑脸,又赶紧撤回来,眼睛重新盯着白被单看。
    林呦笑着,洗干净手将花拿出来插进透明花瓶里,在花蕊上撒了点水,捧着沁出的花香整瓶端到林双面前,笑嘻嘻问:“闻闻看,香不香?”
    起初她并不理睬,手指交缠着绕圈,既不抬头也不说话,偶尔露出的一两眼也不看花只是盯着林呦看,眼神里的打量参杂着好奇和探究。
    林呦没有催阿姐,一直面带微笑地用眼神鼓励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阿姐卸下戒心,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闻了一下,过了会儿,又凑近了点再闻,香味让她好奇,她闻得乐此不疲。林呦举得手酸,也还是笑着,等阿姐开口和她说话。
    “香!”说这话的时候林双笑得像个孩子。
    林呦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她的眼眶往下流。不愿意叫阿姐看到她脸上的泪,转过去低头擦干眼角,又是一张笑脸。“我是来同你告别的,阿姐。我要走了,今晚的火车。”
    那束花占据了林双所有,她完全沉浸在奇妙的花香里,林呦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她已经不记得她还有一个妹妹了。
    “你要记得我,一定要记得,不准把我忘了。我会回来,你要等我,等我回来。”
    一定要记得等我。
    *
    火车站,月台上有盏高高悬挂的灯,昏黄的光夜色中开辟出一片温柔。站在等候区,林呦回头看,再暖的光看久了也伤眼,等她回过神来眼泪已经布满整张脸。
    晚风吹在她脸上,风干了眼角的泪痕,语音播报正在通知乘客进站,她跟着人流走进车厢。
    终点站并不远,就在隔壁市,她志愿填报时选的那所学校就在这座城市。这张车票迟早会有,林呦只不过是将离别的钟表提前拨弄了一圈。
    她在逼白诀,也在逼自己。
    因为她,阿姐的人生一直封印在现在的状态里,一辈子都离不开人照顾。白诀喜欢她,也会因为她而照顾阿姐,不可否认,委身于白诀确实是她目前面临的所有选项中的最优解,但他的喜欢总会处处受限。不说远了,光是近处就有忠叔虎视眈眈盯着。
    她在用她的离开逼白诀,逼他往前走,直到他走上一条没有人能够阻挡的路,能够光明正大地护住她。等到那个时候,她会回来,回到他身边,坐享其成。
    再回到她自己,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告诉过她白诀有多爱她。许毅说白诀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万丽说没有白诀护着她迟早变成婊子,连阿姐也叫她不要辜负白诀。
    可她怎么看待这副感情的?林呦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最开始她对白诀确实别有用心。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变成一个悲观主义者几乎是必然的事情。林呦不相信爱情,甚她至认为大多数人都是没有爱情的。
    他们因外表、才华、金钱或是性格而对一个人心生爱意,其实爱来爱去爱的都是他们自己。
    爱那种被爱包裹时的汹涌,爱那种被人捧在手心的虚荣,爱那种彼此折磨时牵扯出的存在感,甚至爱上因为爱而不得而酿造出的破碎伤口。爱到最后,其实爱的是自己,他们却把这个当做爱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也不清楚白诀对她的感情是否也像她想的这样,爱到最后,他们最爱的其实都只有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对她和白诀来讲都是一种悲哀。有些爱意被埋藏,有些爱意被忽视,她需要时间思考。
    火车步入正轨,车厢里关了灯,林呦沉默着,将黑暗中的自己埋进深深的孤独里,去寻找那个或许并不存在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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