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拖着长腔说没有,“就是腿有点麻。”
    他脸上一瞬有些不自在,虚头巴脑道:“想必是车厢太挤了,我们再赶一程,前面也许有农户人家,能容我们借住一晚。”
    公主瞥了他一眼,“不知会不会又像上次村子里化缘一样,人家看你是和尚,不肯收留咱们。”
    这个问题要解决其实很容易,把脑袋包上,对外称夫妻不就行了。
    公主想得很简单,结果释心大师以为她不乐意,掂量了再三道:“施主留宿农家就好,贫僧仍在车上过夜。”
    然后公主就没话说了,呆滞地看着他,点了半天的头,“大师真是神机妙算,在下佩服……佩服死了。”
    算了,好多事已经可以不用奢望了,就想着什么情形下可以甩了这秃子,赶他回去做皇帝吧!
    公主坐在马车里,听着锅碗瓢盆撞击车厢的声响,算计着距离膳善还有多远。
    其实出了关,镬人基本少之又少了。天岁对于镬人的管束限制在军中,只有那些低智或是身有残疾的,才会流落在市井里。她独自一个人回膳善,车上又有这些生活必需品和足够的粮食,说实话问题也不是很大。
    但就是觉得可气,昨晚上不痛不痒的一点接触,实在太没意思了。她恼起来就计划个大事件,凭她的脑洞,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朝外望了望,雾凇沆砀,山与天一色。官道旁的松树上挂满细碎的冰棱,有车经过,间或落下来,车顶一片簌簌轻响。
    车门上传来笃笃的敲击,公主开了道缝,问他怎么了。
    他伸过手,往她掌心放了样东西,公主摊开手掌一看,是个溜圆的冰滴,中间包裹着细小的松塔,这样巧合的凝结,看上去像琥珀一样。
    公主觉得很有意思,又怕它融化了,中途停下舀了一捧雪,把它养在里头。这也算旅途中的小情调,萧随是个无可救药的直男,送她一块冰,就等于别的男人送花一样。
    再往前走上大半日,终于遇见了一处村落,这时已经快要日暮了,萧随停下马车进去打探能不能借宿,公主从车上下来,沿着村廓走了一圈,有人烟的地方,天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公主呼了口气,搓搓手,烟雾茫茫在眼前交织成一片。还没等雾气散尽,忽然一个身影闪到她面前,赶在她放嗓子高呼之前捂住了她的嘴,一面压声道:“殿下,是我。”
    公主怔了怔,斗着两眼看清面前凭空出现的人,讶然说:“伊循,你怎么在这里?”
    掌管着膳善两千精兵的兵马大元帅,生来有一段风流蕴藉。旧友重逢,激动之前溢于言表,他含笑望着公主道:“国主接到殿下的家书,第二日就派遣人马出发迎接殿下了。天岁皇帝换人来做,诸小国都在观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此我就自请领兵,赶来接应殿下回銮。”
    公主当然是极高兴的,并不因伊循娶了别人而怀恨在心。她只是惊讶,他们居然一直走到了天岁边境,果然是家乡的人,才能在寒冬腊月里不辞辛苦来接她。
    公主四下望了望,“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伊循说:“在距此三里远的地方等候。其实殿下抵达原州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就已经发现你了,但天岁皇帝另有一队人马远远护送,我们不便露面,以免两国发生冲突。”
    公主恍然大悟,难怪这一路顺风顺水,否则一个刚登基的皇帝独自流落在外,怎么能如此太平无事。好了,现在两方都有人马,彼此都是有退路的了。公主忽然觉得挺感动,“我这哥哥还算靠谱,没有把我扔在天岁,再也不管我的死活。”
    伊循道:“殿下,你一走,扜泥城上下都很惦念你。”
    包括那些嘴里说爱戴她,紧要关头扮丑逃避选拔的贵女们吗?
    都是客套话,公主摆了摆手,表示心里有数。然后又笑着说:“你娶亲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膳善了,没来得及喝你们的喜酒,你的婚姻生活很幸福吧?”
    然而伊循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来,略顿了下说:“我……没有娶亲。当初是因为殿下要出使上国,国主命我这么说的。”
    公主愣住了,半晌感慨:“有的人,真是人如其名啊。”
    她学会读书识字后,曾经为哥哥打抱不平,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脑抽,给哥哥取了个名字叫尉君直。要是不带上姓,君直也算是个好名字,可他们姓尉啊,平翘舌不分的话,就很容易翻车。
    幸好国主的名讳很少有人敢直呼,尉君直不做国主,简直没活路。以前她还觉得哥哥很惨,现在才发现他原来如此小人,为了让她走得没有怨言,居然命伊循谎称娶亲。公主有种被坑的感觉,就算他火速派人来接她,回去后也少不了要挨几个鞋底子了。
    伊循拱了拱手,“殿下准备一下,这就跟我回去吧。”
    回去当然是要回去的,只是有点不甘心。公主朝萧随离开的方向望了眼,咬着牙想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勾搭了这么久,这块肉能看不能吃,死也不瞑目。
    于是公主问伊循:“返回膳善有几条路可走?”
