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拿菜刀,家里被你的人都围得跟铁桶似的,我怎么出得来?自从你嫁进来,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男人,样样让我听你的,事事你说了算。满京城以为我娶了个有钱有貌的媳妇儿,我占了大便宜。”裴曦声泪俱下,好不可怜,可难道不是这样吗?
    裴曦抬起头来:“可谁知道,我娶了媳妇,跟坐牢似的。不许踏出小院,连侯府后花园都他妈的不允许去逛。这也就算了,从我娶了你,你天天跟说让我好好读书,大半的时间我睡书房。我跟你吵一趟,你就拿着圣旨来压我。圣旨让你这么对你夫君的?就算圣旨让你这么欺压我?难道圣旨让你把嫁妆给全送人?我让你给我还赌债你推三阻四,送人你送得轻巧。”
    秦婉站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人群,脸涨得通红:“别闹了,回去好不好?”
    “什么叫我闹?”裴曦站在那里,举起菜刀,“我回去了,等再关几天,你全部把钱财都送完了,你打算这么办?我告诉你,你要是真这么干,我砍了你信不信?大不了一起不活了。”
    秦婉愣在那里,她开始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弯下腰大哭了起来,又直起身子指着自己的脖子:“来啊,拿起你的菜刀,往这里砍。我自己没胆量死,怕去到地下,爹爹和娘亲伤心。可我真的活够了!裴曦,我活够了!你今天要是砍死我,我谢谢你!”
    眼见着秦婉走到裴曦面前:“砍啊!别让我看不起你!”
    裴曦退后一步,秦婉再往前,直到裴曦退到墙壁上,刀落在了地上,他缓缓蹲下,蜷缩在了地上,将一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货色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条脏不拉几的小东西冲了过来,唧唧叫着扒拉这裴曦腿,他抬腿踢了一脚:“滚开!”
    狐狸继续扒拉他的腿,这么多天全是裴曦喂它早就养熟了。裴曦吸了吸鼻子,将那只狐狸抱起,在那里逼逼叨叨:“娶个媳妇,还不如养条狗!媳妇什么媳妇儿?别人塞给我的,终究心思没有放在我身上。”
    秦婉蹲下去,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裴曦被这一句话弄得好似很茫然,看着秦婉,秦婉一低头,眼泪落在巷子里的石板上,水渍变成一颗一颗打湿了青石板。那种无奈的苦楚,作为一个贵女,当着众人的面落泪的难堪,让秦婉默不作声。
    众人看了很久,秦婉拿出帕子擦了自己的眼泪,无奈地叹息,站起来:“走吧,回家!”
    裴曦站起来,手里还抱着那只狐狸,秦婉问他:“你要带着它?”
    “回去了,你又要把我关起来了,我养条狗不行吗?”裴曦问得有些瑟缩。
    有人笑裴曦:“小侯爷,那不是狗,是狐狸!”
    挺怂的裴曦转头看向那人:“我说是狗就是狗。”一脸没有常识,还死不承认的样儿,倒也是暗合了秦婉的那句不懂事。
    秦婉:“要养就养吧!”
    秦婉爬上马车,裴曦跟着上去。
    留下了一群吃瓜群众,开始分析这里的种种可能,原本他们是认为郡主是对小侯爷已经失望了,所以散尽家财。可是看她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明显里面有隐情。到底是什么隐情呢?
    有个书生在那里轻声说了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既然是贡院这块地方,一堆书生凑在那里说话,皇帝带着秦婉去教坊司,如果是威胁罚入教坊司,就是抄家之罪,难道?郡主已经意识到什么?所以索性就散尽家财了?这么一来风向又开始转了,那层遮羞布,又挡不住了。
    那条狐狸被阿四在草木灰里滚了一滚,浑身上下脏兮兮,恶心巴拉的。裴曦还将它抱在手里,秦婉嫌弃得瞪了他一眼,边上还有三个丫鬟,虽然都是贴心的,不过只有梅花一个知道裴曦的真实身份,所以秦婉也不敢伸手去拧裴曦。
    这货一回来就闹这么一出,真不是个东西。皇帝要是知道,他那已经快炸了的脑仁儿恐怕更疼了吧?明天还要进宫赴宴呢!
    马车到家,裴曦跟着秦婉下车,侯爷已经站在门口,挥起鞭子往裴曦身上抽:“你个混账东西……”
    进了院子,裴曦叫人:“去烧水来,我要把这条狗好好洗洗干净。”
    裴曦把小狐狸洗吧干净,裹了一条手巾,抱着它进了房间,秦婉看着他胸口的一滩水渍,终于笑出声来,裴曦出门,站在门口:“去切点生鸡肉过来。”
    裴曦把小狐狸往秦婉身上一塞:“我路上捡的,给你养着玩儿!”
