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修的记忆中,他的母亲是个坚毅而美丽的女性Omega。她弹得一手好钢琴,会拉动人的小提琴,懂五种古语言,会写这个时代的许多人写不出来的飘逸书法。
    最重要的是,她有着高尚品德:聪慧勇敢。
    在景修五岁之前,他都由母亲亲自教养,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他逐渐展现出与其他男Alpha不一样的品行。他对一直被宣扬的ABO叁种性别之间的“差距”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的Beta和Omega小伙伴跟他并无不同,能够一块玩耍就是最好的,因为这个,他一直被父亲的其他几个Alpha儿子嘲笑。
    他也会感到不快,但每每看到母亲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他便会觉得,他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他应该继续这样做。
    于是,景修渐渐被排挤出男A小朋友的圈子。
    久而久之,他其实无所谓了,被嘲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很开心,更重要的是,母亲也很开心。母亲总是会注视着他们玩耍,然后温柔地笑着。
    他难得看母亲露出那样愉快的表情,他很想留住它。
    为了这个目标,年幼的景修往往会在和小伙伴一块玩的时候拉上母亲,还会偷偷地跑去景家主母的花园里偷摘茉莉花。
    因为母亲的信息素就是茉莉花香。
    这样的日子虽然暗藏着许多他难以感知的悲伤,却也有独特的温情。
    当然,景修知道,这独特的温情是于他而言,对母亲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在一个昏暗的夜晚,父亲离开母亲的房间后,他悄悄地摸了进去,只见母亲的背影清冷孤寂,被满室的黑暗笼罩。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还想上前一步,但他一个不慎,就跌倒在地,膝盖磕到地板的声响惊动了母亲。
    她似乎有些慌张,又似乎是充满了戒备,她的背影明显一僵,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别过来。”
    他委屈地唤了一声,“妈妈。”
    听见幼童独有的稚嫩声音,她浑身猛地一松,如同被抽光了力气,瘫在床上。
    他跌跌撞撞地朝母亲跑去,两只小手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他隐约看见几条鞭痕盘踞在母亲的手腕上。
    他愣了一下,抬起小脑袋看她,只见她的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唇角有血迹,脖子上有些细密的伤口。
    他的年纪小,但隐约有一个认识,他伸手擦掉她唇边的血,缓缓地说,“妈妈,你受伤了。”
    母亲呆滞的眼神挪到他身上。
    他一字一字地说,“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严肃,不像是一个五岁小孩会露出的。
    母亲冰冷的手抚摸他白嫩的小脸,然后圈住了他小小的脖颈,眼泪打湿她的睫毛,她自言自语着,“我曾经很恨你,我无数次想杀死你,我真害怕你会变成像他一样的恶魔,可我都没有成功。我把你生下来了,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又高兴又害怕,如果你是女Alpha或者是beta和omega,我都不会这么害怕,可你是男Alpha。”
    “你有着天使一样美丽的脸庞,像你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一样,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他强奸我,践踏我的人格和尊严。不,这是他们共同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他。”
    她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我真害怕你也会变成这样……”
    母亲顿了下,问,“你会吗?”
    景修听不懂她的话,他摇摇头,“妈妈,我不明白。”
    她圈着他脖子的手用了点力,“是吗?如果你会,等你有能力的时候,我也管不住你了。所以,不如让我趁早毁灭你。”
    她纤细的手腕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几乎能掐断他纤弱的脖子。
    出于求生的本能,景修拍打母亲的手臂,他的小脸涨得通红,两只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困惑。
    终于,母亲还是松了手,她叹了一声,不知是为自己的心软还是为了什么,她看他一眼,像往常一样,温和地说,“回去睡觉吧。”
    景修害怕地看了她一眼,退了两步,却没有立刻离开。
    “妈妈……”
    他弱弱地叫,像只快要被母鹰扔下山崖的小雏鹰。
    母亲静静地凝视他。
    他小跑着扑到母亲怀里,本能抵抗了对刚刚还想杀死他的母亲的惧怕。
    母亲怔愣许久,轻抚他的后背,她又叹了一声,“但愿你永远善良正直。”
    善良正直?
    景修不知道他到底做到了多少,但是,至少,他有在努力做。
    他饮下一口酒,还是兰鸢酒,赵长意离开后,他也爱上了这款酒。
    它不醉人,但品酒人总会自醉。
    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过了一阵子,他书房的推拉门徐徐开启,他名义上的妻子走了进来,是个女Omega。
    黎蔚然随意地找个地方坐下,说,“你父亲让我们过几天去景家。”
    “知道了。”
    他不太喜欢那里,提起那里,语气总是淡淡的。
    “你们最近约会要小心点,”他说,“管制等级上升了。”
    他口中的你们是指黎蔚然和她的女Omega恋人,哦,现在她们一个扮演着他名义上的妻子,另一个扮演着“被家族硬塞到他身边的omega”的角色。
    合作尚算愉快。只是景修孤家寡人的,被晒一脸后,作为单身狗,总会感觉有点寂寞。
    “狗急跳墙了,”她不慌不乱,轻笑一声,“看来事情很顺利。”
    他点点头,说,“今年战争应该能结束。”
    “那我们很快就能离婚,”黎蔚然轻松地说,“你很期待吧。”
    景修开玩笑道,“嗯,挂着这层关系,妨碍我脱单。”
    “你不是早脱单了?”黎蔚然笑道,“以为我不知道呐,小秦将军。联盟军的人都说,比她好看的没她能打,比她能打的没她聪明,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景修这回是真的笑了,“看来她很受欢迎。”
    “你要小心了,”黎蔚然揶揄他,“据说联盟军里有不少男A都对她心生爱慕,每天给她送花呢。”
    景修倒是不担心,赵长意人如其名,是个长情的人。
    黎蔚然见他一脸坦然,惊讶地问,“你居然真的不担心?”
    景修颇为自信,“赵长意这个女人,不会被区区几朵花打动。”
    “哦?看来你很懂她,那你说说,什么能打动她?”
    景修不假思索地说,“夜莺,前提是,我送的。”
    黎蔚然猜测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暗想着这两人还挺意趣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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