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河寸步不让:“那子女就是他的心药。”
    孟岽庭盯了她一会儿:“就算你回去,也改变不了结局,傅寒救不了季清构,你也不能。”
    直面帝王杀伐果决的眼神,傅星河心里不怵是不可能的。
    她绷着脸皮道:“我只尽孝道。”
    孟岽庭闭了闭眼:“行,给你一天。”
    傅星河飞快捏造苏阿强的人设:“苏匠人说他老家在江苏,好像在某个玉山旁边,右脸颊有块鸡蛋大小的胎记,我遇见他是一年前在京城石头庙,见他手艺不错,还约了他第二天再买剩余的首饰,但是后来没见到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
    傅星河说的煞有介事,孟岽庭一时没有听出破绽。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孟岽庭淡淡道。
    起先知道耳环的下落与傅星河有关,孟岽庭难得心急火燎地想知道真相,但是现在他心情平静而复杂,说不上来为什么。
    傅星河知道他在这个问题上松口有多难,便想顺毛捋两下,免得他反悔。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下,一骨碌下地跑到外间,打开一锅用热水温着的奶白甜汤。说是甜汤,其实甜味很淡,奶味比较足。
    “陛下,吃夜宵吗?”傅星河最近晚上容易饿,睡前总要想着备点什么吃的。
    孟岽庭低头,看见一碗牛乳状的甜汤,他视线一移,看见贵妃赤着的双足,脑海里猛地出现方才傅星河被自己抓红的手腕。
    也分不清哪个更白。
    孟岽庭晃了晃脑袋,贵妃好像不用香膏,身上没有刺鼻的味道,站在身边有种润物无声的舒适,跟那个女反贼的气味也不一样。
    贵妃也比那个人……胖一些,特别是胸前。
    完全……不一样。
    方才只是稍微一抱,大脑就已经给出“不符”的决断。此时此时,却像是慢半拍似的,一点一点给出具体的分析过程,像黑夜原野上猩红的火苗,虽微渐,足以燎原。
    孟岽庭自己都不知道,他脸上出现了一种防微杜渐的警惕。
    “不用。”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傅星河叹了口气,讨好暴君真难呐,她有一点点体会到俞凤她们的感觉了。
    只有一点点。
    傅星河总结了一下与暴君的沟通技巧,发现一个问题。
    好像她每次据理力争,强势要求,孟岽庭会笑她不自量力,然后答应。
    服软反而达不到效果,以后不能这样了。
    第二天。
    傅星河呼吸急促地醒来,伸手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扭了扭脖子,叹了口气。
    昨天那警报声可能吓到她了,居然梦见孟岽庭压着她,眼睛猩红得仿佛要吃人。
    傅星河掀开棉被,估计是棉被压得太严实,喘不上气了才会转化为梦境。
    她昨晚睡着之后,又看见系统了,现在一共有30积分。
    她从孟岽庭手下又死里逃生一次,加五分。
    原来同一个人,还能反复加分。
    那她之前的猜测错了,不是宿主的命珍贵,是因为在茅屋那一夜,她反复濒死四次,才能累计到20分?
    傅星河伸出手指数着,原主被暴君打晕一次,她滚蛋遇见毒蛇一次,被暴君发现她没死一次……三次了,还有么?
    她懂了!
    她当时害怕毒蛇躲在暴君身后,以及之后被暴君压在床上打晕,这中间暴君肯定不止一次想杀人。
    只要暴君一起这个念头,并有实施打算和能力,就算一次。
    傅星河深深地、深深地,为自己命运多舛而怜爱。
    她怜爱一秒,马上下床穿鞋,准备回家,她冒险祭出耳环,可不是为了伤春悲秋。
    贵妃出宫虽然没什么大排场,但是温华殿里跟出了两个太监四个宫女。
    傅家离皇宫并不远,做轿子都能到。但是傅星河不适应人力抬轿,总觉得怪怪的,选择坐马车。
    与此同时,一名太监匆匆进了御书房,禀道:“陛下,太傅邀您到傅家,说是有要事禀报。”
    傅寒不会做没轻没重的事,若非攸关性命国事,断不会这样。
    孟岽庭放下奏折,眼里情绪骤深:“贵妃出事了?”
    福全小心提醒:“陛下,贵妃刚刚出宫,傅家这会儿怕还不知道娘娘要省亲。”
    孟岽庭说给傅星河一天就是一天,连提前半天通知傅家都不准。
    “哦?”孟岽庭给奏折盖上印章,慢条斯理放到一旁,“有说是什么事吗?”
    太监:“与外头联系了,看不出太傅要做什么。傅家也没有其他动静。”
    福全贴心道:“陛下走一趟吧?”
