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才明白,周恒宣他来是为何。
    他知道了秦家闹鬼的真相。
    韩国公捏了一把汗,正不知该如何去解释,周恒却没再问下去,“查案的人是文王,你让姜观痕跟着。”
    韩国公点头,“臣明白。”
    “下去吧。”
    韩国公走后,高沾往里望了一眼,只见周恒一人坐在那,既没看书,也没审批折子,双眼只望着前方,一向冷冽的神色,却是一阵空洞无神。
    高沾愣了愣。
    忙地垂下头,不敢多看。
    良久,周恒唤了一声,“高沾。”
    高沾走过去,周恒突地吩咐,“将二皇子的画像,拿给朕。”
    今日的几桩事,高沾都没能明白,如今周恒的吩咐,高沾更是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寻二皇子的画像。
    二皇子已经去了两年,留下来的画像极少。如今也就二皇子生前住的那景安殿内,还存着几幅。
    御前当差的主事刘贵今日沐休,顶班的人是何顺。
    高沾出去后,便让何顺跑了一趟。
    眼见着时辰过了大半,还没见到人,高沾心头已经暗骂了何顺无数回,他就不怕掉脑袋。
    正欲另派人过去瞧瞧是什么情况,一回头终是瞧见何顺从那乾武殿的转角处,冒了出来。
    高沾心急,一时也没注意何顺的神色,劈头就是一句,“陛下的事,你也敢耽搁,怕是活腻了。”
    说完,直催了一声,“赶紧送进去。”
    何顺一直在御前当差,也并非头一回伺候周恒,今日进去,却是极为紧张。
    到了御案前,何顺呈上手里的画卷,那胳膊伸出去,却是打了个颤。
    周恒看了他一眼。
    何顺脸上略微一慌,额前已出了一层细汗。
    周恒移开视线,接过画像,缓缓地展开,何顺退后两步,正打算出去,周恒却突地道,“何事。”
    何顺心头本就紧绷。
    周恒这一声,直接唬得他双腿酸软无力,竟是跪在了地上。
    “陛下赎罪,奴才失礼......”
    伺候过周恒的人,都知道周恒的心思极为缜密,是以,内务府的人从不敢在他跟前耍心思,就连朝前的臣子,也不敢在他跟前,说上半句谎言。
    何顺人是机灵,也有胆识,背地里也曾耍过花招,可一遇上周恒,他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太监。
    周恒没理他,也没让他起来。
    视线继续落在了那副画像上。
    画像上的二皇子立在长安河堤边的一片杨柳底下,蓝白缎子,头戴金冠,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倒是同那日她从库房里搜出来的那副,极为相似。
    周恒盯着那画卷上,二皇子的笑容。
    想起那日她额头伏地道,“臣妾仰慕二皇子。”
    周恒眼眸一闭,好一阵才睁开。
    何顺还跪在那里。
    周恒抬头望过去,“还要朕再问你一回?”
    何顺将头磕在了地上,咬紧了牙道,“奴才不敢。”
    从在景安殿见到二皇子的这幅画像起,何顺心头就生了乱。
    本想再寻一副出来。
    可他寻遍了,那屋里不过也就两三副画像,偏生每副画像上,二皇子均是戴着玉佩。
    时间耽搁的太久,何顺便只能硬着头皮拿了过来。
    一路走过来,越想越乱。
    尤其是想着那东西还曾经过他手,后背便是一阵生凉。
    他不知为何姜主子手里会有那东西,可他敢断定,这画像上二皇子佩戴在腰间的那枚凝脂白玉,就是那日姜漓给他的那枚。
    事后姜漓虽要了回去。
    但因那玉佩着实亮眼,当初姜漓交给他的时候,他曾细细地瞧过。
    玉佩的一面刻着祥云。
    一面刻了一个字。
    那字他初时不认得。
    如今见到二皇子的画像,再瞧见他腰间的玉佩时,便明白,玉佩上的字,应该是个,“绎”字。
    何顺想不明白二皇子的玉佩,为何会在姜主子手上。
    姜主子的身份暴露后,宫里关于姜主子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何顺也知道,姜主子是姜京兆从外地带回来的外室之女,从不在长安长大,既如此,当没见过二皇子才对。
    可那日何顺归还玉佩时,记得姜漓说过,“唯有这玉佩,与我而言有些特殊。”
    如此,姜主子必定是认识二皇子。
    何顺自来聪明。
    深知这事怕是不简单。
    本想打碎了牙吞进去,闭口不谈,奈何到了周恒面前,心头到底是藏着事,一慌乱,便漏了陷。
    周恒见他依旧不说话,道,“你既在御前伺候,便知道规矩,若要朕自己查出来,你必定会吃一番苦头。”
    何顺吓得六神无主,还未开口,又听周恒直接问他,“你去取的画?”
    何顺答,“是。”
    周恒将那画卷往桌上一撂,“画像有何不对,至于你慌成这样。”
    何顺是在周恒登基后,才被调到了御前,伺候了周恒两年,还没见过有哪个人,有哪桩事,能瞒得过陛下的眼睛。
    上回他帮着姜主子出逃,事后不了了之。
    他心里清楚得很,并非是高总管放过他,而是陛下不想细细追究。
    若真要追究起来,他早已人头落地。
    何顺终究是没能瞒下去,额头点地,只得如实禀报,“奴才,奴才曾见过二皇子腰间的玉佩。”
    周恒看着他,“谁。”
    何顺闭上了眼睛,心头道了一声,“姜主子对不住了。”便也豁了出去,只答,“姜主子。”
    **
    黄昏时,周恒才回的后殿。
    走出前殿的大门,才问高沾,“人来了?”
    高沾自知他问的谁,答,“姜主子正午就过来了,正候着殿下。”
    周恒没再问。
    走了一段便吩咐高沾,“去一趟长春殿,将她的东西搬过来。”
    高沾愣在了那。
    后宫嫔妃搬进后殿,可是史无前例。
    待回过神来,周恒的身影已下了那长廊,踏上了门前的台阶。
    高沾没再跟过去,直接领命去了长春殿。
    姜漓从正午等到天色渐黑,午后在那榻上歪了一阵,醒来不见人,闲着无聊,便又开始焚香,周恒回来,屋子前后已经熏好了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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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姜漓正在剥橘子。
    不久前姜漓去问了门前的太监, “陛下是出了乾武殿?”
    那太监摇头,“最近几日宫中频频出事,今日陛下见了不少臣子, 怕是在前殿耽搁了, 姜主子再候一阵。”
    如今宫里的人没谁不知姜漓受宠。
    尤其是御前当差的这帮子人,陛下对姜主子的恩宠就在眼皮子底下,日日见着, 谁都有那个眼力劲儿, 哪里敢怠慢, 太监见姜漓实属没什可打发时辰,便去端了一盘贡橘来。
    那贡橘是今年最早成熟的一批。
    还未到季节, 微微透着酸。
    姜漓剥了一块放进嘴里, 不过一瞬, 便背过了身子,秀眉拧成了一团, 正等着嘴里的那酸味快快散去,门前突地有了动静。
    周恒一脚跨进来, 太监们鱼贯退出。
    姜漓转过头去起身相迎。
    来乾武殿前, 姜漓换了一身衣裳,石榴色的襦裙,月色短款褥衣, 那脸上的倦色被橘子一酸, 此时活络了不少,眼里似有盈盈水光生出。
    周恒的目光盯在她身上, 朝着她走来。
    到了跟前, 见她手里还握着大半个橘子, 轻声问道, “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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