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绒揽着一身血气回到阁里时,天色已经彻底亮了。
    院中的树生得高大,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开得正艳的海棠花上,摇曳着金色的斑驳碎影。
    血隐阁主常年匿于黑暗,起居之处却是开阔敞亮的,一切都按照女儿家的布置。院里有一池荷塘,塘中养了几尾红鲤,土里栽种着各种花卉,瓣上凝着晨露,沁了满园的花香。
    她叫人把厉青澜安排在隔壁,这样方便随时去看他。
    她虽十一年未见他,却暗中调查过厉家,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厉府家主厉鸿,乃戚国开国功臣,任大将军一职,手握重权却无野心,性情宽厚,一生只娶一妻苏氏,育有叁子。大儿子厉云铭在十二年前的除寇之役中不幸殒命,二儿子厉无音七岁时便夭折,只剩叁儿子厉青澜。
    而厉青澜天生病骨,出身武将之家却无法习武,深居府中不常出门,寡言少语不喜结交,喜好读书,家中藏书万册,善弹琴作画,棋艺精湛,可谓文雅之事无一不通。九岁那年作《哀云赋》一文,名动明城,引得世人争相临摹抄撰,皆谓之神童,定将高中状元,仕途坦荡。
    她当时还嗤之以鼻,人皆称道的小神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在大雪天里跟着一群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满街瞎跑,寡言少语却对濒死之人口吐恶言,真真是个裹着白玉壳子的烂肠黑心鬼。
    心里头这么想着,却还是会在每天深夜里,在皎洁的月光下,掏出那张被他扔在雪地里的银票,嘴唇轻轻吻在那个厉字上,笑得满脸是泪。
    彼时他视她如弃犬,她却将他作了心间月,心上人。
    恨之入骨,又爱到疯魔。
    可能世人都喜爱美丽的东西吧,哪怕是带刺的,有毒的。
    怪他生得太好看,从雪里走过来的时候,漫天月色都流淌进了巷子里,照得她灰暗的瞳子光亮一片。
    月亮高高在上,神色轻蔑,口吐恶言,听得她心都碎了,血溅在雪里,红白相间。
    是啊,一条断腿的狗有何用?
    她怎么配。
    摸着他的披风,都是弄脏了他。
    是神仙眷顾,引来月光,却又夺去。
    她捏着银票,大雪茫茫,再不见他身影。
    九年后,她接任阁主之位,那一年厉青澜十八岁,又作《叹魂曲》一首,才惊四座,连圣上也赞不绝口。恰逢大学士生辰,厉家才子受邀赴宴,出府便引得百姓竞相围观,他青袍飘逸,修身若竹,惊鸿一瞥引得明城无数姑娘芳心暗许。
    据说他在学士府上观花时,指尖轻拈一朵海棠,模样生生看呆了在场的一位画师,当即作《公子观花图》一幅,万金难求。
    而她那日却遭暗算,导致刺杀失败,身中九刀,差点殒命。
    她缠了一身绷带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意识模糊。
    如果不是今日突然接到这个紧急任务,她本来是要去看他的。
    虽然不能像明城少女们那样站在人群里光明正大地看,起码也能站在屋顶上偷偷地远观。
    可惜她错过了。
    她烧得浑身滚烫,却勉强抬起手在空中胡乱勾勒着一张人脸。
    她想象着他的模样。
    会和当年一样吗,还是变了……?
    要是变丑了……那她……
    她就不想着他了。
    安绒想着厉青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熬过了那一夜,成功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再后来,她血隐功成,天下难有敌手。
    无人再能伤她。
    两年后,两人终于重逢,且形势逆转。
    昔日月光浑身泥泞,缠着锁链匍匐在地上。
    她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双琥珀色的瞳子,从来都是冷傲的,哪怕是仰视的角度,却还是含着高高在上的意味。
    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不……他变得更好看了。
    不枉她惦念了十一年。
    安绒想得有些出神,不小心一头撞在门上。
    “……”她揉了揉被撞红的额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推门进了屋子。
    看在守院的影卫眼里,却是阁主直愣愣往门上撞,撞完了还嘿嘿傻笑。
    ……怕不是撞了邪。
    他瞧得目眦欲裂,胆战心惊地搓了搓胳膊。
    安绒刚关上门,一个温热的怀抱便贴上来。
    她不由得面色一红。
    可是少年的声线又软又魅,落在她耳边,一下子便浇冷了心头的喜悦。
    阿竹搂着安绒,可怜兮兮地撒娇。
    “阁主,您今天都没来看我。”
    “……”安绒抿唇,拍了拍他的手背,“松开。”
    他当即瘪了嘴,豆大的眼泪一颗颗从眼眶里往外掉。
    “阁主,您是不是有了新欢,就不要我和阿云了?”
