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闹钟响后,林霖自觉地睁开双目。凌晨五点叁十,窗外灰暗色的夜空里隐约还有月亮的影子,他弯折自己的身体,胡乱想了想昨晚上做的最后一道物理题。
    街道上陆续传来零星的声音,这是城市复苏的声响。撑着手臂,他坐了起来。
    很讨厌这样的冬天。打开卫生间的灯,没亮。又坏了,记得今天回家时买一个。于是,他沉默地在黑暗中刷牙。
    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让他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半边侧脸,瘦削灰暗,昨晚半干未吹的头发也过于凌乱,看起来没太大精神。
    狗日的。他想,这次物理竞赛的辅导老师真是少有的烦人。
    整理好东西,斜挎上书包一并,塞上耳机。冬天雾气重,他用卫衣的帽子盖住头,出门。到早餐摊那里,照例两个包子一杯牛奶一个鸡蛋。他妈妈工作时间弹性大,没法保证给他做饭。
    没走几步路,就远道道看见陈念从自己家小商店走出来,手里拿一柄伞,咵擦咵擦走得飞快。
    林霖腿长,紧跟几步跟上了她。陈念有所察觉,也不理,继续往前走。
    “念书很重要的吧。”他在后面开口,咬着牛奶吸管。
    “说这个干吗?”陈念没好气地回答,清晨的空气中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她抚了抚。
    “你妈让我劝你继续念书。”她回头瞪他一眼。
    “喂,我受人所托而已。”
    “不喜欢,不想念。”陈念不想多说,林霖几步走上前,用手拉住她得书包,不重。陈瑞停下来,抬起头,林霖看见她的眼睛也蒙了一层薄雾,像森林里的鹿。
    “陈念,钱可以以后再赚,你家不急着你这点钱。”
    陈念不理他,往前迈步,他自觉松开了手。
    于是两个人就继续这么沉默着走着。
    “卓宇暄还在追你吗?”
    “你神经病啊,关你什么事。”陈念更烦了。
    “也是。”林霖觉得确实越界了。
    十几分钟后,到了校门口,人还很稀少。陈念迎面就看见张沫,她那条红围巾明晃晃的围在脖子上。陈念有点想避开她,可她早就发现了他们两个,挥着手,陈念只好低着头走过去。
    哪知这个女的根本不是朝他挥手,而是朝后面的林霖。“小帅哥,早上好!”陈念马上绕张沫画半圆拐弯。
    林霖笑笑:“早上好,围巾挺好看的。”
    张沫马上比出OK的手势,表明理当如此。
    “等等我啊!你这个女的怎么这样!”张沫去追,末了,回转身大喊了句:“晚自习下了记得来接我家念念啊!”
    陈念不知道林霖听到这句话是什么表情,可能挺尴尬,这么一想,走得更快了。
    高二五班的教室在四楼,张沫累得半死赶上了陈念。
    张沫气喘吁吁:“你走路怎么跟泄愤一样?”
    陈念顿一下,慢了下来。
    “跟林霖同学这个关系,最近有没有更近一步啊!”
    “别瞎想,我们就是住得近。”
    “住得近就是上天给你创造机会,牢牢把握。”
    “看多了没感觉了。”
    “瞎说,林霖同学,各方面综合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张沫夸张地举起大拇指,说:“况且人家还是物理小王子!”
    “他是物理老不死也和我没关系。”
    “可是我觉得他对你真的挺好的,你们经常一块上下学。”张沫说着顶了一下她的肩膀,暗戳戳地笑。
    “他对每个女生都好。”陈念讲了这句,继续往班级走去。
    “那不就是中央空调!”张沫大喊,一把扑住她。
    “不是的,他就这样的人。”
    “不要为他辩解!你这是盲目畸形的爱!”
    陈念默默翻了个白眼。进教室,利索地把早读课的书拿出来。
    林霖对每个女生好,这是真的,换句话说,他对每个女性都好,下至叁岁上至八十,都是这样。因为林霖的母亲是这么教他的。
    不过这是林霖的私事,没必要拿出来讲。
    如果书上每段都是重点就没有重点,如果林霖对每个女生好,对她好也就没有特别意义。
    林霖的座位靠窗临校门。他到了叁楼高二二班的教室,还早,也不急,昨天放在课桌上的水壶,冷了一夜,他举起来缓缓地往窗台上的两小盆盆栽里倒,一只手插着口袋,气定神闲地往校门口那里看。
    今天雾气大,到这个点了还没消散的痕迹,值日检查胸卡的同学站在门口,大家排着队,像是等待末日受审。
    水倒完了,他又拿出纸巾擦盆栽下的窗台,一点点的。教室已经略微有些嘈杂。
    今天来得有点晚,他想。
    刚这么想,就瞥见女生从小汽车上下来,手里拎个布袋子,排队等检查。
    她今天看起来还是有点佝偻,巍颤颤一下像是在咳嗽,低头,马尾就斜落下来了。走路一如既往的慢。
    林霖坐下,慢悠悠地转着笔,看她一点点掏出胸牌,走进校门,右转,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他转过头,把语文书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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