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傅寒好好地站在外面等陛下,突然里头闹了起来,但他并不关心,只耐心等着,在马路边他离得远听不清声音,直到有人经过他身边说——他女儿在里面退婚?
    他只道是孟岽庭逛青楼,谁知自家女儿更出阁,马上就忘了孟岽庭的事,冲进青楼,手里没有家法,左右寻了下也没有竹竿戒尺。
    傅寒怒不可遏,却在王逍说话的时候停了下来。
    儿女婚姻都是夫人操办,傅寒没有过问,王逍他远远见过一次,就是一普通书生,谁知天天浸淫青楼,这种人家如何能嫁!
    但是无论王逍怎么可恶,傅星河她一个女儿家也不能跑到这里闹事!
    孺子不可教也!
    傅寒气得胡子倒飞,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女儿,眼高手低,四处闹事,干脆让她出家当尼姑算了!
    可当他看见傅星河替明絮挡茶水时,眼眶一颤,受到极大的冲击。
    不夸张地说,这是傅寒第一次见傅星河有恻隐之心。
    好像也不是无药可救?
    傅寒见傅星河要以牙还牙,上前按住傅星河的手,扫视全场,上位者的气势迫人,对王逍道:“我女儿已与你退婚,再动手动脚老夫对你不客气!”
    王逍脸色变青:“岳父大人、不,太傅大人,有误会……”他娘可是花了大价钱打点媒人和传播名声,这也是他拒绝退婚的原因。
    他以为这事稳了,傅星河嫁不出去,他捏着鼻子接手,以后泰山还不得多多提拔他。他敢对傅星河大呼小叫,也是她娘打听过了,傅家家训刻板认死理,没有退婚的先例。
    全场鸦雀无声。
    父爱如山,傅星河有点感动。
    傅寒气得声线发抖:“我现在手上没有家法,晚上回去再教训你。”
    家法?!
    傅星河听说过傅家的家法,手心瞬间疼起来了。
    傅寒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冷着脸甩袖离开,“还不快回去!”
    傅星河从善如流地跟上,余光忽然注意到二楼上的两个人。
    “……”
    怎么哪哪都有暴君?
    两人目光交汇,孟岽庭冷肃的视线直直钉在她脸上。傅星河心里起的猜测一下子灰飞烟灭,暴君这张脸这神色,一看就不是出来嫖的。以暴君守身如玉的坚持,上青楼她还要担心孟岽庭反被姑娘嫖了……
    艹,她担心暴君干什么,不如想想怎么躲过家法。
    傅星河思维跑偏,脸上倒也看不出心虚,她转过视线,心跳慢慢缓下来,看样子暴君也没有认出她,这一出闹下来,她名声坏了,嫁不出去最好。以后就是神仙日子了。
    李霄征感叹了一声,傅小姐的作风真不像傅寒教出的女儿,也幸好有傅小姐冲出来挡刀,太傅忘记孟岽庭的事。
    他见孟岽庭的目光盯在傅星河腰上,有些迷惑。李霄征了解孟岽庭,他家陛下绝不会轻易对女人起兴趣。
    孟岽庭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没说什么。
    他清晰记得那晚奸细的腰身弧度,但他总不能一个一个去量女子的腰身验证,思及此,孟岽庭目光嫌恶地握紧了栏杆。
    等他抓到那个奸细,必要她尝遍崬王府酷刑。
    ……
    出了花乐楼,空气都清新了,傅寒去翰林院主事,傅星河自行回家。
    “小姐,她……”明絮欲言又止。
    明枫替她把话说完:“来时我就已经看见了傅大人在青楼外等人,但是我没有提醒小姐。”
    “什么?”
    傅星河嘴边噙着的笑意一凝,攥紧了手指,傅寒竟然一开始就在外边……
    明枫低头沉默不语,傅小姐果然生气了,她心冷面冷,只做傅小姐吩咐之内的事,像是突然撞见傅寒这事,不在她的受理范围,所以她懒得提醒,此时却莫名产生背叛朋友的愧疚感。
    朋友?她竟然想跟傅星河做朋友,但是看傅星河生气的样子,恐怕也做不成了。
    傅星河注意到明枫的沉默,松开手指摇了摇:“我不是生你的气。”
    明絮心直口快:“那还有谁?”
    傅星河虚弱微笑:“一个狗男人。”
    看着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明絮,傅星河眸色渐深。
    难怪她爹怎么来得那么及时!
    傅寒是来抓孟岽庭的,孟岽庭却在楼上看戏,她爹的双重怒火全冲着她来!
    原主坑暴君一次,她替他挡枪一次,扯平了。
    明絮反应了一下,她们刚才遇见两个认识的男人,其一是老爷,自然不可能,其二是婚事刚告吹的姑爷。
    明絮恍然大悟,是姑爷!
