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岽庭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不满道:“贵妃就穿成这样?”
    袖子还往上折了两截,露出一截雪光般白的细腕,成何体统?
    傅星河装傻微笑:“哪里不妥?”
    俞凤等人屈膝向皇帝行礼,迟迟等不来免礼,反而听了一耳朵“打情骂俏”,此时见陛下对贵妃的衣着不满,才找回了一点自信。
    里衣外头套个无袖棉质长褂,还跑到宫外来让大家都看见了,有伤风俗!
    孟岽庭懒得理后宫的人怎么穿的,体统与否不干他事,因此傅星河问他哪里不妥,他说不上自己在不满什么,便略过这个话题。
    一刻钟前,福全跟孟岽庭简略汇报了肖丰丰中毒的事,孟岽庭听完之后,神情没变,把这事交给内监盘查。
    但是福全提到,后宫喜欢在御花园摆糕点,幕后之人若是剑指皇帝,不得不防。孟岽庭从不吃经手他人的食物,眼睛不离奏折,嗤笑道:“那做糕点的人真够蠢的。”
    福全又道:“好像糕点是倩贵妃分给各宫的。”
    于是陛下出现在了温华殿门口。
    福全立刻跟上,他就说贵妃不简单。
    孟岽庭:“都挤在温华殿门前做什么?”
    俞凤刚要开口,孟岽庭不想听她说话,叽叽喳喳的,说来说去不就是故意来看热闹。
    他不理,不代表不明白。
    孟岽庭盯着傅星河不施粉黛的脸,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怪选妃时入宫时傅星河看着没有在青楼时机灵,原来是脂粉太丑。
    “朕不是让你好好在温华殿呆着?”
    傅星河反问:“有人跪在温华殿外,我能置之不理?”
    孟岽庭:“为什么不能?你出来了就能查清肖采女中毒真相了?”
    一句“为什么不能”,让俞凤和燕翩翩变了脸色。
    贵妃差点背了命案,陛下就这样维护她?
    傅星河却门儿清,孟岽庭不是信任她维护她,而是因为她身边都是眼线,孟岽庭相信夏眠和伍奇。
    她打蛇随棍上:“臣妾可以试试。”
    孟岽庭好奇她有什么本事,正好眼下没有其他要事,便道:“口气不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肖采女所住的储秀宫去,傅星河特意要求把看热闹的后妃一起带上。
    既然孟岽庭给她这个立威风的机会,她就要好好耍一耍。
    储秀宫。
    肖丰丰的中毒迹象很深,嘴唇发青,双眼紧闭。
    傅星河眨眨眼,一行红色的数字跳跃着,一路从八十七下降到三十。
    她猜测系统的意思是,经过太医诊疗,肖丰丰体内从剧毒降低到一般毒性,性命无忧。
    俞凤突然小声抽泣起来,低声道,“肖妹妹喜欢吃甜食,一定是一时没有忌嘴,才中毒如此之深。”
    太医年纪不大,动作很利落,打开一个食盒,将里面的粘米糕露出,“陛下,经臣查验,肖采女所中之毒,来自于她嘴里未咽下的粘米糕。”
    傅星河问道:“剩下的粘米糕可有毒?毒在表面还是里面?”
    太医:“剩下的无毒,毒应当是在粘米糕里面。”
    燕翩翩道:“这么说来,毒不是后来下的,一开始就存在于粘米糕里面,而且,只有上面几块有毒,正好被消妹妹吃了,是么?”
    俞凤紧接着道:“若非肖妹妹一时贪心多吃了几块,恐怕不能及时发作,是也不是?”
    太医犹疑地点了点头。
    屋里药味重,空气不畅,傅星河突然想起刚才令她反胃的云腿饼,抬手抵了抵人中,缓口气的功夫,俞凤和燕翩翩就展现了高超的断案本事。
    傅星河:“你怎么判断毒在粘米糕做成时就有了?”
    太医见陛下的余光一直看着倩贵妃,谨慎道:“回娘娘,若是毒粉洒在外面,那么其他糕点以及盘子上难免会沾染,但是微臣查验过后,发现盘子甚至肖采女的手指上,都不曾沾染毒粉。”
    俞凤紧走两步,半跪在肖丰丰榻前,握住她的手指,看起来姐妹情深。她心里暗暗心急,证据已经如此明显,陛下怎么还不发话?
    傅星河唤来储秀宫的婢女,询问:“今早肖采女去了哪里?”
    婢女答:“在赏荷亭。”
    傅星河:“中秋将至,肖采女喜欢看残叶枯荷?”
    “奴婢、奴婢不知。”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回过味来,赏荷亭在御花园西北侧,位置较偏,荷花枯败之后,那里就很少人去了。
    大家去御花园都是想偶遇皇帝,肖丰丰一个人跑到那里做什么?
    俞凤道:“肖妹妹命悬一线,娘娘何故如此揣测?”
    傅星河:“你不是也在揣测本宫?”
    俞凤:“娘娘——”
    “闭嘴!”
