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人心都是歪的, 等丑得高事发, 要坐牢了, 他又恨起陈芳秀。
    恨陈芳秀不识好歹, 放着好处不拿,非要让他弟弟坐牢。
    恨陈芳秀居然没被撞死, 要是她真背撞死了, 说不定还没这些麻烦事。
    就因为这事,他最近忙着筹钱、走关系, 根本没消停过。他媳妇儿还动不动就跟他吵,嫌他只顾着自家兄弟, 把家底都掏空了, 让他们娘几个喝西北风。
    生活越一团乱, 丑副厂长想起陈芳秀的时候, 就越恨得咬牙。
    不过他能一路走到今天, 运气自然不错。这不,厂长一病, 他这副的就要升成正的了。
    布料那件事,是他给陈芳秀的最后一个台阶。
    如果陈芳秀还是死犟着,也没必要和她谈了, 直接走别的门路, 一样有办法不坐牢。
    但有了案底,得高工作肯定没了,日后还得再想办法帮他找。
    丑副厂长一肚子怨气全朝着陈芳秀去了, 这个时候听说陈芳秀举报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他找了几个地痞流氓,让他们去陈芳秀厂子闹事,就算不咬人,也要膈应人。
    结果才去第一天,对方就扶着腰瘸着腿,跟他说被人打了。
    丑副厂长狐疑地从上看到下,也没看到啥明显的伤痕,就以为这些人是嫌他好处给少了。
    他狠狠心,又从家里抠出来点好东西,还请对方喝了顿酒,让他们务必帮忙。
    几个地痞红着脸大着舌头应了,摇摇晃晃回家睡一宿,第二天又跑去服装厂报道。
    这回他们学精了,先找人去附近望风。看陆国平不在,才一拥而上。
    刚走出去两步,有个没太醒酒的不小心摔了跤,屁股正好坐在自己丢的烟头上。
    起初大家都没当回事,谁知那烟头火没熄,把那人裤子烧了。其余几个过去帮忙,也倒霉地被火星辽到,最后都是光着屁股露着腿儿跑的。
    厂里工人看了场热闹,心里的郁气反而出了,干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这回,丑副厂长搭上了不少从厂里偷的好布料,给这些地痞做新衣裳。
    他想,总不能再出“意外”了吧?
    这要再出意外,他就得考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换批更靠谱的。
    结果左等右等,陈芳秀倒霉的好消息没听到,他自己先倒霉了。
    市商业局新来了个局长,据说是部队上退下来的,才三十来岁。
    这人转业前已经提了团级,做事雷厉风行,上任第一把火,就是抓作风问题。
    丑副厂长刚被人举报过,为了安抚那几个地痞,又偷着拿了厂里不少东西。因为太过春风得意,他做得不够隐蔽,于是成了典型,被开除了。
    这对丑家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王秀云更是沉不住气,哭着跑来问,要是他真被开除了,得高的事儿咋办。
    他媳妇儿正气不顺,一听,和王秀云打了起来。就连他,脸上也被抓了好几道。
    丑副厂长愁得一根接一根抽烟,好容易才找到门路,打听出这位新局长的住址。
    家里正好有准备帮丑得高活动的钱,他全拿来用了,置办了不少好东西。想着就算局长不好说话,局长媳妇儿见了这些,总会帮他吹吹风。
    他满心忐忑去了市政府家属楼,敲门,“请问是江局长家吗?”
    没想到来开门的,居然是陈芳秀。
    丑副厂长当时就蒙了,“你怎么在这儿?”
    陈芳秀没说话,转头朝里喊:“国平,找你的。”
    下一秒,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大男人走近,看了他一眼,“你找我有事儿?”
    丑副厂长手里的东西“哐当”落地,脸上一片煞白。
    直到浑浑噩噩回到家里,丑副厂长都没弄明白,陈芳秀丈夫明明姓陆,咋又姓江了。
    如果、如果他就是那位江局长,也难怪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想想自己之前做那些事,丑副厂长一个耳光甩自己脸上,追悔莫及。
    后面好些天,丑家就没有消停过。
    丑副厂长的媳妇儿嫌丑得高连累自家,天天闹,想从丑父丑母那抠些好处,多少弥补点损失。
    丑父丑母挂心小儿子,一分钱不舍得往外拿,整天催丑副厂长想办法。
    丑家其余哥几个,出不了力,又不想白拿钱,都躲着不肯露面。
    最后,丑家二房、四房彻底撕破了脸,丑父丑母也为了小儿子,得罪了二儿子一家。
    可丑得高,还是被判了三年。
    听说,王秀云知道丑得高被判刑以后,闹着要离婚。丑家父母、兄弟、妯娌、夫妻间都生了隔阂,成日里矛盾不断,鸡飞狗跳。
    不过这些事,对小陆桃一点影响都没有。
    陈芳秀和陆国平两口子,在判决出来后,也没再关注丑家。
    改革开放以后,私有企业渐渐增多。未来,国有企业肯定会受到冲击。
    陆国平借着整顿作风,大概摸清了市里各厂的情况,准备做一些调整,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陈芳秀拿道了从港城进来的布料,也从陆桃给她那些书里,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养分。她开始着手准备建立自己的服装品牌,而不是单纯的服装厂。
    因为太忙,两口子都没着急把孩子转到市里上学,托陈家人帮忙照看着。
    这样一来,陆国平就不能天天在陆桃面前晃了,只有休息的时候能从市里赶回来。
    二五零大觉快慰,【流水的爸爸,铁打的本系统~别看他平时嚣张,那是本系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本系统认真起来,我自己都怕。】
    它得意洋洋半天,陆桃始终托腮站在窗台边,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二五零一顿,问她:“你想什么呢?”
