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进来回禀消息,“娘娘,太后向皇上提起了选秀的事,却被拒了,昨日召见了皇贵妃,不知说了什么话,太后已经不打算再插手选秀的事了。”
    吴贤妃郁闷地放下水壶,“果然哪,本宫当初真是看走眼了,万万没想到她竟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整个后宫,都形同虚设了。”
    芳草感觉不妙,“娘娘,陛下如今眼里只有皇贵妃,您再不想点办法,可怎么是好?”
    吴贤妃其实也急,“陛下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本宫也没什么好法子,这样吧,让人提醒一下皇后,这选秀关乎国本,并不是几个女人的事,陛下身为君主,岂可因自己的好恶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芳草一听就知道主子的意思了,“是,奴婢明白了,就让裴家先去做这个出头鸟。”
    ——
    君心宫。
    小大人似的澈儿正努力板着一张小脸,“母妃,您这样是不对的。”只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这样子,真是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阿瑾好笑地把澈儿的头发弄得更乱了,然后抱着小儿子在一旁乐不可支,待见到澈儿整张小脸都要黑了,又拿出了梳子把他的头发又给扎好了。
    而澈儿在确定镜子中的自己没什么问题后,就鼓着包子脸气呼呼地拎着阿瑾特制小背包,带着宫人去找父皇了。
    白露走了进来,“娘娘,您是不是又欺负大皇子了。”
    阿瑾一点都不心虚,“本宫哪有,孩子大了,都不可爱了,哪像小时候,怎么摆弄都不反抗的。”
    “大皇子已经六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再过些日子都能娶妻了,您不要再捉弄他了。”
    “白露,你可不要这样吓人,澈儿才这么点大。”阿瑾捂着胸口,感觉心被扎了。
    白露可不会被唬到,“很快的,您也不想想,这一眨眼,您都进宫多少年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阿瑾抱着小儿子软乎乎的身子,发出了感慨。
    阿瑾有感于时间的流逝,惊觉自己竟也要老了。阿瑾仔细端详着铜镜里的容颜,终于从眼角找出了一道极其细小的皱纹。
    不行,她要好好保养才是,要不然,陛下被人说只守着一个黄脸婆过日子,多不好。
    想到就去做,阿瑾下午就跑到宫中书库,决定找些美容的方子。
    管理书库的女官听到阿瑾的来意后,用一种惊异地目光打量了一下阿瑾,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她到了一排书架前,“娘娘,这里都是有关女子保养的书籍。”
    “这么多都是?”
    “是,因为后宫娘娘们常来找这类书,所以微臣特意把它们归到一起,都放在这里了。”
    听到“微臣”二字,阿瑾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这后宫里,甚少能听到如此自称。
    阿瑾带着一本写着养肤膏的册子回了君心宫。只是刚进门,就见心儿扯着一个小宫女的头发。
    “这是怎么了?”阿瑾很少见心儿这么生气。
    “娘娘。”心儿松开了手,小宫女满脸是泪地跪在了地上。
    心儿气愤地解释道,“这个死丫头,今天居然打着娘娘的名义去给陛下送汤了。”
    小宫女想辩解,“娘娘,奴婢,奴婢只是……”
    心儿不耐烦道,“只是什么,特意穿一身新衣服,还抹了胭脂,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爱打扮哪。司马昭之心,谁看不出来!”
    小宫女慌张道,“娘娘,奴婢只是想让陛下尝尝奴婢的手艺而已,其它的,从不敢多想。”
    心儿哼着气,“你不敢多想就做出这样的事,要是多想了,怎么着,要上天吗?”
    阿瑾没有理会这个宫女,而是对心儿问道,“她原来是哪的?”