    孟岽庭勉为其难。
    ……
    贵妃突然归家,傅家的看门小厮吓了一跳,小跑着上来跪拜,傅星河拦住她,“像以前那样就好,别跪。”
    小厮此前正好回家奔丧半月,仰着头愣住,以前那样?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每次小姐回来都对小厮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宫里规矩大,生活定然不好过,连傅星河都被迫懂事了。
    小厮感同身受:“我去告知老爷夫人。”
    “不忙。”傅星河摆摆手,“我自己进去。”
    她捏住裙摆微微上提,跨步进门,径直往主屋进去。
    一股淡淡的药味传来,傅星河快步进门,正好撞见宓丁兰端着一碗药进里屋。
    “星河?”宓丁兰瞪大眼睛,“你怎么出宫来了?”
    傅星河眼角一酸:“听说父亲病了。”
    “不碍事,不碍事……”宓丁兰放下药碗,拉住傅星河的手问东问西,“你出宫可得陛下允许了?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傅星河:“没有。”
    此时此刻,傅星河体会到了诗中“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的心情,无论深宫如何,回娘家只能报喜。怕宓丁兰不信,厚着脸皮编了一句:“陛下也是维护我的。”
    傅星河说完,脸都烧了起来。
    这绝对是她说过最艰难的谎言。
    尽管她卖力表演,宓丁兰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那就好”,显然不怎么信。
    爱屋及乌,若是陛下维护星河,又怎么会不待见岳丈呢?
    “你爹正在睡觉,让药放凉一些,咱们母女两先说说话。”
    夏眠一直跟着她,傅星河看了她一眼,对方识趣地退后五步。
    “爹到底怎么了?”
    宓丁兰:“三天前不小心受了风寒,本不严重,但是太医说他思虑过重,反而越发严重卧床不起了。”
    “季清构呢?”
    “说起他……”宓丁兰眼里闪过忧色,“你季叔他无父无母,我生你时,你爹去请产婆,路上遇到一个小乞丐在认石碑上的字,你爹见他嗜字求知,于心不忍,就顺道把他一起带回来了,后来在傅家私塾读书,天分极高,老实勤恳,你爹把他收为学生。”
    “一晃儿,清构也在傅家十几年了,他的名字都是你爹取的,亦师亦友。”宓丁兰抹了把泪,“你爹是心里愧疚。若非是他,清构不会跟太子同门,不会卷入皇家之争,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收学生。事到如今,你爹甚至因为避嫌,不能过问清构的案子。你也不必太担心,当初太子出事,不也……那么过来了。
    傅星河沉默,废太子同门,党羽率极高,暴君有他的立场。
    她参与了那事,知道孟岽庭确实被人出卖了,眼睛中毒退守茅屋。季清构不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入狱。
    她担心傅寒受不了打击。
    傅星河拍了拍宓丁兰的手,“我去看看爹。”
    宓丁兰要端药,傅星河轻声道:“我来。”
    宓丁兰眼尖地发现傅星河指腹上几个扎伤的口子,她一下子联想到深宫里那些不能言说的酷刑,脸色骤变:“你手怎么了?”
    傅星河维持宠妃人设:“替陛下做衣服扎的。”
    宓丁兰将信将疑,低声教导:“是吗……适当藏拙不是坏事。”
    她女儿做的衣服,真的能穿吗?
    傅星河低头应允,两人一齐进了内间,傅寒就躺在床上,脸颊凹瘦,一脸病气。
    “爹。”傅星河喊道,眼神不经意一扫,在傅寒枕头底下发现剧烈的红点。
    【90】
    傅星河瞳孔一缩,手里的药碗一下子端不住,倒扣在身上,啪啦滚落地上。再一看傅寒的头顶,也显示轻微的毒性。
    她挡开宓丁兰,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中,动作快速地扶起傅寒,从他被褥底下刮出了一个纸包。
    宓丁兰担心傅星河动作大,伤到傅寒一把老骨头,一脸懵地制止傅星河。
    “药都洒身上了。”宓丁兰把傅星河拉开,拍掉她胸口的药渣,“换去换衣服,冒冒失失——”
    宓丁兰声音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星河搜出来的东西。
    她不傻,傅寒藏这个意味着什么她知道。
    他想用自己的命向陛下求情,换季清构的命。
    “老爷——”宓丁兰哽咽地叫了一声。
    傅寒被傅星河这一通折腾醒了,看见傅星河,恍惚间还以为回到她未出阁的日子:“你又来折腾你娘私房钱?”
    宓丁兰心里一咯噔,傅寒有些神志不清了。
    傅星河很冷静,当着傅寒的面,把药包投入烛火,火焰肆虐吞噬,瞬间化为灰烬。
    “爹,你真行。”傅星河气笑了。
    傅寒训了傅星河二十年,猛不丁被女儿反训,瞬间清醒过来,老脸都挂不住:“我主意已定,任何人不必再劝。”
    傅星河:“那你说说怎么让陛下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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