    陆桃皱着小眉头,很是忧愁,“桃桃给魏朝哥哥的信刚寄出去,就下雨了,会不会被淋湿呀?”
    她还在信里夹了两张照片呢。
    魏朝哥哥说,他也买了小翅膀的衣服。魏朝哥哥还说,想看桃桃穿好看衣服的样子。
    这要是淋湿了,桃桃就不好看了。
    二五零:【……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眼中只有我的桃桃了!】
    陆桃觉得它说得对,又不对。
    妈妈好了,爸爸回来了,就连亲爷爷亲奶奶,也找到了她。现在她有好多人喜欢好多人爱,还有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起玩,生活中当然不只有二五零。
    可她最艰难的时候,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是二五零陪着她走过来的。
    小团子懂得不多,却深深记住了那时候二五零给她的安全感,本能对它亲近。
    这种亲近,已经和对爸爸妈妈不相上下。或者说在她眼里,二五零就是她另一个爸爸。
    所以、所以怎么说来着……
    对了,用爸爸的话说就是:外面有再多妖艳贱货,她心里最爱的,仍然只有它~
    陆渣女预备役桃今天依旧很骄傲呢~o(* ̄) ̄*)o
    陆桃回内地两个月后,江家大嫂给她邮了封信。
    信里有她以陆桃为原型,画的那幅《人间天使》。还有几张她捧着奖杯的照片,以及一份港城的报纸,上面报道了她获得国际重量级奖项的消息。
    家里人都高兴坏了,老太太卢桂英更是戴着老花镜,费力地辨认着报纸上面的繁体字,“别说,那些老外还挺会夸人的,说得像那么回事儿。”
    陈保科也跟着看,“妈你看这儿。这里说外国有个啥大富豪,一眼就看中了这幅画,愿意出几十万买回去珍藏,桃桃她大娘都没舍得卖。”
    “几十万?”胡秋香咋舌,“花几十万,就为买幅画?。”
    在她看来,家里有个上万块,就很有钱了。
    江家不缺那几十万,这点陈芳秀再清楚不过。
    她看完手中的信,笑着岔开话题,“大嫂在信上说,她受到邀请,会在f国举办一场画展。桃桃这幅画,她准备用来压轴。”
    既然是用来压轴,那肯定不能随便卖了。
    众人点点头,觉得还是人家有钱人聪明。
    现在不卖,等以后办了画展,更出名了再卖,不是卖得更贵。
    大人们心里想什么,陆桃全然不知。
    江大嫂把上好色的成画,用相机拍下来,也给她邮了一张。小团子一会儿瞅瞅照片,一会儿瞅瞅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画上的好像看起来更漂亮。
    听妈妈说起画展,她抱着照片两眼放光问:“开画展,会有好多人看到桃桃吗?”
    “会的。”陈芳秀捏捏她小脸,“你大伯母可是个很有名的画家。”
    小团子满意了,开始歪着小脑袋,幻想自己美名传四方。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她给奶奶打电话,都要问一句画展办了吗,他们喜不喜欢桃桃。
    那张报纸,最后被卢桂英和照片一起,夹在了正屋的大镜子边。
    家里每来一个人,老太太都要跟人说一遍,桃桃在国外出名了。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说多了,晚上做梦,她就梦见长翅膀的桃桃给她送了个娃娃。
    第二天,黄小梅发动,于傍晚时分,生下了一名足月的女婴。
    陈保民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哪怕生的是女儿,他也乐得合不拢嘴。
    有那舌头长的,见了忍不住在背后酸,生个赔钱货有啥好高兴的。
    然后就被卢桂英和老许太太轮流喷了。
    卢桂英是想着自己做那个梦,桃桃给她送来的,管他是男是女,肯定都是好孩子。
    老许太太的想法就更简单了。
    桃桃小仙女就是个丫头,这人居然敢说桃桃是赔钱货,找骂!
    有了妹妹后,陆桃每天除了上学、画画、吹唢呐,又多了一项活动——看妹妹。
    大概是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听惯了唢呐声,小婴儿一点不怕吵,还会跟着唢呐挥拳拳。
    看她扑腾得欢,恨不得起来扭一扭,陆桃很认真地摸了摸她的手脚,下定论,“妹妹天赋异禀、骨骼清奇,适合跟着桃桃学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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