    不对,是王逍那个狗男人气到了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明絮:我真相了。
    第8章
    傅星河乖乖地在傅家大门等傅寒回来。她发现在婚事上,傅寒比宓丁兰更容易说通。
    宓丁兰正在庭院里摆弄一棵金橘树,闻声抬起头来:“老爷?可是在宫中又……”
    被皇帝针对的日子不好过,傅寒每回这样怒气冲冲地回来,保准是和陛下政见不合。
    傅寒这才想起自己在青楼门口堵皇帝陛下的事,想到家里这桩丑事被陛下看了个一清二楚,顿时老脸一拉:“看看你们娘俩干的好事!”
    宓丁兰目光询问地看向女儿。
    傅星河对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傅寒见二人眉来眼去地不说话,自己一股脑儿把今日青楼发生的事情说了。
    宓丁兰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在傅星河胳膊上拧了一下:“你是要气死我啊!娘是心急了一些,但王逍那种人,你告诉娘,我岂会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
    “现在闹得举城皆知,以后谁哪个媒婆还敢上门!”
    俗话说,高门嫁女,放眼京城,比傅寒官大的寥寥无几,门当户对的不敢跟傅家联姻,跟傅家常来往的都知道傅家女儿的秉性,一个嚷嚷着非皇帝不嫁的人,谁还敢娶?只能往下找,或者往京外找。
    可是宓丁兰又怕傅星河远嫁吃苦。
    傅星河一听就乐了,“娘,长幼有序,哥哥都还没娶妻呢。”
    宓丁兰一听更愁了,大儿子非要当武将,她本想等武举过后再给傅云旗安排婚事,但现在看这情况,朝廷不可能让傅云旗在京谋个一官半职了,难不成真要送傅云旗去边疆从无名小卒当起?
    傅寒见着没心没肺的女儿和一脸忧愁的夫人,深呼吸了下,严厉道:“亲事就到此为止,夫人暂时不要操心了,等明年去江州找吧。”
    傅寒祖籍江州。
    比起书中的结局,傅星河一边觉得就此远离京城养老挺好,对她对傅寒都是好事,一边看着颓然的傅寒,有些唏嘘。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其他人眼里,傅寒站队错误,下场该是如此。
    傅寒生气的时候板着脸,比傅星河学生时代任何一个老师都要凶,他瞪着傅星河:“明明有其他解决办法,你偏要去青楼闹,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罚你。”
    傅星河被他说得心虚,确实有其他办法,但都不如闹一出的效果好,她敛下眉眼:“请父亲责罚。”
    宓丁兰一听就急了,护着傅星河道:“此事因我而起,是我给女儿找了一门不靠谱的亲事,老爷要动家法冲我来!”
    傅星河示意明枫拦住宓丁兰,自己跟着傅寒去祠堂。
    “老爷!”宓丁兰哀求道,“以前那么多次都忍了,又不差这一次!”
    傅寒道:“这话我听得都羞愧!”
    傅家列祖列宗都是读书人,傅星河跪在蒲团上,深深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低。
    傅寒从供桌底下抽出一把戒尺。
    一把带了倒刺的戒尺,抽上去血肉模糊。
    “傅家子孙行为不端者,男二十,女十。”傅寒森严道,“伸出手来。”
    傅星河颤巍巍地张开手心,闭上眼睛。
    啪。
    掌心瞬间火辣辣地疼,但还在忍受范围内,没有出血。
    “这一下,惩戒你做事邪谬,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同样是去青楼抓人,傅寒选择远远地在外等,傅星河则直接冲进去了,丝毫不顾及名声。
    傅星河尽力把手掌摊平:“是。”
    她等了等,戒尺迟迟没有落下第二次。
    傅星河抬头看,发现傅寒已经把戒尺收回去了。
    “回去让你娘给你抹点烫伤膏。”
    “嗯?”傅星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腕上有几处红斑,是帮明枫当热水烫出来的,没有起泡,顶多摩擦衣物时有点疼,她便没去管。
    傅寒估计是看见了这一幕,算她将功折罪。
    “谢爹爹关心,不疼。您要是还生气就继续打我,气结于心,对身体不好。”傅星河忽然有点担忧,傅寒上朝被孟岽庭针对,下朝被女儿折腾,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傅寒语气缓和:“那倒不至于,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现在不怕被打,也有本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要记得你是傅家人。”
    傅星河眉心一跳,听明白傅寒的意思是让她低调一点,现在外面多少人想抓傅家的把柄。
    “宰相肚里能撑船,爹,朝上的事您看开一点。”傅星河抿出一个小辈的微笑,揽着傅寒的胳膊不太熟练地撒娇。
    “去用晚膳。”傅寒脸色一僵,显然原主从没对他说过贴心话,他不太适应。
    宓丁兰知道傅星河就被打了一下,关心之后,毫不犹豫把她禁足了。
    再过十日就要选秀,这次选秀相当匆忙,孟岽庭只想在太后归京之前选七八个秀女,堵住太后的唠叨,因此流程极快,拨的银子也小气。
    为了防止傅星河贼心不死,在选秀前闹出事来,宓丁兰对她严加看管,一日三餐都要见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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