    心儿回道,“娘娘,她原也是个官家女,父亲获罪,成了官奴,一年前被内务府送过来的,平日里大家怜惜她的遭遇,只让她做些洒扫的轻省活计,没想到心这么歪。”
    阿瑾冷冷道,“既是官奴,那就再遣出去吧,该去哪去哪。”
    “不要,”小宫女这下是彻底慌了,这宫里还能有翻身的希望,出了宫,那可就一辈子就是奴籍了,“求娘娘开恩啊。”
    “把人带下去吧。”阿瑾不为所动。
    眼见没了希望,这个宫女也骂了开来,“你这个心胸狭窄的女人,自己独占着陛下,也不给别人机会,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还不堵了她的嘴!”心儿插着腰。
    “呜呜!”小宫女被人拖走了。
    心儿跟着阿瑾进了屋,挺内疚的,“娘娘,都是奴婢不好,没能早些看出她的狼子野心。”
    “怎么能怪你,人心易变,再寻常不过了,”阿瑾并没有怪心儿,“对了,你去打听一下,如今看守书库的女官是个什么来历。”
    “啊?哦,是,奴婢这就去。”
    心儿很快就来回了阿瑾,这管着书库的女官名叫罗倩儿,是太长寺少卿的庶女,因为被退了三次婚,族里闲话颇多,嫡母又想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便自请进宫做了女官,在书库一呆就是十几年,少与外界交流。由于有一个做太长寺少卿的父亲,所以也很少有人敢惹她,在宫里各处主事之间,也算是个名人了。
    说起本朝的女官制度,那完全可以用剪不断理还乱来形容,臣不像臣,奴不像奴。
    陛下的祖父当初设立女官,原本是为了更方便地管理后宫,可这进宫的女子,又有几个是没有其他心思的,所以这女官的位子,直接变了味道,多是一些错过选秀或庶出的世家女担任。到了先帝时期,因为先帝从不染指女官,这选拔又闻风而动,多由没什么背景的小官千金或平民女子任职,又变相地成为了另一种地位稍高的宫女,很少有人记得,这女官其实也是正经在册的官员呢。
    阿瑾思量着罗倩儿的事,又想着今日那个宫女,倒是有了个主意。
    于是楚元熙再过来的时候,就被阿瑾问住了,“陛下,这宫里的女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呀,说是宫女,可又不归吏部管,说是官员,可平日里又跟宫女没两样。”
    楚元熙想了想,“这女官之制,倒一直是个麻烦,我也分不清。”
    “陛下,臣妾倒是有个主意,既是女官,何不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列明职责,也好趁此机会整肃一下宫里的风气。澈儿也渐渐大了,总要给他一个清静的后宫嘛。”
    “他才多大呀,你都想到这些了。”
    “陛下,好不好嘛。”
    “好,都依你。”
    阿瑾得寸进尺,“陛下,那既是女官,也该与前朝官员一视同仁,本朝有规定,这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能为妻子和母亲请封诰命,那女官,也该一样,没有妻子,但她们可以为母亲请封啊,反正这宫里四品女官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也就只是给礼部添一点小小的麻烦而已。”
    “好,你呀,之前还说不愿意管理后宫的事,现在倒是管的宽了。”
    “那都是陛下纵容的,才让臣妾变得这么任性了,想一出是一出的。”
    “行,你就把锅都推给我吧,反正你总是没错的,可以了吗,快睡觉。”
    楚元熙的动作很快,圣旨没几日就下来了,而宫里,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君心宫更是门庭若市。
    白露清点着礼物,“主子,各处的尚宫可都给您送了不少东西,您看这象牙手串,可是司制坊刘尚宫的珍藏呢,竟也舍得拿出来。”
    阿瑾噙着笑,“当然舍得,对有些女子来说,名可比利重要得多。”
    “娘娘,您是想到了这个场面,才向陛下求的恩典吗?”白露很佩服主子竟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您这招可真聪明,一下子就收买了人心。”金兰也觉得这招很厉害。
    阿瑾摇摇头,“哪是为了几个尚宫啊,不过是想着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她们知道,老老实实当宫女,也有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一天,还会一个个都盯着后妃的位子不放吗?”
