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逸带上一副眼镜,像是在作战一样,紧紧地盯着书上的文字,没看她一眼, 只说放在桌上就好。
    陆妈妈犹豫地拍拍他紧绷的肩膀, 劝他快些休息,但是陆逸却坚定地摇头, 油盐不进,让她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孩子爱学习是好事,可这太过了,身体总是要垮掉的。
    陆妈妈摸着下巴回了房间,脑子里猜想翩翩,第二天立马找了陆羽谈话,问他是不是给了弟弟什么刺激。
    陆羽划拉着手机看日程,也没抬头,随口一应,“没。”
    “那他怎么拼了命一样学习?像是魔怔了……”
    “我不知道。这不挺好的吗,知道自己蠢,就用功补回来。”陆羽倒是很赞同陆逸现在的状态,专心念书,别总来他的房间偷看,打扰他和阿筝,再好不过了。
    “那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这么说话。”陆妈妈皱眉,小声责备。
    “哦。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该问问小逸的老师。”陆羽忽然扬起一个笑容,想到江流,毫不犹豫地把棘手的事情推给了自己的哥们儿。
    江流知道这件事也是烦恼的很,当天他失算了,没想到不一小心就答应了陆逸那样无厘头的请求。
    本来以为他还可以再拖延一段时间,或者等他上了大学,见识到了新的更好更年轻的同龄人就会打消这样的想法,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冲动。
    但是似乎陆逸已经当真了,才会忽然用功起来,要是三分钟热度还好,可他这偶尔来一趟陆家,也能发现他身上的肉一点点少了下来,原本就不够健壮的身体更是变得清瘦许多,两颊微陷,尖尖的下巴显得人都刻薄起来。
    江流觉得有义务要阻止,准备了满腹的理由与说法,可是在看到少年疲惫的脸上绽放出惊艳的笑容时,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看看我写的作业,还有我的成绩单……你看,我作文拿了五十多分,数学大题拿了满分,还有这个,英语选择题只错了两个空……”
    少年像是献宝一样,拿出自己颇为不错的成绩出来给他过目。如若是往日,江流必定会露出笑意,一一看过,赞赏一番,但是今天,他却只能心不在焉地将它们接过,放在一旁。
    “为什么不看?为什么……你看啊。”少年似乎有些急了。好像只有这些能够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般。
    江流叹了口气,坐近他身边,按住他躁动的脑袋。
    “你最近学习的太用功了,该放松下。我听说你玩的那个游戏出新版本了,怎么,不玩玩看吗?”
    “游戏什么时候玩都可以,可是……”陆逸抓了抓头发,想到了那句一直萦绕在脑海中困扰他的承诺,不禁烦躁地开口,“哪儿有心思玩游戏。”
    “那我带你出去逛逛?”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而后迟疑地问,“这算是学习努力的奖励?”
    “不是。你千万别。我只是想你放松下来,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学习,适当就够了,你身体受不住。”江流哭笑不得,他生怕少年误会他的意思,回来之后变得更加搏命怎么办,岂不是弄巧成拙。
    他揉了揉少年眼底的乌青,皱着眉开口,“你看你,瘦了多少?还有黑眼圈了,本来就挑食,再这么熬夜下去,身体该怎么办?”
    陆逸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忽然咧开一个笑容,但是又烦恼地噘嘴嘟囔,“你想我好好考完试,可我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你,我能怎么办。”
    他本来就是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好不容易找到了点目标,又有了个盼头,这段时间竟然连他喜欢的游戏都失去了乐趣,狐朋狗友约他出去,也闲得麻烦不愿出门。
    可是一安静下来,他就不难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层空虚的粘膜包裹,只好用高强度的学习,来当做一针麻痹剂。只要他沉浸在学习里,高压就会让他暂时忘却自己身处何时,时间也过得飞快,带着他一点点奔向高考那天。
    少年坦诚的心里话直白又炙热,江流这个成年男人的心跳也忍不住落了一拍,犹豫着开口。
    “其实考不好也没关系,你不用给自己这样的压力,相比一个好成绩,你妈妈更希望你开心。”
    陆逸又不是困苦家庭的孩子,等待着一个好大学带给他改变命运的机会,家大业大的他,完全不需要有这样的负担。江流此时也陷入了自我怀疑,觉得是自己无形给他了这些压力。
    “那你呢,你希望我开心吗?”
    陆逸茫然地对上江流的双眼,固执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当然。”
    他松了一口气,耸耸肩,“那就跟我在一起啊,说这么多干嘛。”
    “无理取闹。”江流无奈地轻声道。
    他想说些什么,比如男生在一起是不该的,但是他们身边又正好有叶筝陆羽这么一对“榜样”,他要是劝了点什么,岂不是在表明他不支持他们吗?虽然他心底倒也不是排斥同性恋,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且还是和自己的“学生”与兄弟的弟弟,他就总有一种强烈的错位感。
    “你就是后悔了,不想答应我。”
    要他好好考试,又不给他读书,他怎么做都不行,不是后悔又是什么?反正不管他怎么做,他都不会满意。
    陆逸肯定地得出这个结论,大声地喊出来,却只让自己更难受,多日压抑的情绪汹涌,冲破了脆弱的精神关卡,逼得他布满血丝的眼球泛红,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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