    安绒闻言身形一僵,眉心拧起来。
    她叹了口气:“阿竹,你逾矩了。”
    阿竹搂着她不肯撒手,埋在她肩窝处哭得抽抽噎噎:“阁主,您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您以前说好了等我及冠便要了我的,可是这都半年了您还不愿意让我侍寝……”他顿了顿,“可是昨晚,您却召幸了那个新来的男人,他到底哪里好了,我都可以学的啊,他在床上怎么比得上……啊!”
    话音未落,他便被扭了胳膊按在墙上,脊背撞在壁上发出咚的闷响。
    他泪眼婆娑地抬眸,对上安绒的目光。
    一向待他温柔的少女冷了脸色,掐得他下颚生疼。
    “不要,和他比。”她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掐在他下巴上的手指轻挪,指尖拨开他的唇缝探进去,捻着他舌尖搅动,涎水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沾湿了衣襟,欲得不行。
    安绒却仿佛没看到,一手摁在他腰间,神情淡淡地抚弄着他。
    “阿竹,不要以为你和阿云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她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只是因为蕊姨把你们送给了我,我才留下你们两个。说到底,你们充其量也只是我的玩物而已,不要妄想在我这里得到爱,我想要你就要你,不想要你的时候,别试图爬我的床,懂吗?”
    阿竹被她弄得面色潮红,神色惊恐,呜咽着点了点头。
    安绒收回了手指,面无表情递到他眼前。
    “舔干净。”
    阿竹战战兢兢地照做了,随后跪在安绒脚边。
    安绒不再看他一眼,解开披风往床边走过去,却瞥见被窝鼓起来一大团,颤颤巍巍。
    她抬手掀开,果不其然看到阿云在床上,哭着缩成一团。
    “……”安绒长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们,现在一个个都随意进出我的房间。”
    她扯着阿云的头发,将他拽下床。
    “滚出去。”
    少女冷了声音,两个少年立刻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解决完两个麻烦,安绒脱了衣裳踏进灌好热水的浴桶里,洗去一身血气。
    雾气氤氲中,她缓缓闭上了双眸,水气沾湿了睫羽,伏贴在眼下。
    她想起当年蕊姨把两个少年送到她面前来,笑眯眯地跟她说这是送给她开荤的。
    安蕊救了她的命,她的一切都是安蕊给的,所以她从来不拒绝安蕊的任何要求。
    她默默地将两人养在身边,那时两个少年才十四岁,与她差不多年纪,生得一幅好相貌,冰雪团子似的。
    她瞧着他俩,却没半分想要开荤的心思,只觉得是按肩揉腿的好材料。
    偶尔让他们尝尝甜头,比如奖励一下爱抚,舔舐一下手指。
    惟有看着阿竹的嘴唇和阿云的头发时,会生出一丝欲念。
    前者唇形柔软,色泽殷红,很像那个人。
    后者发丝如墨,顺滑黑亮,也很像那个人。
    像也仅仅是像而已。
    阿竹吻上来的时候,嘴唇被她捂住。
    阿云爬上床的时候,头发被她攥紧。
    又不是他。
    ——想要开荤的对象,从来……都只是厉青澜而已。
    ——
    昨天太困了没更新,今天补更一章!等会晚上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会加更一章!
    厉青澜穿上裤子和脱了裤子完全是两个人,现在因为失身恨透了安绒,肯定会做一些让你们想骂死他的事儿,放心,以后指定追妻火葬场,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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