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已经决定了,你就别再说了。”
    宁常还是满脸不甘:“那至少……至少让凌叔或者褚师兄收我为徒好不好!”
    刘长老道:“掌门已经不收徒了,你褚师兄最近更是没时间,你现在还是满心仇恨,习武讲究心境,等你再过两年吧……”
    宁常道:“又要再过两年!我都已经这么大了!”
    他竟三年还没拜成师,花焰有一分想笑,道:“你们就是不想收他为徒吧?”
    褚浚也看了一眼,颇为冷酷道:“他资质太差了。”
    花焰道:“你们要求还真高,非要左惊霜那种资质吗?”
    褚浚冷冷道:“差不多,你们魔教难道会收资质差的?”
    花焰道:“羽曳啊!”
    褚浚:“……”
    他被噎了一瞬,随后道:“当初左师妹原先门派的师兄也想拜到当山门下,在山门外磕头跪着求了一个月,我们都没收他,资质也就跟他一般差。肯收他做外门弟子对他已经算看在他父母份上了。”
    花焰一开始听还没觉得如何,等褚浚冷着脸走远,她才蓦然发现,褚浚说的这个左惊霜的师兄……应该是尤为天,顿时她便有几分心情复杂。
    难怪他这么不要命似的练那些邪功和用丰饶天那类邪蛊。
    大抵也是想争口气吧,只是落到阴相思手里,就没有回头路了。
    ***
    花焰这边报完名,那边问剑大会第一日已然要开始了。
    第一日开场时,白崖峰峰主和东风不夜楼楼主都会上台,陆承杀早他们几天便先来了问剑大会,她其实没有跟他说这件事。
    至少没有直接的跟他谈江楼月是谁。
    她也不知道陆承杀猜出了多少。
    但随着那一抹姹紫嫣红比戏服还要艳丽的红袍出现,她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白衡环仿佛念稿一般说完致辞,之后便轮到江楼月,他戴着面具,拖着长袍,正要开口,声音便被台下的谢应弦打断。
    “江楼主,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十多年前,是不是你囚禁了真正的江楼月取而代之,还一个个杀光了她的家人,又是不是你一手制造出谜音龙窟惨案,嫁祸给我教。还有前些日子五门大会的死士,三年前门派战的魔教陷阱……一桩桩一件件,江楼主可愿承认?”
    他说的声音轻巧,但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江楼月在台上,声音依旧不辨男女:“我不知谢教主在说什么。”
    谢应弦拍拍手。
    齐修斯推着一个轮椅前来,轮椅上坐了一个失去一臂一腿的女子,她苍白的脸色沉静,语气缓慢声音嘶哑道:“我才是真正的江楼月,他是个冒牌货。他囚禁我十数年,断我手腿,杀我家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十多年前我还是江楼月的时候,曾与诸位掌门都攀谈过。凌掌门,我曾送过贵夫人十箱珠宝,您得知后大发雷霆,又将珠宝送了回来,可您夫人看上其中一样八宝盘螭银丝朱钗,缠得不行,您不得不单独来问我买下。徐掌门,先前青城门问剑大会,您不愿出面,便叫我找人易容成您的模样,坐在台上……”
    她一个个说来,全是鲜有人闻的事情,偏偏各门派掌门都并不出声反驳,证明她说得确有其事。
    江楼月最后道:“先祖——也是最初建立东风不夜楼的江楼月曾经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发生,制作过两枚楼主的令牌,日夜佩戴在身上的是假的,而真的这枚除了继任者,谁也不能告知。真假令牌相撞时,假的令牌顷刻便会碎开,里头刻着一个‘假’字。”
    说着,她扬起手,露出了一枚色泽质地都绝非凡品的玉牌。
    而此时江楼月腰上,恰好也挂了这么一枚令牌。
    若说刚才众人还觉得魔教在搞什么把戏,这时对站在台上那个红衣楼主,都蓦然多出了几分怀疑。
    “江楼主?你要不把玉佩拿来撞一下?”
