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如实答道:“回公主,是陛下要问话,因而传召羌王入殿。”
    锦虞对这人并无兴趣,甚至是厌恶的。
    眼风淡淡扫过,兴致索然地“哦”了一声。
    殷夕兰因这九公主被扣押,羌王本就心有怨恨。
    到底也是铮铮铁汉,属国之王毕竟心高气傲,这会儿触上她傲慢又轻蔑的眼神,如何能忍着。
    “明人不说暗话,小王有一问,想请教公主。”
    羌王端起王主的架势,眼底一抹狂傲。
    不等她表态,便振袖道:“夕兰入狱,其中是有所误解,还是公主意欲如此?”
    这般语气已然有了质问的意思。
    林公公暗道他没眼力见,低声提醒:“羌王……”
    “你们若是问心无愧,何惧牢狱之灾?”
    林公公的话尚未言尽,锦虞便就面不改色径自怼了回去。
    那羌王方一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她一句堵得哑口无言。
    锦虞抬头,黛眉杏目间敛尽娇蛮。
    挑眸睨着眼前那健壮的男人,“本公主瞧你这面相也不像是好的,兴许是你自个儿命中带煞,才牵连了她受累呢。”
    这话气得他是一股恼意直冲脑门。
    羌王脸色一怒:“你……”
    “再让陛下久等,羌王可是能担待得起?”
    林公公甩了下拂尘,不动声色警告,羌王蓦地收声,只好将这口气哽在心口,随他进入金銮殿。
    大殿的镶金朱门再次合上。
    视线敛回,幼浔微一摇头,叹笑:“公主故意这般气他,羌王怕是敢怒不敢言。”
    锦虞骄纵一抱臂。
    低哼了声:“就他这种居心叵测的人,我见一次骂一次!”
    她本就生得娇俏可人,如朝晖春露。
    即便傲得无与伦比的时候,也总能透着一丝纯稚,好似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惹得幼浔掩唇轻轻一笑。
    正闲聊着,幼浔无意留神到她身后几步开外,那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略一思量,幼浔放低了声:“那位苏世子,似乎一直在往公主这儿看。”
    听到这话时,锦虞眸底掠过几许寒星。
    头也不回,淡淡一嗤:“真是碍眼,别管了,就当他虚无的。”
    顿了一瞬,又冷漠添了句:“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幼浔自然不晓得那些纠葛。
    闻言微讶,目露不解:“可苏世子瞧上去,倒是温润如玉,待人亦是彬彬有礼。”
    锦虞杏眸微瞠,一瞬浮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多数姑娘们口中的谦谦君子,怎么就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即便上辈子在方府头一回见他。
    锦虞也是下意识生出几分排斥,总想要疏远。
    难不成……是她早有预感,直觉所致?
    敛眸沉思良久,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反而脑袋忽而有些沉沉的异样。
    锦虞飞快甩甩头,清醒过来几分。
    而后星眸看住她,极为正经:“幼浔你可别被诓骗了,有些人就是伪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如画黛眉就快要拧到一处。
    双颊飞染两抹温烫红晕,像是愠怒的痕迹。
    见她如此,幼浔便柔笑着,应声说好。
    两人分明只差几月而已,可幼浔待她,却总是如长姐般关护。
    好似在告诫自己,锦虞又若有似无地道了句。
    “总归,今后要离这种阳奉阴违的人远一些。”
    灰蒙蒙的天如染尘埃,笼络一片乌青色。
    候在金銮殿外的几人又等了许久,仍旧不闻任何动静。
    大殿的门紧闭着,里边的声儿一丝不透。
    但可想而知,此刻殿内的气氛定是剑拔弩张。
    锦虞干等在外边,心被吊悬着。
    目光越过千阶白玉,遥望那深红宫门,飞檐之上两条金鳞蟒龙,更添庄严磅礴之势。
    历过一生,她早已不似最初懵懂。
    知道朝廷的争名夺利和杀伐屠戮,有多么残酷。
    因而此生那人虽登基称帝,一人独尊。
    但锦虞反而愈加提心吊胆,总是担心,他再被朝中那些不轨之人暗算。
    幼浔陪在她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而那苏湛羽虽与她等在一处,却始终维持着之前的距离,未靠近半步。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沉重的声响,金銮殿门缓缓洞开。
    视线倏而眺望过去。
    锦虞立马来了精神,焉焉的眸心好似瞬间泛了光。
    迫不及待地朝上小跑了几层台阶。
    但突然想起皇兄进去前,嘱咐过她切莫胡闯,容易徒生事端,锦虞便又硬生生顿了足,没再往前一步。
    微凉的寒风拂过,扬起她丝缕乌发柔软。
    锦虞秀眉轻颦,正犯着愁,不多时,只见元青和元佑从殿内双双走出后,又合上了门。
    两人从侧阶而下,很快便走近她。
    但锦虞都等不急眨眼,连步过去,想也没想便问:“阿衍哥哥他没事儿吧?”
    原是要先向她行礼的,但两人都被她问懵了一下。
    按理说,该是问他们殿内什么情况了才是,可她竟是意外地问那人如何。
    元佑回过神儿,立刻笑嘻嘻答道:“公主放心放心,将军好得很!”
    见他们都是满脸轻松爽朗,锦虞微不可见地舒了口气。
    但随后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
    锦虞复又追问:“那他为什么还不出来,事情没解决完么?”
    大条的神经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元佑抓了抓头,“应该……差不多了?”
    这话听罢,锦虞越发一头雾水。
    元青更是颇为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重新解释道:“是这样的公主,羌王与尉迟亓勾结,亲笔书信证据确凿,丹宁郡主锒铛入狱,两人闹到不合,故而昨夜,是羌王命亲卫暗杀尉迟亓泄愤。”
    这因果由来听上去天衣无缝,但锦虞机敏着。
    且不论她皇兄为何那时无故在兰苑留夜。
    便是那两人近日时常私下约谈,更是有意将她支开就足够奇怪,说是商讨事宜,但这些蛛丝马迹,锦虞也能猜到,他们必定是在谋划什么事儿。
    锦虞细了杏眸,别有深意地盯着他们:“我要听事实。”
    没料到她察觉得如此敏锐。
    想着将军之前也没吩咐对公主如何交代。
    元青怔了一怔,只好支吾着:“事实……对外就是如此……”
    而元佑立刻摆出笑来:“总之羌王罪名已定,现在殿里的矛头都指向了乌羌。”
    他豪爽的笑脸里泛出狡黠。
    又压低嗓音:“还有尉迟亓的那群狐狗党羽们,意图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现在他们都急了眼,想把罪责推给羌王,闹得是不可开交!”
    锦虞羽睫轻轻一颤,眼帘微敛,沉思之下有几分恍然。
    看来,从昨日殷夕兰入狱,到尉迟府起火,再是今日朝会,这环环相扣的变故,都在那两人的意料之中。
    而乌羌和尉迟一族,殊不知这一切不过请君入瓮。
    是纷纷跳入了阿衍哥哥和皇兄的圈套。
    铁证如山,任他们再闹也无济于事。
    那些新恩旧怨,整个尉迟旁系,以及关系羽翼,那人如今是绝不会放过的。
    锦虞深知其心,便没再多问。
    点点头,只一心念着他何时出来,“还得多久?”
    毕竟并非简易的小事,定然是要些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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