    塞到秦婉那里,狐狸跟秦婉不熟,一下子又跳到裴曦身上,裴曦一身绸缎的袍子,被它的爪子拉出两道丝出来,秦婉说:“养这货也太费衣衫了。”
    “还好!还好!挺听话的。”裴曦说道,“我去换件衣衫过来。”
    裴曦去换衣衫,小狐狸跟在他脚边,被他一脚踹开,又贴过去,秦婉看着有趣,这货想得到给她送东西了?
    她倒是在修仙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白狐,记得还有一套铃铛在?秦婉拿出小铃铛给它挂在脖子里,小东西不习惯,伸出爪子去挠,铃铛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
    裴曦从里边出来,那只白色小狐狸上蹿下跳正在跟个铃铛较劲儿。
    第37章
    裴曦见秦婉挺喜欢这个小东西, 心里高兴。到秦婉边上一坐:“你那个药效果太好了,钱老头那个肚子一消下去,那个话就没个停的。我都快被他给烦死了, 不如把李明秀扔给老钱吧?李明秀聪明好学,老头子满腹经纶想要教,山上那些人, 老头子嫌粗,我要是以后去山上定然时时刻刻被他给抓了。要是有了个好学生,他就不会成天盯着我了。”
    秦婉笑, 不过她摇头了:“我探过李明秀的口风,他还是要搏一搏春闱, 读书人吗?你不让他考状元, 不是要他的命?先让他试试。”
    那辈子这一届科考就是出了舞弊案, 举子们闹翻了天,等李明秀碰了壁, 最后在将他推荐给老钱,估计心就完全顺了, 毕竟是落草为寇的事情。
    裴曦摸着小狐狸还想跟秦婉多说几句,外头人来报,说:“老爷请少爷和少夫人去前院。”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前院, 侯爷在正厅里转过来转过去,看上去很紧张很焦虑,看见裴曦进来一巴掌挥过去在裴曦的脸上打出了手指印, 裴曦捂住了脸,被侯爷破口大骂:“你个小畜生,这个家被你败成这样,难道你还要害死全家人不成?”
    “小畜生, 害死全家了!”鹩哥重复着侯爷的话。
    裴曦一片茫然看着侯爷,往后退了一步:“爹,最近我什么都没做,一直在家里。我今天出去只是为了阻止她,让她不要发疯啊!”
    侯爷不听还好听见这个心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发疯?她发疯?”
    他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跟裴曦多啰嗦,叫一声:“来人,将这个混账按下,打二十大板。”
    “爹,您这是要做什么?”裴曦惊叫中被人,扒了裤子,裴曦一个黄花大闺崽,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众目睽睽之下,双手又被人扣住。
    秦婉侧过头不去看他,虽然那辈子看多了,可这是什么地界儿?没想到公爹这次是来真的了啊?
    裴曦被绑在长凳上,露出臀部,侯爷的贴身老仆手里拿着板子,另外一个家仆拿着本子计数,这个杖刑做得一点都不掺水。
    侯爷:“给我打!”
    板子被举起来,往下打下去,就那响亮的一下,一道红痕肿了起来,听那计数家仆问:“你可知错了?”
    裴曦张嘴的哀嚎:“爹啊!要打死了啊!别打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啊!”
    侯爷没有接嘴,第二下打下去,计数的家仆再问:“你知错了吗?”
    裴曦的皮肤白,这一下下去竟然渗出了鲜血,站在边上侧过头看着得秦婉心疼,知道侯爷不是打给皇帝看的,而是做给世人看的。这些一桩一件,不过是为了以后让人明白,裴家起兵是被逼无奈,退无可退,在道义上占制高点。
    虽然历史是成功者书写的,但是也讲究得位正与不正,裴家是大陈的勋贵,若是没有一步步被逼到退无可退的故事,终究少了那么点意思。
    裴曦在那里转头看着秦婉叫:“你个狠心的女人,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咱们做过一夜夫妻,你总不能看着我活活被我爹给打死吧?”
    裴曦仰头:“我疼死了,打死了你就做寡妇了,陛下赐婚,你不能改嫁,只能给我守寡……”
    侯爷恨声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打死了你。哪怕绝了后,我也不可惜!”
    “爹啊,儿子真不知道错在哪里……”
    “还不知道?给我狠狠打!”