    “江楼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魔教教主说得不会是真的吧!”
    就连东风不夜楼原本的人手,此时也渐渐惴惴不安起来。
    江楼月不置一词,而是蓦然飞起身,似乎就要逃,他这一跑,反倒越加证明有问题,当即便有几个人冲上前去拦他!
    这江楼月虽然逃得快,但抵不过此时问剑大会来得都是江湖好手,没逃多远便被人一把抓住。
    当即便有人伸手去揭他的面具。
    大红的面具被摘下,露出一张陌生的男子面孔,没人认得出是谁,只见他一咬牙,旁边人想卸他下巴已然来不及,江楼月嘴角立刻溢出一丝鲜血,头一歪不省人事。
    有人按了一下他的脖子,惊道:“他死了!”
    谁也没想到竟会变成这样,整件事都仿佛一出闹剧,而收场更是荒唐可笑。
    这如魔教教主言论中的假江楼月就这么死了?
    还一下子死无对证?
    众人心里都开始嘀咕,甚至有人觉得这也是魔教为了给自己洗白做的戏。
    花焰看了一眼那男子的面孔,并不意外,假江楼月知道他们魔教要来找茬,白白站在台上等着才奇怪。
    而一旁的谢应弦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男子,便对着众人道:“假江楼月,我有一事不明,你取走的那些记录里,究竟写了什么,让你癫狂若此。不止对魔教如此仇视,甚至连正道都一起报复?我根据你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得出最大的结论是,你在推波助澜,希望魔教和正道更加仇视。”
    没人知道谢应弦在说什么。
    他还在继续:“你因为谢长云和自己的父母家人而恨魔教我非常能理解,但正道从未得罪过你吧,甚至还对你有养育之恩,其他门派的人见到你也都碍于情面会十分客气,更不可能触怒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之死,与正道有关。要么是你在迁怒,要么是你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门派,我猜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你才会在谜音龙窟检视你的成果时,说出‘是哪一个’这样的话。”
    “你找了这么久,找到你的仇人了吗?如果没办法,你把线索告知于我,或许我能帮你找找——那个害死陆怀仙的凶手。”
    原本还在觉得魔教教主的话莫名其妙的人听到这里不由一愣。
    这和陆怀仙有什么关系?
    怎么突然冒出了陆怀仙的名字!
    最惊讶的莫过于停剑山庄的人,他们甚至有人开始觉得这魔教教主是不是故意祸水东引,想把这桩祸事推到他们停剑山庄来。
    陆怀天此时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冽地盯着谢应弦。
    谢应弦下面的话更加激怒停剑山庄:“用段研来邀请众人,的确是只有停剑山庄的人才会来得最少,看来你对你们门派确实还是有感情的,虽然这一点上次险些害到了停剑山庄,你可能也意识到了,之后便不再做得这么明显。你再不肯出现,我可能就要说些你不爱听的了……比如,这仙绛多宝塔,起先只叫多宝塔,也是在你上位之后,才改名成了仙绛多宝塔,还全部漆成了红色。原本停剑山庄的多宝塔只有三层,你一把火将它烧了,改成了绝无仅有的七层仙绛多宝塔。你到底是在纪念谁?”
    “陆竹生,你其实不喜欢竹绿色吧,我猜你真正喜欢的,就是这鲜妍夺目的红色。”
    说到这里才是当真令人震惊。
    “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陆二爷!”
    “陆二爷他那个闲云野鹤性子哪里会做得出这种事?”
    “你还说他假扮江楼月改塔名,是为了纪念陆怀仙,这也太可笑了!全是你的一面之词!”
    “陆二爷今次根本没来!”
    谢应弦仿佛听不到周围的质疑声,道:“其实那个害死她的人,我隐约有所猜测,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
    而随着他的话音一落,空中竟突兀响起了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男女莫测的,江楼月的声音。
    他说:“——是谁?”