    伊循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迟疑地说:“有三条,一条是官道,另外两条要绕些远路,沿河谷北上。”
    公主说好,错眼见远处的屋舍前有个身量颀长的人出现了,忙转头吩咐伊循:“你们在前面官道旁等我,明日天一亮,我就去和你们汇合。”
    伊循道是,拱手作揖,转身往就近的岔路上去了。
    萧随心下疑惑,只觉得那人形迹可疑,走近后问公主:“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公主哦了声,“是这里的村民。我向他打听附近有没有镇子,那个人怪凶的,说话也没个好气。我看这关外民风泼辣得很,咱们还是走吧,别在这里过夜了。”
    萧随犹豫了下,“贫僧已经和那家农户说好了……”
    “说好了也不住。”公主边说边向马车走去,“让我一个人住在陌生人家里,我胆子小,不敢。再说昨晚那样过夜也挺好的……”回头望了萧随一眼问,“你觉得挤不挤?”
    他心里悄悄开出了一朵花,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总之她不排斥和他在那么狭小的空间共处。连她都不介意,自己难道还有二话吗,当即道:“那辆马车也不算太小,归置好了两个人睡并不拥挤。我只是担心施主,夜里恐怕施展不开拳脚……”
    公主嗔道:“大师是内涵我睡相不好?开什么玩笑,本公主出了名的睡下去什么样,起来还什么样……”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要是真的睡相好,也不至于第二天顶着一头乱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能积极地完成自己的计划。公主盘算着,提裙登上了马车,看他取下马鞭,便探身问:“我看你还有些咳嗽,伤风当真好透了吗?”
    萧随略沉默了下,缓缓摇头,“白天还好,太阳下山之后好像又烧起来了。”
    公主喃喃自语着:“烧了好、烧了好……”忽然意识到这话不大对劲,忙极力补救,“我的意思是发烧证明体内有热毒,等毒排出来,自然会好起来的。”
    萧随习惯了她的语言方式,因此也不较真,抬起鞭子指了指,“前面山势高,可以避风,离水源也近,就停在那里过夜吧。”
    公主说好,平时一到入夜就半死不活,今晚却双眼晶亮。
    因为他身体不豫,生火做饭的事还是公主来负责。去粮食袋子里翻找出了红薯和土豆,捧了几个塞进火堆里,然后提着铜吊托着手巾走到车前,努了努嘴道:“把衣裳掀起来,本公主替你擦身子。”
    他觉得意外,但仍旧顺从地揭开了衣襟,惶惶往车内缩了缩,“施主,我可以自己……”
    公主说:“少废话,后背你能擦得到吗?荒郊野外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药,只好用这种土办法,热水多擦几遍,你想烧也烧不起来。”
    他听后便不再挣扎了,脱下僧袍趴伏在被褥间,那精壮的肩背看上去十分诱人。
    公主听见自己响亮地咽了口唾沫,擦拭的时候能品咂到鲜活扎实的手感。果然带兵打仗的人,匀称的线条下蕴藏着无限的爆发力,公主擦得很仔细,毕竟自己要用的东西,总有十分的耐心来维护。
    一遍又一遍,将他的皮肤打磨得泛红,直到觉得差不多了,再让他翻转过来。公主像个无情的搓澡机器,他目光闪躲,她面无表情,最后视线往下一移,“裤子也脱了。”
    萧随的表情有点崩溃,双手下意识揪紧了僧裤的裤腰,“贫僧自己来。”
    公主抬起眼,眼睛里没有感情,“我将来可是要做贤妻良母的,你不让我练手,我怎么贤良得起来?”
    谁也不能阻止她奔向这个伟大而光辉的目标,他纠结片刻,还是松开了手。
    公主装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啊,这大长腿,除了毛多点,没有别的不足。当然她一直很关心的地方也仔细瞅了两眼,可惜亵裤挡着看不清楚,不过隐约的轮廓也挺可观的……
    公主吸溜了下口水说:“大师,你的身材很不错。”
    他听后微微别开脸,含糊唔了声,“多谢夸奖。”
    公主像个致力于开荒的老农,很勤勉地把边边角角都擦了,剩下那一处不太方便上手,只得把手巾交给他自己来。
    不过好像起了点变化……公主背过身去,叼着手指浮想联翩。果然杂书不能看得太多,看多了容易早熟,连男人都黄不过她。
    萧随窸窸窣窣的动作在她身后响起,公主囫囵道:“既然要玩角色扮演,就不能一直端着,得想办法取悦本公主嘛。”
    语调当然不高,语句还十分含糊,萧随没听明白,问:“施主说什么?”