    打到十来下,已经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裴曦已经不发声了。
    秦婉心疼是有,却也是做戏需要往地上一跪:“公爹,夫君他单纯,他是真不知道这个错在哪里,公爹打死他确实没用。”
    侯爷这才对着打板子的家仆说:“停下。”
    侯爷气得浑身发抖地扶着柱子,满脸悲痛地看着裴曦:“我怎么养了这么个蠢材?”
    秦婉爬过去,拍着裴曦的脸:“夫君,夫君,你醒醒!”
    裴曦悠悠转醒,看见秦婉,有气无力:“我再也不敢了。”
    秦婉站起来对着边上的家丁说:“把他解下来,抬回房去。”
    裴曦被扶起来,一边一个小厮扶着他往后边儿走,他一直在那里哼哼唧唧叫疼。
    “小畜生,打死了好!”鹩哥这么说,可见裴曦没有少挨打,也让人知道裴家一直在管裴曦,裴曦就是管不好。
    侯爷颓废地坐在椅子里,看上去好生伤心,秦婉弯腰对着侯爷说:“公爹,当务之急还是先歇了陛下的怒气。都怪我不好,给家里惹来这么多的事端。”
    侯爷看了一眼秦婉,仰头叹了一声:“唉!”
    “你先去后院看看他,我去宫里跟陛下赔罪。”
    秦婉对着侯爷屈膝行礼,一路上手帕压着脸颊,哭着回了院子,到门口问:“少爷怎么样?”
    “打得太狠了,屁股都开花了,要叫大夫了。”
    “那还不快去?”秦婉说道。
    珠儿吩咐了人去找的大夫,秦婉坐在那里拿着帕子擦眼泪:“你今天真的闯大祸了,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啊?”
    “都说我不懂,到底我不懂什么?”裴曦委屈地说,“我不赌了,难道还不行吗?”
    “那你在家好好呆着就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把那么多钱给拿出去?我收心了还不成吗?以后好好过日子还不成吗?”裴曦还在那里这么问。
    秦婉揉了揉他的头,略有些凄婉:“不知道也挺好的。”
    她走到门口站着,直到大夫背着药箱过来,秦婉请他进来,大夫看皮肉外伤有一手,毕竟京城吗?吃廷杖的官员不少,被衙门里打板子的更是不少,这一科要来看的人可不少。
    老大夫开了药,给了药粉,秦婉让人出去抓药,派了小厮送了老大夫出了门,她这才进来。
    不一会儿,珠儿拿着小厮送进来的药,过来请示:“郡主,我去熬药。”
    “去吧,熬好了过来给姑爷喝。”
    裴曦垮了一张脸,看秦婉:“我不喝。”
    “夫君,良药苦口。”秦婉对着房里的人说,“你们出去,我给少爷敷药。”
    秦婉叫住了梅花:“梅花,你去烧热水进来,我来给姑爷擦擦。”
    等人一走,秦婉坐在床前,看着裴曦那可怜的屁股,立马口气变成调侃:“啧啧啧,公爹可真下得了狠手。”
    裴曦心头高兴,秦婉总算不是那种对他不理不睬了,而是以前那样,他看她:“你这是什么口气?看好戏啊?”
    “不不不,我佩服公爹,也佩服夫君,狠心起来,连自己都打。仅此而已!”
    说着拿着自己的药箱过来,放在边上,用镊子取出了里面的药棉,蘸取了消毒水,给裴曦进行伤口消毒,裴曦龇牙咧嘴:“疼啊!”
    “夫君是大英雄,这点不疼。”那一辈子,他那个刀口子划拉有一尺来长,她一边落泪一边给他包扎,他还谈笑着哄着她呢!这点子伤算什么?就是装模作样罢了。
    秦婉把脏药棉扔了,给他涂上自己的药膏,这种药收敛伤口特别快。倒好之后,纱布覆盖上去,用胶带固定好。
    刚好梅花拿了水进来,梅花看见裴曦趴在那里,还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秦婉挥手:“非礼勿视,你家头儿脸皮薄,会害羞,你可以出去了。”
    裴曦果然脸涨得通红,梅花连忙往外走,秦婉绞了手巾:“伤口我处理好了。其他地方我给你擦擦?”
    裴曦一想她说的擦擦是哪里,心里噗噗噗地猛跳,到底是个没有经历过事儿的:“娘子绞了毛巾递给我就好了。”
    “你确定自己能行?”秦婉问他。
    “应该能行,娘子就不用担心了。”说着想要挪着下床,被秦婉按下。
    裴曦仰头看她,听她说:“傻子,别动,我刚刚涂的药膏,你又崩开伤口可怎么办?”
    秦婉绞了毛巾给他避开伤口,擦着,其他地方都擦好了说:“弓起身体,前边儿也给你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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