    傅星河走到榻边,对着肖丰丰道,“能说话就给本宫醒来,就算你对本宫心有怨怼,就算你想死,敢拖本宫下水,后果自负。剩下的毒粉在哪儿,本宫一看便知。再给你个机会,我数三下,三、二——”
    傅星河伸出一根手指。
    有意无意地,正对着窗台。
    窗台上浮现一个微小的红点,稍不注意就会忽略。红点所标数字正是【87】,证明与肖丰丰所中之毒一样。
    “陛下!贵妃威胁一个昏迷之人——”俞凤大声叫嚷。
    下一刻,肖丰丰悠悠醒来,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
    她看着傅星河,眼里又恨又怕,恨她断她姻缘,怕她手指所向。
    傅星河收起咄咄逼人的架势,喝了一口夏眠端来的菊花茶。
    “我哪里对不住你?”傅星河在床边坐下,大有促膝长谈之势。
    肖丰丰长相甜美,就算哑着嗓子也像撒娇和抱怨,“我不想进宫,是娘娘逼我的。”
    “哦?”傅星河挑眉,“在场有谁填了‘不服从调剂’还被本宫选进来吗?”
    贵妃和俞凤斗法,其余做鹌鹑状的后妃,这才敢发声:“……没。”
    傅星河:“那你呢?”
    肖丰丰抓紧被单,恨恨道:“我爹想让我进宫,我能填不服从吗?”
    傅星河指着高霓,“来,你把本宫当日的话重复一下。”
    高霓突然被点名,慌了一下,战战兢兢道:“娘娘说,答卷会统一销毁,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
    傅星河讲道理:“你看,大家都长耳朵了。你不信本宫,又想本宫看出你心中所想,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呢?全天下都欠你的?”
    肖丰丰突然尖声道:“是,我不信贵妃,但是最后还有一道验身,我大腿内侧有一片胎记,根本不可能通过。但是,贵妃你把它取消了!”
    燕翩翩突然替傅星河说话:“娘娘当日只是自己不愿去,可没有要求我们不去。”
    只不过贵妃都带头叛逆了,大家问心无愧,便趁机逃过验身。福公公问了两遍都没人吱声。
    傅星河本意是维护女性,奈何有人因此怨她,她摇了摇头:“你顾及面子,自寻苦吃。哪怕选妃结果出来之前,我出宫之前,甚至翌日你进宫之前,你托人与本妃说一声你不想进呢?本宫自然有办法不让你进!”
    孟岽庭不满地“咳”了一声,朕还没死呢,傅星河就敢大放厥词。
    把自己当太后呢?
    众人沉浸在贵妃犀利言语、破案如神中,被这一声“咳”刺得清醒过来。
    陛下的妃嫔,岂是寻常人家的小妾,正妻想怎么打发就怎么打发?何况贵妃也不是皇后,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陛下定是不满了。
    俞凤等人这么想着,屏息以待。
    等啊等,等到贵妃说出更嚣张的话,陛下也没有其他表示。
    众人:??
    陛下该不是气走了?
    肖丰丰怯怯地看了皇帝一眼,心如死灰。
    傅星河卷了卷掉下来的袖子,“都没有异议,那好,轮到本宫说了。”
    “本宫没有绝顶洞察力,但是眼不瞎,心也不瞎。选秀上你的表现分明就很积极,坐下时,还给本宫倒了杯水。你又说你不想进宫,那本宫猜测,你是不是心有所属,但是在选秀时看见陛下龙章凤姿,见色起意,改了主意想进宫?”
    肖丰丰抖了一下,显然被说中。
    傅星河又道:“以你的样貌,在金陵城无往不利,撒个娇,什么都能得到,但是你进宫半月,陛下不曾看你一眼,你无法忍受落差,于是你开始怪罪本宫。”
    携带剧毒进宫是重罪,妃嫔自尽是死罪,陷害贵妃是死罪。肖丰丰自知难逃一死,发泄道:“是又如何,你知道吗,因为我进宫,昌翰他娶了别人,他说非我不娶的……”
    一边得不到皇帝青睐,一边以前的情郎另娶她人,肖丰丰从前到哪不是一群人鞍前马后,软着嗓音说句话,几个男人为她打起来都有可能。
    可是,进宫后,她什么都没了。
    她不甘心,又不知道恨谁,想起选秀当日风头无两的傅星河,不知不觉间,仇恨聚集了。
    她掰开粘米糕,倒了毒粉进去,匆忙间把药包塞到了窗台缝隙里。到了赏荷亭,特地把有毒的粘米糕吃一半,留一半在嘴里。
    要么死,要么陷害贵妃,还能得陛下垂怜。
    可是,她没想到贵妃一眼就看见了她把药包藏在哪。
    “你先放弃了他,自己选的路,怪不到别人。”
    所有人看肖丰丰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同情,到现在的震惊和指责,更不敢抬头看倩贵妃。年轻气盛,一出事就急吼吼地向贵妃要说法,可是自她们进宫以来,整个后宫,明面上最关心她们的也是贵妃。爹娘不在身边,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像贵妃一样亲手给她们做糕点。
    傅星河看了一眼狗皇帝,接着把目光转向其他呆若木鸡的后妃:“本宫整日闭门不出,还怕各位寂寞,隔三差五分发点心,仁至义尽。还有谁不想进宫的,再给个机会,都说出来,本宫今天一起解决!”
    无人说话。
    傅星河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的表情,“下不为例。”
    她选的人,她负责。孟岽庭这个规定真是坑死人了。
    一阵西风从大开的窗户吹来,傅星河穿少了有点冷。
    孟岽庭仿佛此时才想起自己才是最终发话的人,拧着眉道:“来人,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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