    公主说没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拎着铜吊烧水去了。
    夜色如墨,雪被长风吹久了,凝固成中空的冰,每个窟窿里都能呼啸千里。公主洗漱完在火堆旁蹲了半晌,像个事前犹豫的老男人,一忽儿仰天一忽儿俯地,最后把手里的枯枝一砸,下决心起身,爬上了马车。
    车里的秃子也正孤枕难眠,见她上车来,往边上让了让。
    “天愈发冷了……”
    公主说是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说:“比先前好些了,只是偏劳施主来照顾贫僧。”
    公主暧昧不明地笑了笑,“施主、贫僧的……这称呼真是太能勾起本公主的热情了。”一面说,一面伸手抓住了他的脚,“大师,你烫成这样却不流汗,热度是不能发散的。本公主大慈大悲,让本公主来带给你温暖。”
    她关上车门,笑得邪性,然后一把将他推倒,崴身在他身边趟了下来。
    今晚不用王昭君看着,公主打算实行她一直想做的事了。男女交往了很久,不奔向生命的大和谐是不完整的,他磨磨唧唧走一步退两步,他忍得住,她可等不了了。
    两个人一头睡着,萧随两眼涣散地看着车顶,公主虎视眈眈看着他。
    “大师,你有没有觉得老天爷一直对我不太公平?”
    萧随忖了忖,“施主此话怎讲?”
    公主说喏,“从我被迫来天岁起,都是我在追你在跑。我想尽了办法引诱你,你在被引诱的过程中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也很惬意?”
    他不太好发表观点,只得尴尬地沉默。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假和尚。”公主在他耳边低语,“你变回释心,不就是来还债的吗,可现在你除了陪我回膳善,还做了什么?倒是我,我这么好心,伺候偶感风寒的你,在你浑身发虚的时候还为你暖身子,给你捂手……”
    说着拽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那蛇腰挑逗地扭动了两下,“大师,你感动吗?”
    第65章
    大师当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急切的呼吸和心跳, 泄露了他心知肚明的实情。
    那腰很细很软,她是越夜越风情。他以前看她笨拙地勾引他,技巧其实算不上高明, 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反倒是现在,她将身子拗成一个柔软的弧度, 就这么撑着脑袋看着他, 三言两语, 调动起了他全部的神经。
    那半塞的鼻子忽然通了气,他看她活色生香,心里打定了主意, 拉锯那么久, 也该让她有仇报仇了。
    他说:“施主,贫僧一直觉得亏欠了你,所以扔下皇位, 先来补偿你。”
    夜是朦胧的夜,车厢是满溢浓情的车厢。他的手慢慢地, 顺着那曲线来去, 然后移上来,在她的脊背上轻轻一压, 把她压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低下头,换了个轻佻的语气在她耳边低语:“施主, 告诉你个秘密,贫僧其实从来无法抗拒你的诱惑, 第一次的时候, 你就已经成功了。”
    公主讶然抬起眼,吸了口气说:“你果然是个花和尚!”
    他抿唇高深地笑了笑,“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两年的修为如此不堪一击,也不愿意承认,萧衡母子轻而易举就坏了我的道体。不过现在无所谓了,贫僧已经取而代之执掌天下,再也不怕任何人来试探我了。”
    公主眉眼弯弯望着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贫僧与施主之间的私事,纠缠了这么久,总该有个了结。”他说着,慢慢靠近她,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碰触了一下,“修行这么久,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学会克制,让我不那么想尝你血肉的滋味。”
    公主婉媚地笑了笑,“另一种滋味,大师想不想试试?”
    镬人的眼睛,在动情的时候原来也会发出光芒,不仅仅是琥珀色,是瞳仁边缘缠上了一圈血线。那种暗红的色泽,莫名让人感到诱惑,袒露着胸膛的白净僧侣,生了那样一双妖异的眼瞳,实在够得上妖僧一说。
    唇峰缓慢在她唇瓣上擦过,“想尝,日思夜想。施主是贫僧心上的朱砂痣,贫僧钦慕施主已久,早就想亵渎你了。”
    哇,这色气的秃子,耍起暧昧来这么叫人心慌。
    公主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挣扎着说:“这一手……是谁教你的?”
    “你啊。”他好整以暇看着她花容微变,“施主花样百出,贫僧耳濡目染,这么长时间的斗智斗勇,再笨也该悟出门道来了。”言罢仔细端详她的神色,“怎么了?施主怕我吗?你放心,贫僧不会伤你的,只会……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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