    “可是,当后妃更容易光宗耀祖吧。”金兰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被白露一只手敲在了脑袋上。
    阿瑾看金兰揉着脑门,分析道,“容易?容易丢了性命吧,光是先帝的后宫,心大的宫女就死了多少个,至于陛下,怕是她们连边都摸不着呢。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至于那些没脑子的,手段拙劣也根本不用担心。”
    姐妹交谈
    这几年,因为皇上对后宫淡漠的态度,宫里一直像一潭死水一样,如今,这水却是活了。从前,宫女们想要上位,无非就是找门路跟个有本事的主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是自己反客为主,当了后妃。可如今她们却多了一个更好走的路,既不用担心压错宝,也不用拼上身家性命,甚至可以像男儿一样给家里人脸上添光。
    而宫里,议论也颇多。
    “听说皇上这旨意刚下,书库的罗女官就上奏给自己姨娘请封了诰命,礼部的人去的时候,那罗夫人脸都是绿的。”
    “我听人说,御膳房的王主事背地里抹了好几次眼泪呢。”
    “谁叫他是个太监,不是女官呢,品级够了也没用。”
    “要我说,浣衣局的孙姑姑,才是最幸运的。这浣衣局一向是个没油水的,谁都不乐意过去,孙姑姑在浣衣局呆了一辈子,从一个洗衣服的小宫女熬成了主事,虽也算四品,可在宫里一向没什么脸面。现在可好,直接就能给母亲请个诰命夫人的身份了,虽说只是个名头,可到底是在礼部挂了档的,她们孙家一下子就从平头百姓成了半个官宦之家,那些个喜欢找茬的衙役要想刁难,可不得掂量掂量。”
    “我看哪,以后愿意当宫女的人只怕要多起来了,我进宫那会,这宫女可都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才把女儿送进来当的。”
    “就是,在宫里熬上几十年给娘家挣个诰命,可不比嫁个贩夫走卒,操劳到头还有可能被休掉强得多。”
    “皇贵妃可真是受宠,这枕头风吹一吹,整个后宫都变天了。”
    君心宫。
    阿瑾正坐在廊下捣鼓着书上的养肤膏呢,心儿一脸不高兴地走进了院里。
    “你又怎么了,这副表情?”
    “娘娘,”心儿走了过来,“皇后可真是会做人,放出风声说要设一个画馆,馆主之位也是四品,好多人都去凤仪宫献殷勤了。”
    阿瑾倒不是很介意,“对宫女而言,也算是好事,机会更多了。”
    “拾人牙慧,她倒是得意,”说到这,心儿更生气了,“最可气的就是凤仪宫里居然还说您的坏话,说您妖媚惑主,搅乱官场。嫌娘娘管得宽她们倒是别跟在后面捡漏啊,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的就是这群小人!”
    阿瑾停住了手,“可是前朝对女官之事有了微词?”
    心儿摇摇头,“这倒是还没听说,不过这女官说到底也是后宫的人,又不用上朝,那些大臣们应该也不会这么闲吧。”
    “大臣们不闲,可后妃们闲哪,”阿瑾对这些事门清,“只要不闹到本宫面前,也不谓为这些小事费心,身居高位,哪里少得了酸话。”
    阿瑾做好了一罐养肤膏,想着再试试另一个方子,便带着金兰和心儿一起去御花园摘点花,顺便散散步,而事情就是这么巧,迎面碰上了皇后。
    皇后远远瞧见阿瑾,就心头一哽,等近前看到阿瑾敷衍的一礼,更是难受。皇贵妃位同副后,见了她,也只用行半礼,这个皇后,她当的可真是憋屈至极。
    “皇贵妃怎么有空来御花园啊,不用陪皇上吗?”皇后的话里透着一股子酸味。
    “陛下日理万机,哪能一天到晚呆在后宫啊,臣妾只是觉得自己也不年轻了,所以最近在研究养肤的法子,来摘些花而已。”
    皇后看着阿瑾青春洋溢的面庞,半点不见老态,反观自己,长夜清寒,早已消磨了她的精气神,这贱人,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阿瑾完全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又让自己背了口锅,“皇后娘娘,那臣妾就不打扰您了。”
    皇后倒是拦下了她,“慢着,难得碰到皇贵妃,不如咱们单独聊聊。”
    心儿挺紧张的,前脚刚说自家主子坏话,后脚就要独处,肯定有问题,“娘娘。”
    阿瑾也想弄清楚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妨,你们远着就是。”
    皇后带着阿瑾站到了西边的一处凉亭里,这亭子建在假山高处,宫人们都在下面远远候着。心儿眼见自己只能瞧见主子半边身子,心里的担忧更大了,想往别处挪挪,却被听琴挡下了。
    心儿不客气地质问道,“皇后娘娘到底想干什么?”
    听琴也不生气,“不必这么着急,娘娘又不傻,众目睽睽之下能做什么,不过说几句话而已,出不了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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