    众人纷纷找起了声音的来源,有些不寒而栗。
    “是谁在说话?”
    “是假江楼月?”
    “……他不会真的是!?”
    “他在哪?”
    谢应弦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在场众人都又惊又惧,生怕他继续胡言乱语,随便指认,可又好奇想知道他说的那个害死陆怀仙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13章 真相大白
    花焰倒是知道, 谢应弦只是在诈,他能追查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了,对于陆怀仙到底为谁所害, 两人都并无头绪,只知道应该不单纯是因为他们前代教主谢长云。
    谢应弦同她说他隐约觉得江楼月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她人已如此, 将来也十有八九是要重新回东风不夜楼掌权的,之后还需要打交道, 不宜逼迫过甚,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总之这件事确实还有很多未解之处。
    但谢应弦的视线扫过之时,却透出一股智珠在握般的胸有成竹,让众人都觉得他仿佛早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刚才一番言语明显也唬住了不少人, 使诈的时候就格外有效果,在教里便是如此。
    花焰也在跟着一起瞧,紧张流汗的人不少,忍耐气愤的人也有不少, 周围甚至都逐渐安静下来,似乎都在屏息等待着事态发展。
    停剑山庄、青城门、当山派……
    他一个个门派看了过来。
    到白崖峰时,突然听得一声清脆响声, 在窒息般的寂静中, 格外清晰分明, 众人都不觉看去。
    原来是有人太过紧张, 挥手把茶杯打碎了。
    瓷杯落在地上,顷刻四分五裂。
    白崖峰峰主白衡环神色有些尴尬, 道:“不好意思,我……”
    他伸手想去捡瓷杯碎片,身旁已有白崖峰弟子俯身去捡, 可谢应弦的视线却凝在了他身上。
    众所周知,白衡环脾气软懦,胆小怕事,白崖峰上下其实都不很满意这个峰主,但白崖峰的峰主和停剑山庄的庄主一样,历来是由本家弟子继承,不像其他三大门派是能者上位,白衡环虽然谈不上好,但也没差到完全不能接受的地步,所以只能如此将就。
    可眼下很多白崖峰弟子还是隐约腹诽起来,白衡环只是被那魔教教主一盯,就冷汗直流,全无一派之主的气场,实在丢他们白崖峰的颜面。
    正想着,谢应弦开口了。
    他紧紧盯着白衡环,道:“白峰主,据我所知,你的兄长白衡珏,曾与停剑山庄当年的陆大小姐陆怀仙,有过婚约,对吧?”
    谢应弦说得慢条斯理,那股胸有成竹就更明显了。
    别人看不出来,花焰一眼便知,他摆出这副样子就是在装腔作势,估计现在说的话也是临时现想的。
    白衡环不答,只是汗流得越发厉害。
    谢应弦继续道:“之后陆怀仙与人私奔,弃这桩婚约于不顾,想来你们也该是得到过一些消息的,不然也不会查到谢长云的头上……那么白衡珏对此事,到底有没有过心怀怨恨?你们白崖峰又有没有觉得……”
    当下便有白崖峰长老道:“胡言乱语!你不要仗着衡珏已故,就信口开河污蔑他!衡珏他早已另娶,还育有一子,根本没有惦念过那陆怀仙!”
    又有其他长老站起来驳斥。
    然而谢应弦从始至终没有理会他人,只是紧迫地盯着白衡环一个人。
    “白峰主。”谢应弦语气慢悠悠道,“做了亏心事,是会良心不安的对吧。你可否摸着良心对我说,你真的与此事无关?也半点不知陆怀仙究竟为何而死?”
    充分领教过谢应弦装腔作势之能的花焰知道,若白衡珏敢且说得言之凿凿,他就可以借口玩笑,大事化了,但是倘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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